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苦,家道中落,有的人悟出了一點命定之中的氣運輪轉,興亡衰敗,古往今來多少個王朝時代更迭,沒有人能永遠高枕無憂,永遠享受富貴人家的繁榮昌盛。

古城門前的城頭土,皇宮後的歪脖子樹,不知道見證了多少個,眼見高樓起,眼見宴賓客,轉眼又成功的悲劇。

到頭來枯藤老樹,一壺清酒,採菊東籬,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不再去想什麼金鑾殿上,什麼富貴榮華。

可是說白了,能這樣看開來的,正是因為難能可貴,才會被人記住。

那些個家族衰敗,又不肯接受現實,最終和高門大戶的古老規矩,往日榮華一起化作灰土的紈絝子弟,才是家道中落之人,最常見最真實的寫照。

鄭老爺,讀書讀書讀不進去,復興家業沒那個能力,身體沒養好,錢也沒留住,整日怨天尤人,數著剩下來的那些個銀元過日子,只想著怎麼利用祖上留下來的廕庇,只想著怎麼保住這座腐朽的大宅子。

到頭來,躺在床上,唉聲嘆氣,用煙土的臭氣,燻走了家族的最後一點榮光。

可是這樣的人,先前沒有做到,也就永遠不會醒悟。

他不會覺得是自己出了問題,哪怕他今天沒有站起來,沒有發現這種事,而是繼續癱在床上,過幾天因為現銀使完,要把前幾任家族的珍藏拿去典當,乃至賣掉這座宅子,只為了繼續抽那幾口煙土,在彌留之際,繼續毒害自己的殘軀,他也永遠不會覺得是自己錯了,是自己沒做好。

他是高門大戶的鄭老爺,是祖上風光無限的探花郎與千金女的後人,出身富貴,做什麼都和那些低賤的下民不同。

哪怕是現如今,撞破了自己續的二房,和自己大兒子的醜事,反手往裡頭丟去油燈,再搬來頂門栓,將他們關在這廚房裡頭,付之一炬,順帶再捎上一個無辜的燒火工,那也是他在清理門戶,外人說不得,攔不得。

他自己在廚房的大門前,安然端坐,抽著抽氣熏天的煙土,吐出人生最後一口氣,了卻這一世荒唐。

倒是苦了陸常安,看著這樣的故事,直皺眉。

“活該這景區沒人來呀,什麼爛俗的三流悲劇結尾。”

並且像這樣的結尾,如此這般的廢物反派,還總是憤世嫉俗的要憋出點大活來,就為了給他們這些個安然在世的人,再添上一點堵。

“我把那喜歡小偷小摸的小工永生永世的封在灶臺裡,治他知情不報,以下瞞上的大罪,你個外人也敢有意見?”

陸常安進來沒多久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地方的風水其實不算很好。

最早的第一任家主和範氏那一輩,那時候的鄭家大宅肯定沒問題。

那個古老的年代,很多遠超想象的東西,還安然的行走於世。以探花郎和范家的身份能夠請到的風水先生,對於這種陽宅旺宅的造詣,絕對比他在供奉一脈上的造詣還要高。

那個時候的,真正意義上的鄭老爺,也絕對對得起那門口的藝工三絕四個字,那樣的宅子是真的,廣納福運,財源滾滾,萬事和順,廕庇後人。

可是大家族的血脈流承製,總是那麼一個同樣的毛病,後人的水準屬實參差不齊。

家道會一輩一輩的中落,不說絕對和外面動盪的局勢什麼的沒有絲毫關聯,至少後人沒法好好傳承祖上的餘蔭,順帶著發揚光大,添財添福,造成的影響絕對比外界要來的多。

一代一代的下來,前面還好說,金山銀山總有吃空的那一天,可是不會來的那麼快。

祖上的餘蔭隨便拔出來一點,拿來整修這座歷經風霜雪雨的老宅,也完全沒有問題。

可是年歲更替,總是會有出岔子的時候。

祖上修的再好,這房子終歸是磚石土木,風水再好也抵不過千百年的風風雨雨。

而過了這麼久,修繕的時候是否還能遵循最初的那些個佈局,誰又能知道呢?

