經過三個月的鋪墊,整個過程水到渠成,李世民即位已經是毫無懸念,上到朝廷中樞,下到各方州縣,無不信服。

李世民正式接受冊之後,禮部有司便開始著手安排登基大典,經欽天監等司推算曆法,定於武德八年十二月初十舉行大典,祭天登基。

絳州,高衝時隔一月再次回到正平城。

絳州刺史王繇依舊是無比熱情,在城門口迎候。

這一次太原王氏可算是安然度過,不僅沒有遭受清算,反而因為識時務,再次受到李世民的重用。

“大使,幽州此行我可聽說了”,王繇一臉敬佩的說道:“幽燕一十六州聯合軍演,連突厥的小可汗都來觀禮了,當真是大手筆啊”。

高衝微微一笑,“但使邊地百姓安然度過寒冬,免遭北胡劫掠,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大使境界之高,繇佩服”,王繇讚歎道:“大使如若不棄,可喚我表字子盛,今夜我在城南別院設宴,萬望大使賞光”。

繇者,繁盛茂盛也。

“子盛兄盛情相邀,一定如約赴宴”,高衝笑道:“既如此,子盛兄喚我表字攸之即可”。

王繇見高衝接受他主動的善意,更是喜不自勝,向一旁負手而立的羅士信拜道:“屆時也請都督賞光,繇必掃榻相迎”。

羅士信咧嘴一笑,“好說好說”。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用在太原王氏以及王繇身上最是適宜不過,只看王繇面對羅士信的態度,便已經是截然不同。

一路送到驛館,相談甚歡。

驛館門口,王繇叉手道:“那攸之先在驛館沐浴稍歇,今晚城南光福裡王宅,繇翹首以盼”。

王繇走後,羅士信自顧自坐下,頗有感觸的慨嘆道:“你說這人一前一後的變化怎麼就這麼大,一個月以前,王繇對我愛答不理,一個月後,對我好的就跟親兄弟一樣”。

如果羅士信有文化的話,這一段話大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前倨後恭。

高衝聽得嘴角一撇,親兄弟可不見得就好,君不見李建成和李二鳳的相愛相殺。

“那現在各州對都督府的態度如何?可還配合?”高衝也不指望羅士信這廝給他泡茶,一邊泡茶,一邊問道。

“配合,那是相當的配合”,羅士信笑道:“我在夏季時便索要各州軍府的相關文書,只是一直以各種理由拖沓,你離開絳州後,一個接一個全部送來了,一個不落”。

高衝緩緩點頭,“今後你在絳州就輕鬆許多了”。

“這倒是的,只是攸之你真覺得,這王繇可以信任?”羅士信有些遲疑的說道。

“為何不能?”高衝愕然問道:“他也是大唐臣子,受命牧守一方,自是有他的責任和義務。

先前或許對太子有些其他心思,但現在他也只能兢兢業業,一心理政,上報君恩,下安黎民,以此回報太子恩德”。

說完之後,高衝再次強調道:“不僅可以相信,還可以重用,你信不信你現在給他安排公務,他立馬給你辦得妥妥的”。

羅士信一頓,“這個我信,他最近辦事確實得力”。

“人家本就頗有才幹,現在改頭換面,一心立功,自是全力以赴,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高衝笑道。

這一點高衝心裡十分明白,以後的情況誰也不知道,但至少現在,京兆韋氏、太原王氏這些家族的人肯定是一門心思的積極表現。

對於李世民,對於秦王府舊人,他們的態度絕對是和藹可親,畢竟他們剛剛棄暗投明,肯定要表現出來給李世民看到。

“哦對了,守約那小子我已經接來了”,羅士信回過神來便是說道:“你這次要將他帶走嗎?”

“裴行儉……”高衝嘴角勾起笑意,“他現在只有你這個姐夫可以依靠,回到家族裡難免受欺負,我帶去長安吧,讓他跟其他幾個師兄弟一起生活也好”。

羅士信一臉感慨的點點頭,“當年德本公和守敬兄弟對我有大恩,他們死的時候我就發誓,一定善待守約,守約跟著我也學不到什麼本領,跟著你我是放心的”。

裴仁基字德本,裴行儼字守敬,提到這父子二人,羅士信心中似乎很是觸動。

端起茶杯也不顧燙嘴,一飲而盡,砸吧一下嘴巴繼續說道:“我現在每年都會去洛陽北邙山拜祭,跟我家娘子也商量過,等百年之後,我就不葬回曆城了,就葬在北邙山,陪著他們”。

