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心中久久無法平復的掃視著咸陽殿內的眾多朝臣。

直到此時,他方才反應過來。

嬴城將群臣封鎖在咸陽宮卻遲遲沒有現身,坐視流言在皇宮之中肆虐,究竟在等待什麼。

他現在。

倒是同情起來謀劃佈局近十年的趙高起來。

一心想要亂秦的趙高,或許至死未知,謀劃半生卻被徒做嫁衣。

趙高的確令秦國陷入了一個大亂的境地。

但是現在。

嬴城藉著趙高的亂局,想要將自己徹底的推上帝位,而且不僅要推上帝位,還要一步登天,徹底掌握秦國軍政大權。

嬴城一定是料定了關中會亂。

但是,在亂之前,嬴城卻召見後宮和諸皇子晉見始皇陛下,將始皇陛下遇刺病重昏迷時日無多留有遺詔的事情,透過後宮,諸皇子之口傳了出來。

而後任由這些被後宮,皇子們證實的訊息肆無忌憚的流傳。

以此營造一個亂勢。

而這,本應該是諸皇子奪嫡的局面,卻因為另一場大亂,引向了人心所向之處。

這場大亂,便是關中之亂。

關中之亂維繫著每一個朝臣的心絃,也關乎著大秦的穩定。

而在始皇帝駕崩在即,關中發生大亂之時,滿朝文武大臣們,一定會尋找一個能夠力挽狂瀾的雄主。

而這,透過四起的流言,必然,嬴城將自己推向了最頂峰之處。

當放眼望去,沒有一個合適的繼承者之時,所有的目光必然都將集中向此時在朝中獨攬大權的嬴城身上。

此舉之高明,令他都為之一顫。

始皇陛下昏迷,見證始皇甦醒立傳位詔書之人寥寥無幾,一個蒙毅遠遠不夠,且始皇帝是在外遇刺。

群臣對遺詔有著無法逆轉的質疑。

若是蒙毅拿著遺詔在咸陽殿宣讀,其中非議會漫延許久,嬴城需要很長的時間來籠絡人心,乃至於為了籠絡人心需要更換自己信重之人。

但是。

反其道而行之,等流言四起,等關中大亂,等能夠真正威脅到大秦安危的危機出現,群臣開始著急尋找明主之時。

諸皇子被嬴城所掌控,公子顯無法立刻率軍出現在咸陽城。

在這風雲動盪之際,群臣會自己擇主。

而這,與此前的流言相輔。

嬴城便悄無聲息的將自己推向了眾望所歸的位置。

現在。

著急的不是嬴城宣佈始皇帝遺詔登基為帝。

而是群臣著急嬴城登基為帝,挽大廈於將傾之際。

嬴城,要自己給自己上演一出,萬般無奈之際,奉遺詔繼位的戲碼。

“可這,未必是明主啊!”

李斯看著下方因變法而成,佔據半壁朝堂的諸多司署司正們激憤的懇請嬴城繼位的言語,不由心中一嘆。

嬴城擅操縱人心,在此時體現的淋漓盡致。

但是。

此時的嬴城的舉動,讓他也感受到嬴城的危險。

此類人,適合謀國,卻不適合治國。

他不知道嬴城有沒有想過,這場豪賭之中,一旦流言失控,大秦的崩塌要比想象之中要更快。

可此時。

於他而言,他亦無選擇。

公子懷已經被嬴城請進了咸陽宮。

這個時候,他但凡動扶持公子懷為太子的念頭,嬴城絕不會有半分的仁慈。

此時,莫說他李氏一門,滿朝文武,越是輝煌,越在此刻如履薄冰,輝煌榮耀,終究抵不過手握刀兵。

“請,監國,繼承大統,登基為帝,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李斯震聲嘶吼了一聲,大步流星向著離開咸陽殿,向著大律府而去。

而隨著李斯行進。

身後。

一個又一個的朝臣興奮的跟著李斯而去。

瞬間,整個咸陽殿的朝臣便空了一半。

內史騰啞口無聲的張望著留下來的眾多朝臣,心中一嘆,不由的也跟了上去。

太僕令見此,怒氣衝衝的跟了上去。

似羊群一樣,一個又一個的朝臣離開了咸陽殿。

短短一刻的時間,整個咸陽殿之內,只剩下諸皇子在角落之中四目張望。

“走吧,去恭迎新帝登基!”

