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有風。

盛春的夜並不算溫暖,三更的巫城也不再喧囂。

更夫的聲音傳遍街道,巫城卻顯得愈加寂靜了。

一條不起眼的小巷之中,一個黑影敲了敲門,三急三緩,三重三輕。

一個聲音忽然從門裡傳來:“昔人已辭黃鶴去。”

黑影低聲道:“一朵黑蓮天上來。”

話音一落,門邊緩緩開啟,這人看了一眼周圍,迅速竄了進去。不起眼的大門很快關上,小巷之中,再次安靜。

而一道人影這才從一個犄角出走出,眼中泛起冷笑。

屋中沒有點燭,漆黑一片,但隱隱還是可以看見,幾個身影靜靜坐著。

這人穿過院落,依舊按照三急三緩、三重三輕的節奏敲了敲門,待屋裡人相應之後,才推門而進。

“沒人跟著吧?”一個聲音緩緩道。

這人點了點頭,道:“絕對沒有。”

“查清楚了嗎?”

這人道:“清楚了,但很難。”

“如果不難,我也不會親自來了。”

這人低了低頭,道:“萬毒山莊共十四個院落,四個層次,按照四五三二的規律排列。最外圍是山莊護院和僕人居住之所,裡面五個院落是弟子及其家眷,再往裡三個院落是萬毒山莊辜姓及其親戚所居,最裡面的兩個院落則是山莊最核心的人所居。“

“陰陽子母丹,是不是就在最後兩個院落?”

“對,在最後兩個院落的藏藥房之中。”

“想到辦法怎麼進去了嗎?”

“這、沒有,很難進去,不!是絕對進不去!”

“說說看。”

“山莊外圍守衛嚴密,十步一人,要進去只能殺人!而且隱蔽之處還有暗哨,守衛被殺,暗哨必然發現。”

另一個聲音道:“那如果先殺暗哨呢?”

“很難,暗哨位置隱蔽,無法查探到具體位置。而且暗哨之間應該能夠互相望見,一旦動手,就會暴露。”

“說下去!”

“就算我們費盡心機突破了第一層防線,但山莊之中,還有暗哨。一層一層,防範極為嚴密,一步走錯,就滿盤皆輸。”

小屋頓時陷入沉默,彷彿所有人都在思考之中。

一個聲音忽然道:“那如果直接走後山下去呢?”

“後山是陡崖,近三十丈,雖然以我們的輕功不成問題,但崖避全是毒蟲毒草,觸之則死。”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媽的!萬毒山莊這群毒物,還真是不好對付!”

“兩側也是密林深草,估計也有毒物,只能走正門了。”

“那麼第一個問題,暗哨怎麼解決?”

“要解決暗哨,首先需要知道他們的位置。”

一個聲音道:“青龍,先天造化功神妙無窮,這個應該可以辦到吧?”

青龍道:“可以,只給我時間,我可以外放內力,探知他們的具體位置。”

“不錯!青龍統領是無形內力,不容易被察覺,加之先天造化功的特殊,這件事他可以辦到。”

“既然知道位置,殺人便很容易了。”

“同時殺去便是,暗哨最多十來個,我們幾人,完全可以同時解決。”

青龍道:“怕就怕暗哨在守衛身後,那就沒法越過守衛殺人。”

“不可能不換班,趁換班的時候摸進去,不成問題!”

“但那樣又會被暗哨發現。”

此話一出,眾人一怔,頓時又沉默了下來,心中皆想到:“萬毒山莊,還真不好闖。”

這時,一個柔媚的女聲道:“聽我說兩句如何?”

其他人面色一喜,一人連忙道:“早聞仙姑聰慧,請講。”

何問月道:“如果我們提前換好守衛的衣服,找機會殺而代之,再找機會暗殺暗哨,如何?”

“不可,殺守衛絕對會被暗哨發現。”

“不一定,守衛也是人,萬一突然需要方便呢?”