“說什麼胡話呢,你才多大年齡”,高衝笑罵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活在當下就好”。

羅士信真是重情重義之人,一般人在百年之後基本上都會扶靈回鄉安葬,那才是落葉歸根,羅士信感念裴家父子大恩,不僅出資厚葬裴家父子,現在更是表示死後願意葬在洛陽,可見其情深義重。

“那我回家跟娘子說一下,讓她們姐弟倆好好敘敘話”,羅士信起身說道:“你先洗洗歇一歇,晚上我來喊你”。

一個時辰後,天色已黑,高衝正在驛館裡跟突地謹行說話,羅士信便是急匆匆而來,一臉激動。

高衝一臉茫然,“赴宴而已,何故如此急切?”

羅士信擺擺手,將高衝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不是這個,方才接到傳詔,聖人禪位,太子殿下將定於下月初十舉行登基大典”。

高衝一愣,繼而拍桉而起,哈哈大笑,然後盤算一下時間,“下月初十,那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不行,明天一早我就出發”。

羅士信咧嘴一笑,“早些回去也好,參與登基大典意義非凡啊”。

高衝看一眼羅士信,這夯貨有時候愚鈍,但有時候好像是大智若愚。

二人當即結伴前往城南王宅,除隨行親衛之外,高衝還將王雲和突地謹行帶上,王雲乃是王家偏支,帶他赴宴這是情理之中,但帶突地謹行那就純粹是因為高衝的偏愛了。

不愧是太原楊氏,即便是在絳州正平城的一處別院也是三進的大宅院,高牆大院,紅磚碧瓦,盡顯豪奢。

進門轉進影壁之後,地上便是紅毯,左右侍女提著油燈,躬身引路。

來到前廳各自落座後,王繇伸手延請道:“聽聞攸之在晉陽數年,那應該對這乾和酒不陌生,今日正好回味一番”。

高衝眉頭一挑,看著桉桌上的乾和酒……神情恍忽。

對於乾和酒,他還真不陌生,因為以前的“高衝”最是喜愛。

乾和酒,又名“乾和酒”、“幹榨酒”,產於太原河東一帶,酒水清澈,酒香醇厚,這已經是蒸餾酒的雛形,後來張籍詩云:“釀酒愛乾和”,稱之為酒中名品,極為難得。

“攸之,為你在幽州的大事業賀,飲勝”,見高衝頗為感慨,王繇只當是他在懷念晉陽往事,當即舉杯道:“都督,請”

高衝回過神來,舉杯一飲而盡,齜牙回味,這酒夠勁。

羅士信同樣對這酒很是滿意,咧嘴笑道:“這酒夠味”。

“若我沒猜錯的話,這位郎君應該是攸之的高徒吧”,王繇看向下首的突地謹行。

“粟末靺鞨突地謹行,見過王使君”,突地謹行叉手拜道,不卑不亢,有理有據。

王繇看得直點頭,他向來自詡世家名門,從來看不起諸胡蠻夷,但是眼前這位突地謹行給人的感覺真是不一樣,雖然相貌跟漢人略有不同,但顯得格外英武威嚴,言行舉止,鏗鏘有力。

“不愧是攸之高徒,好相貌,好氣度”,王繇點頭稱讚道,舉杯延請道:“來,突地郎君,飲勝”。

突地謹行雙手舉杯,一飲而盡。

見到突地謹行氣度之後,王繇似乎是隱隱覺得有些不甘落後,更像是準備已久,看向高衝說道:“我有一侄,天資聰穎,前兩日來正平遊玩,現正在後院,不知可否喚他出來,也好見識一下攸之師徒風采”。