公子高見狀,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飄飄然的隨行而去。

“這如何使得。”公子扶蘇怒氣而言。

“大哥還看不明白嗎,老七一入城便被傳召入宮,宮廷禁衛悉數聽從嬴城之令,虎賁營全營入宮未動半分,戍衛營封鎖了咸陽。”

“而二十七郡兵馬大權,全在嬴城之手。”

“凡是從宮中聯絡在外之人,要麼被嬴城帶進了宮中,要麼被嬴城抓捕入獄,黑龍衛早就被嬴城掌控。”

“這君王之位,嬴城這是鐵了心要取,憑你我,如何爭?”

“老六率東郡兵馬而來,可能到咸陽嗎?”

“其餘兄弟無謀反之心,我想這位新皇繼位,應是不會為難於我等,倒是大哥,想想該如何自處吧,為弟最後勸於兄長,今後謹言慎行,遠離國事,自困於池,或這是兄長唯一生存之法。”

說罷,公子高甩手遠去,跟上了前往大律府請命的朝臣。

“大哥,走吧,莫要在此事之上遠離於嬴城,今後,二十三個兄弟,還要仰仗於兄長照拂,大局已定,非執拗於此能改變的。”

公子懷對著扶蘇深深一拜,隨後頭也不回的遠去。

“大哥!”

公子渠輕聲一嘆,對著扶蘇拱手一拜,快步跟了上去。

漸漸的。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皇子跟隨而去,整個咸陽殿,只剩下扶蘇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許久。

扶蘇沉重的抬起了右腳,卻又躊躇不敢向前,但最終,扶蘇還是邁開了對他來說,極其艱難的一步。

而就在此時。

大律府門前。

烈陽高照,拂袖如雲,斜影遮地,群臣跪在了門前餘暉耀眼的大律府石壁前。

“以律法為公,鎮國安邦!”

“以禮法為教,忠君愛國!”

“先法而後禮,方能正國;先禮而後法,方能正德!”

“立法,何為立,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石壁上殷紅的四行字,耀眼的橫朔在所有人面前,卻又似乎變成了最大的嘲笑。

沒有人會想到。

變法,會將秦國變到這個境地。

但,現在。

“臣李斯,懇請監國登基,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臣蒙毅,懇請監國登基,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臣王賁,懇請監國登基,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臣張少公,懇請監國登基,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臣叔孫通……”

“臣孟軻……臣西闕……臣楊辰……臣曾以……臣巴晨……”

一聲又一聲混雜在一起,卻又連綿不絕的聲音,徹響在大律府外。

聲聲震天。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就在大律府前聲聲震天響起之時。

章臺廣場之上。

駐紮的虎賁營營地之中,驟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徹響聲。

“虎賁營全體將士,懇請監國登基,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這一聲嘶喊。

徹底驚天秦國。

虎賁營一個又一個的將士跪地。

而這。

隨之而來,衛尉將士無論是在城頭還是各宮道,一個又一個的跪地請命。

咸陽宮請命的聲音激盪在了咸陽宮。

引的無數不知所以然的吏員們驚疑不定的衝出了宮殿,四目張望著這一片盛景。

不知道因為什麼。

可是。

一個又一個的吏員迅速的跪在了地上。

“或許,整個亂秦的計劃,就是最大的錯誤,始皇帝走了,可大秦,卻要迎來一位更為可怕的雄主,比之始皇帝,嬴城,更像是一位天生的王,生而知之的帝王。”

被請入宮中的田榮站在偏殿的門口,聽著刺耳的請命聲,凝視著刺眼的一幕,心都在發顫。

對亂秦之計一知半解的他,忽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

嬴城的才學,比之始皇帝更甚。

而似乎,嬴城的盛威,被他們一手拱到了足以定國安天下的位置。

“洽兒,去向陛下請罪吧,或許,這是趙府唯一活命的可能。”年邁的趙宏輕嘆,遞給趙洽一份名單,道:“這是趙言所勾結的黨羽名錄,就當做投名狀吧。”

然而。

這僅僅是開始。

隨著一聲聲請命的聲音激盪,後宮之內也漸漸而起。

“大勢已去!”

華月夫人心中勐烈的顫抖,終究還是勢單力薄,沒能擋得住狼子野心的嬴城。

“臣,嬴天,懇請監國登基,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臣,嬴芻,懇請監國登基,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臣,嬴高,懇請監國登基,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此刻,沒有人能擋得住嬴城的繼位。

而隨著宗室的加入,皇子的加入,將請命之事,推向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

“臣,嬴扶蘇,請監國,繼位!”