越靠近近代,問題越大。尤其是那些個傳過來的洋玩意兒,喜歡這些東西的家族,不說完全對祖上的事嗤之以鼻,至少對於傳統不會那麼尊重。

八卦鏡,鎮宅劍,門窗佈局,物品朝向,一個個的小毛病小問題積攢下來,最終就讓這完美的大宅風水,一步又一步的擰轉過去了。

“就連那屏風也從擋住外來的邪玩意兒,變成了封堵氣運,滯澀不通的斷龍石……”陸常安如今回憶起那一個又一個的陳設,真是越想越感慨。

“一個又一個的小毛病攢下來,最終就造就了你這麼個玩意兒。”陸常安再次睜開眼睛。

明明意識當中已經去上個世紀走了一遭,可實際上,從他把灶臺裡的小精怪揪出來到現如今,也不過剛剛過去那麼一小會兒。

聞聽百事,通感律法,說白了是心與神的交會,自然是不需要花上太多的時間的。

而會讓精神疲勞的影響,對他來說問題不大。基本上,就是白拿了一大堆的情報。

“社長啊……不行以後咱的活動還是交給學姐學長他們設計吧。”陸常安手中抓著那隻王灶怨念化作的灶火祟,無奈的說道。

“唉,什麼東西?”陳憐比起手段豐富的他,離譜的方向不一樣,所以在跟著他行動的時候,總是會有不知所措的感覺,現在也是這樣。

“現在說這個?不先注意那個傢伙嗎?”陳憐如此說道。

陸常安點了點頭:“嗯,不過問題不大。”

抬眼看去,廚房的門檻上,站著一個身穿臃腫長袍,扭曲怪異,手持菸袋的兇惡遊魂。

自他站在那裡以後,在廚房當中的幾扇的窗戶,外頭似乎都飄起了十分濃烈的煙塵,讓這裡頭變得越發的昏暗。

上面的監控更是不用說,在那之前就已經斷開連線了。

“目無尊長的小東西!沒聽到嗎!”在這話怒吼出聲的時候,那遊魂的頭部似乎在腫脹扭曲,抽著虛幻煙土的大嘴,有時扭的比門框還要大,像是要將人生吞下去一樣。

什麼情況,很明白了。

這鄭老爺,生前就受困於所謂的家族榮光,如今倒在了這兒,還被多年來改換過來的風水,死死的封住了怨魂。

在那灰暗的年代當中,於這府上上上下下的怨氣之中,扭曲了魂魄,成了封存在這裡的厲鬼。

只不過平日裡青天白日,鬼魂不能隨便出來遊蕩,這裡現在還是景區,人氣足,他的鬼氣才會被壓制。

現如今,不但是淡季,人少,被他封存在這裡的倒黴蛋王灶的魂魄,還被陸常安隨手解散,丟入黃泉,準備重入輪迴去了。

他這麼個將封建古舊規矩刻入骨子裡的傢伙,怎麼能容忍這種事情在他的大宅子裡發生呢?

哪怕時代變遷,哪怕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早就已經守不住這所謂的屬於他的宅子了。

兇魂,還是個執拗的大家族老頭子,還講什麼道理?

他將那被剋扣薪資,因此到死前最後一刻還餓著肚子在燒火的王灶,封存在忙碌了一生的灶臺裡。

他將那繼承了自己骨血的大兒子,和自己花便宜錢,買回來的小姑娘燒死在這房子裡的時候,可曾講過什麼道理?

沒得說,景區髒了,熱心市民幫著清理一下,就這麼簡單:“老爺子在這兒待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搬走了。”

陸常安十分淡定的抬腳跺出:“市井俗儀天供奉爺,座下首席廟堂行走,恭請太上應化天靈官爺下降威靈,助我斬妖!除魔!”

順帶著,摸出帶有靈官爺賜福的法劍。

那早就已經扭曲異變,長袍裡頭像是充氣一樣腫脹,撐滿了整個門框的大冤魂,也猛吸一口煙氣,向他席捲而來。

然而就在那之後,早就已經混亂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當中,平地起驚雷:“咔!”