高衝一頓,朗聲笑道:“風采談不上,久聞王家多俊傑,正好一見”。

王繇頷笑點頭,轉頭吩咐道:“叫三郎過來”。

侍女領命而去,不多時,領回來一位十歲左右的男孩出來。

“福畤見過叔父”,那男孩目不斜視,上前對著王繇恭敬行禮。

“攸之,這是我同宗侄兒王福畤,今年十歲”,王繇指著男孩說道:“他父親便是文中子,在家中排行第三”。

“三郎啊,這位是名動天下的大理寺卿高攸之,你前日讀到的幾篇詩詞便是攸之的大作”,王繇伸手介紹道。

“小子王福畤見過高寺卿”,王福畤面色有些激動,躬身拜道。

王繇見狀搖頭一笑,看向高衝笑道:“單論沉穩便是遠遠不及突地郎君”。

高衝看著王福畤點頭示意,“小郎君聰惠靈動,太原王氏果真是人傑輩出啊,我對令尊文中子敬慕已久,只可惜無緣相見了,今日見到他的後人,也算如願了”。

王福畤的父親名叫王通,王通這人可不簡單,他是前隋著名教育家、思想家,精通《五經》。

這一個精通可不是虛言,王通,出身太原王氏祁縣房,字仲淹,號文中子。

王通並未出仕,一生隱居河東收徒講學,王通死後,他的弟子為了紀念他,弘揚他在儒學發展中所作的貢獻,效彷孔子門徒作《論語》而編纂《中說》一書,又稱《文中子中說》《文中子》,用講授記錄的形式儲存下王通講課時的主要學術內容。

只是這樣介紹可能對王通在儒學的地位並不能有清晰瞭解,只需看《三字經》便知。

在數百年後,宋朝王應麟編纂《三字經》,將王通列為諸子百家的五子之一:“五子者,有荀、揚,文中子,及老、莊。

由此可見,王通在儒學的地位,有隋一代,稱為大儒者,唯王通一人。

王通的弟弟王績同樣博學多才,王績十一歲時遊歷長安,拜見權傾朝野的大臣楊素,被楊素稱為“神童仙子”。

王績自持清高,放誕不羈,好酒,喜好老、莊及魏晉玄學,嚮慕嵇康、阮籍、陶潛等人,

武德五年,王績待詔門下省,李淵知其好酒,特判每日賜酒一斗,時人稱之為“斗酒學士”,自號東皋子。

太原王氏,人才輩出,可見這並非是一句虛言,高衝甚是感慨,看到王繇如此費盡心思提攜後輩,同時心底也有些汗顏,他到現在僅僅回過渤海脩縣高氏祖宅一次,似乎對那些族人並沒有多少認同感。

但是他心底明白,畢竟血脈相連,真到關鍵時刻,始終是要依靠血脈親人,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特別是在這個宗族至上的時代。

等王福畤上前敬酒的時候,高衝忽然反應過來,好像想起什麼,好奇問道:“小郎君你是文中子幼子?”

王福畤一頓,點點頭說道:“回高寺卿,小子排行第三,上有大兄福郊,二兄早夭”。

高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忽然笑道:“我曾隨異人學過相術,觀小郎君面相,日後必定子嗣興旺,且子嗣全部好學多才,文中子好福氣啊”。

王繇聞言頓時欣喜,“攸之所言當真?那真是我王家之福啊”。

這個時候的人對於相術可是極其推崇,特別是李唐遙尊老子李耳為祖宗,推崇道家,山野異人成為人人敬慕的高人,比如孫思邈便是如此。

並且高衝並非是胡說八道,對於王福畤,他是真的欽佩,還有些羨慕。

王福畤生有七子,七個兒子並非是稀罕事,很多人都有,但是王福畤的七個兒子個個都是人才,沒有一個廢柴,個人都有文名,王氏七子,並稱於世。

高衝之所以如此瞭解,主要是因為王福畤的第三個兒子太有名了,“落霞孤鶩齊飛,秋水長天一色”,千古名句,便出自王福畤三子王勃之手。

王宅夜宴,對於高衝來說,感觸良多,尤其是王繇不遺餘力的在高衝面前給王福畤這位同宗侄子揚名的時候,高衝深深觸動。

翌日一早,高衝便前往都督府,收下裴行儉之後,便是一路急行,直奔關中,終於趕在月底回京。

回到京城,高衝便感覺到那股不同尋常的氛圍。

如果說李建成活躍於朝堂,受到世家以及朝臣的支援,那李世民常年征戰在外,似乎更加平易近人,在民眾之間的威望遠勝於李建成。

提到前太子李建成,許多百姓可能知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但提到現任太子李世民,百姓便是熱情高漲。

有人說我家的誰誰誰跟隨太子殿下打過勝仗。

有人說太子殿下率軍路過我老家的時候秋毫無犯。

也有人說太子殿下是天神下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薛舉、劉武周、竇建德、王世充……那麼多厲害人物都敗在太子殿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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