青龍眉頭一皺,道:“你是說趁他們方便的時候,殺了他們,然後我們自己去頂替?”

“不錯!”

“但萬一他們不尿怎麼辦?”

何問月輕笑一聲,道:“聽說巫城客棧的酒很不錯。”

“是!”

“春夜不算溫暖,想必他們也願意喝點酒暖身子。”

“我們給他們送?會起疑心吧?”

“那就讓巫城客棧的小二給他們送,誰都知道巫城客棧是辜全的產業,以辜全的名義送過去,他們自然會喝。”

“接著說。”

“喝了,自然要尿,大不了酒裡放些東西罷了。”

“很好,混入守衛之後,怎麼做?”

“結下來當然是交給青龍統領了!”

青龍道:“混入守衛之後,我會在盞茶功夫內探知所有暗哨位置,並內力傳音給你們。”

何問月道:“據說林護法一手飛刀敗盡東南高手,暗哨,你可要多分擔幾個,務必要同時殺死!”

這人點了點頭,道:“這小點事老夫還是可以辦到。”

青龍道:“殺死暗哨之後,立刻殺去其餘守衛!”

“但我們只有不到一個時辰時間,因為一個時辰守衛就會換班。”

“半個時辰就足矣!”

“很好,但這只是第一道防線,進莊之後怎麼辦?”

青龍道:“莊裡人多,就算是先天造化功,也分不清誰是暗哨。”

眾人頓時又沒了辦法,於是一人直接道:“仙姑,你點子多,幫忙出個主意。”

何問月輕輕一笑,道:“教主客氣了。”

她媚眼若有若無地打量著黑蓮教主,依舊是那個冰冷的青銅面具,那亂糟糟的頭髮,這個人,從沒有人見過他的臉。

她嘻嘻笑道:“其實內部比外部更容易混淆視聽不是嗎?只要我們進去了,就不是強盜,而是家丁、僕人、丫鬟,對不對?幾十年來有誰闖過萬毒山莊?我就不信他們暗哨會懷疑。”

黑蓮教主沉默片刻,忽然點了點頭,道:“可行。”

青龍道:“但最後一個院落,就連辜家人也不能隨便進。”

黑蓮教主擺手道:“無妨,硬闖便是,萬毒山莊高手不多,那時候我們幾人完全可以硬搶了。”

“天青大比還有三天,什麼時候動手?”

黑蓮教主道:“天一亮你們就去準備,晚上動手。”

“好!當然要從客棧掌櫃的家眷開始!”

“這樣他才會聽話給我們送酒。”

“以辜全的名義送過去,那麼辜全最好不能在莊裡!”

“好,下午去巫城客棧殺幾個人,他自然不會離開了。”

青龍沉吟道:“殺人的同時,最好再把傅殘抓來。”

何問月心中一震,臉色不變,輕聲道:“陰陽子母丹事大,最好先不要節外生枝。”

青龍道:“不是節外生枝,而是我擔心大風堂。”

“嗯?”

青龍道:“大風堂眼線遍佈江湖,教主出山雖然隱秘,但他們未必不知。”

“你擔心他們有高手在萬毒山莊?”

“不錯!傅殘是傅寒風的兒子,以傅殘性命相逼,他們不敢出手。”

“如果他壞了我們大事怎麼辦?”

青龍搖頭道:“沒有人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

黑蓮教主微微點頭,道:“可行,周全。”

何問月心中一嘆,臉上笑道:“很好,我親自去抓他!”

“好,那我去問候客棧掌櫃的家人!”

“我去巫城客棧鬧事。”

“我去買藥,為確保萬無一失,必須讓守衛拉肚子才是。”

“就這麼定了,成功與否,就看今晚了。”

眾人抬眼一看,天,已亮了。

而萬毒山莊的老爺子,卻是一夜無眠,他總覺得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他老了,但越老,這種預感便越準。

他一生歷經風雨,把萬毒山莊經營到這個地步,也算沒什麼遺憾了。

唯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小孫女兒辜箐。

這次辜箐被追殺讓他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他當然知道江湖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變化。

他雖然不出門,但江湖上發生的事一件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想到這些事,他不禁又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老爺,有人拜訪。”

辜獨眉頭一皺,心道,這麼早拜訪,一定是連夜趕來,到底是誰?