陸常安左手直接掐出了靈官指決,有本尊的賜福作為媒介,請人就是快得很。

這小小的空間當中,彷彿有金甲神將的大手虛影顯現,伸手捻住了陸常安操縱著飛在半空的法劍,之後隨手一彈。

“咔!”就是那一道驚雷,就這麼打在了鄭氏怨魂的虛影正中。

那剛剛要蔓延開來的,臭氣熏天,兇狠至極的鬼氣,就這麼被一道閃光,瞬間驅散了。

“沒什麼惡意,但老爺子你在我見過的對手裡頭,屬實排不上號,”陸常安無奈的收回法劍,注意了一眼,監控應該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正常,就在已經沒有任何邪氣的廚房當中,趴下了身子。

“誒?你要幹什麼?”陳憐對於他這怪異的動作很不理解。

“剛才我從那小鬼的回憶當中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畢竟是屬於這宅子的,其他遊客肯定也有要知道的想法。比如你就不好奇嘛?剛才都是什麼情況?”陸常安說著,拿起旁邊展覽用的燒火鉗子,直接探入了還保留著那個年代灰燼的灶臺當中。

“這個部分,因為也算是那個年代的東西,並且儲存的比較完好,雖然這個廚房,後來發現的時候是燒燬狀態,完全修繕過,但是這裡應該是沒有被動過的……”陸常安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在那些灰燼當中夾來夾去:“有東西了……”

沒兩下,他就站了起來,手中拿著的是一本牛皮封面的古老筆記。

“這是什麼東西?”陳憐接了過來,抖掉上面的灰塵,然後下意識的翻了起來。

“抓緊看吧,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好歹是第一手的玩意兒,沒多久工作人員應該就要過來了。”

陸常安這麼想著,十分自覺的站到了廚房門口。

沒過多久,就很熱情的招呼起了因為監控失靈,過來檢視情況的工作人員。

………………………………

距離鄭家大宅大概幾里外的獵魔者邀請賽訓練場中,是另一番風景。

職業隊伍的訓練總是超乎想象的,尤其是賽前集訓。

哪怕只是業餘聯賽,但這畢竟是秦氏家族贊助的,職業隊伍下面的一個分支,哪怕是為了總隊那邊的榮譽,他們這邊也沒法鬆懈。

電光耗子林霆,此時就剛剛摘掉裝置休息。往外面看看,已經是晚上八九點,天黑了好一會兒了。

他們這裡距離正式的比賽場地近的很,有不少提前過來踩點參觀的遊客,就在附近遊蕩著,下面本身也是商業街,這個時候熱鬧的很。

他們這些個選手,卻從晚飯過後,一直練到了現在,休息五分鐘之後,馬上又要準備上線了。

期間,倒是有個小小的插曲:“誒……鄭家大宅那邊的事情居然被人解決了?我們連觸發方式都還沒怎麼搞清楚呢……”

他望著手機當中傳來的資訊,頗為驚奇,順帶著回覆到:“現場有雷電的聲音……但是不是我乾的呀,我今天在這練了一天了。”

“總之……我會注意一下相關的訊息的……”他這麼回覆著,又去翻當日新聞。

“外地遊客揭秘古宅密辛……古老家族不為人知的二三事……”

畫面當中是兩個不願意露臉的熱心青年,據說是參觀鄭家大宅的廚房部分的時候,因為東西掉了,彎腰去撿,發現了灶臺裡頭露出來的東西。

那居然是當初的程家末代大少爺和鄭老爺二房用外文書寫的偷情日記。

裡面還夾著他們兩個被抓姦,燒死在廚房的時候,寫下來的臨終遺言。

串聯起來,又是一個古老大家族的狗血小故事。

雖然是本地有名的古代遺址,但是鄭氏末代的最後那一點點事情,一直沒有人研究清楚。

這出土的偷情日記,正好是那最後的一塊拼圖。

主人家因為這場大火全死光以後,下人們就分了宅子裡有用的物品,各奔東西。

那個用煙土蠱惑老爺的外人,如願以償,就這麼得到了宅子,但是因為戰亂,根本賣不出去,就這麼空置在這裡,直到自己同樣身死。

不過比起這些有的沒的,的沒用事情,他才不在乎這古老家族裡頭,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風韻往事。

重要的是,畫面當中那個所謂的外地熱心遊客:“好傢伙……這個衣服,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嗎?”

林霆這麼想著,站了起來,看向了窗外的燈火和人流:“事情有意思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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