而就在這聲聲浪濤之中,大秦長公子扶蘇的聲音,微不足道卻又足以定局勢的,加入了請命之列。

“臣,內史騰,請監國,繼位!”

“臣,蘭石,請監國,繼位!”

大勢已定。

反對嬴城登基的聲音,近乎於無。

而此刻。

大律府後殿。

嬴城安靜的聽著的這一聲又一聲的聲浪,終是不能久坐的緩緩起身,道:“大局已定,該走一走,見一見了。”

“監國似乎知曉驪邑刑徒要謀反?”馮去疾不解的問道。

嬴城搖頭道:“並不知,但我肯定,關中一定會生亂,至於亂在何處,並不重要。”

“那監國因何就如此斷定,群臣會請監國繼承大統,而不是其他皇子?”馮去疾不解的再問道。

嬴城平靜的回道:“有太多的亡國之人想要復國,謀反,亂秦,滅秦,但也同樣,有太多的得利者不願失去已經獲得的權力。”

“有人想要滅秦而得利,也有人想要保秦而存利,而我,新法已推行半年之久,得利者眾多,繼承大統,必然不會改弦易張,對於得利者而言,沒有人選擇一個未知的君王去施展宏圖霸業。”

“相比起不確定,我,更確定,更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馮去疾同樣起身隨行嬴城,問道:“那監國又要如何鞏固自己的權威呢,又要如何解決橫陳在治國面前的兩大難題呢?”

嬴城道:“用我一百年的陽壽,爭一個可以存續的秦國。”

馮去疾不解追問,“老臣不解。”

嬴城道:“你會明白的。”

漸漸的,嬴城走入中殿,走入前殿,走過昔日立法之處,跨出了大律府殿門。

徹底的站在陽光之下。

馮去疾見此,深吸一口氣,緩緩的拿出聖旨,面向文武百官諸將,震聲道:

“三月末,陛下會宴於隴西通渭宮,宴請烏氏部落諸首領,不慎遇上古八音千機音刺殺,重重設防未果,陛下肝膽俱裂,頭如刀割,不治昏迷至今。”

“然,陛下心繫秦國,於危難中甦醒,知天命無歸,雖抱憾終身,卻在倉促中立傳位詔書重託於蒙毅,幸得天佑,詔書歸朝。”

“今,雖陛下尚存一息,但已昏迷近十日,朝綱不振,國朝不穩,又逢我秦國危難旦夕,禍亂四起,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臣,右丞相馮去疾,忠陛下,盡秦國,奉於君前,自以重託,在此,宣陛下傳位詔書,群臣聽宣。”

馮去疾震聲道:“嫡長孫嬴城,聽宣!”

瞬間,下方無論何人,跪地聽宣道:“臣等,恭迎陛下。”

嬴城穩步跪在了馮去疾面前,雙手前撲,匍匐在地,道:“孫嬴城,恭迎陛下。”

馮去疾漸漸開啟聖旨,烈日灼灼,震聲道:“宣陛下命!”

“朕訣,傳位於嫡長孫嬴城,朕亡,順天繼位!”

“畢!”

話音落。

下方,眾多朝臣拜道:“臣等,謹遵陛下聖命。”

而嬴城,同樣拜道:“孫,嬴城,謹遵陛下聖命。”

馮去疾長吸一口氣,道:“嫡長孫嬴城,接旨!”

嬴城緩緩挺直身子,雙手舉天,道:“嬴城,接旨,謝陛下隆恩。”

馮去疾緩緩走在嬴城面前,將手中的聖旨交在嬴城的手中。

而後,馮去疾緩緩的跪在嬴城近前,深吸一口氣,震聲道:“老臣馮去疾,請監國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老臣馮去疾,請監國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老臣李斯,請監國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末將王賁,請監國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

“臣,嬴扶蘇,請監國繼承大統,總攬國事,平流言,安天下。”

這一日。

始皇帝三十三年夏四月五日。

辛卯年己己月丙子日未時二刻。

嬴城,手持傳位詔書,緩緩的起身,面向文武百官諸將。

“城,知時勢維艱,當與諸公砥礪共進,自繼位,當仁德治國,任用賢能,禮賢下士,恪守德行,嚴以律己,不負陛下臨危重託,承秦國百代之業,定萬世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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