他從來很穩重,想得也很遠,但從不表露出來,隨即道:“讓他們大廳等候。”

“是。”

辜獨整理了一下衣服,隨即出門,幾轉之後,便來到大廳。

幾個黑衣蒙面,帶著斗笠黑紗,正坐在椅上喝茶。

辜獨眉頭皺了起來,大步走了過去,抱了抱拳,道:“幾位是?”

一人道:“還請老莊主清退左右。”

辜獨也是有魄力之人,直接揮了揮手,讓僕人離開,會客廳頓時便只剩這幾人。

這人忽然一笑,道:“幾年不見,老莊主清朗依舊啊!”

這聲音有點耳熟,辜獨輕輕一笑,道:“閣下是?”

這人掀開斗笠,一把撕下面紗,露出一張清瘦的臉,青須滿臉,雙眼微眯,笑道:“不認識在下了麼?”

辜獨臉色一喜,大聲道:“傅......”

他話沒說完,就被對方制止住,道:“老莊主,小聲點,這事要保密。”

辜獨連忙坐下,道:“傅堂主,貴客啊!老朽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傅寒雨擺手道:“老莊主客氣什麼,咱倆多少年的交情了?”

辜獨哈哈一笑,看向其他幾人。

這幾人紛紛摘下斗笠,拉下黑巾,赫然是林天奇、宋天獅、青伯!

辜獨連忙抱拳道:“原來都是幾位老相識了。”

傅寒雨道:“老莊主先別寒暄了,寒雨這次前來,確實是有大事相告啊!”

辜獨面色一肅,傅寒雨何許人也?江湖第一大派的總堂主,在他面前能算大事,說明此事絕對極為重要。

他沉聲道:“內堂說話。”

說罷便帶頭領著眾人走入一個隱秘的房間,道:“傅堂主,你想必是深夜趕路過來的吧?到底是什麼大事?”

傅寒雨沉聲道:“實不相瞞,我大風堂得到訊息,黑蓮教教主愁空山攜三位護法、兩大統領,已然來到巫城。”

辜獨臉色一變,驚道:“魔教教主來我巫城做什麼?”

傅寒雨道:“愁空山天陰毒功突破第八層,成就循道兵解,劇毒附身,應該是來搶陰陽子母丹來了。”

此話一出,辜獨頓時皺起了眉頭,沉吟道:“這老魔,難道是想用我的陰陽子母丹一舉解除天陰毒功的副作用?”

宋天獅道:“不錯,此事對他極為重要,所以親自出馬,勢要奪得陰陽子母丹。”

傅寒雨道:“天青武林大比在即。巫城龍蛇混雜,各地高手紛紛趕到,比賽之日搶奪神丹,肯定難度極大。”

辜獨道:“你擔心他潛入山莊,偷盜神丹?”

“是,魔教之人詭計多端,估計會在大比之前動手。”

辜獨冷笑道:“我萬毒山莊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進來的。”

傅寒雨道:“為確保萬無一失,寒雨等人想留在山莊助你一臂之力。”

辜獨大喜道:“求之不得!有傅堂主和其他幾位堂主在,魔教之徒就算闖入山莊又如何?”

傅寒雨道:“此時絕密,老莊主萬不可透露出去,除了宗師以上的高手,其他人萬萬不可說。”

辜獨鄭重地點了點頭,忽然鞠躬道:“多謝幾位朋友鼎立相助。”

傅寒雨連忙托起他,道:“老莊主客氣了,大風堂與萬毒山莊交好十數年,怎麼可能袖手旁觀?何況魔教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辜獨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就等魔教之徒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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