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寂靜,落針可聞!
顧風高束的長髮忽然散開,披了下來。
他整張臉蒼白無比,剛剛這一槍,實在太驚豔了!
眾人往牆上一望,只見一個槍洞極為顯眼,陽光透過槍洞照在地上,竟是無比的詭異。
所有人臉上都充滿震驚,甚至韓啟,甚至邋遢男子,都不禁望向門口。
“誰?”顧風終於沉下心,大聲喊了出來。
“賀寰宇!”
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忽然自門外傳來,像是響在眾人心頭。伴隨著聲音,一個偉岸的身影大步走進。
陽光自他背後照進客棧大廳,猶若把他的身體鑲上一層金邊,顯得是那麼孤獨而霸氣!
他大步走進,赤腳而行,每一步踏出,眾人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
他全身早已溼透,長髮貼在臉上,衣衫貼在身上,誇張的肌肉把衣服撐得滿滿的,那健美的線條几乎要讓眾人窒息!
好一座鐵塔!
此人的身軀,猶如鐵塔!
誰都不可以忽視他無與倫比的氣勢!
他環視一週,一字一句道:“剛剛那句話,是誰說的?”
這句話與之前顧風的話如出一轍,讓覺得無比諷刺。
顧風緊緊捏著黑刀,咬牙道:“我說的!”
賀寰宇死死盯著他,冷冷道:“我!就是南方人!今年二十五!算不算青年高手?”
顧風沉著臉,想要說算,又覺得臉上一陣火辣,丟人!於是道:“算不算,現在還不清楚。”
“是嗎?”賀寰宇身影一閃,一把拔出自己長槍,單手提在手上,遙指顧風,大聲道:“可敢一戰?”
長槍近丈,卻像玩具一般被他輕易提起,劍尖散發著令人膽顫的寒光。
顧風厲聲道:“戰就戰,誰怕誰!我顧風從來不會退縮!”
大廳一片寂靜,邋遢男子又喝起酒來。
他離不開酒,彷彿這他的骨血,他的靈魂。他整個人生與記憶全部都在酒裡。
而林方越在看他的劍。
他已沒有家,沒有愛人,只有劍。
或許,只有這把劍才會跟隨自己一生。
他看著看著,已然痴了,然後緩緩站起,走出門去。
他要去東南!
離開這裡,越遠越好,東南有自己的仇人,或許只有報仇,才能讓自己找到存在的意義。
傅殘沒有留他,也留不住他。
他明白,江湖,有多了一個浪子。
沒有家的浪子。
傅殘盤坐在地,強行點穴止住鮮血,他內傷嚴重,恐怕幾天之內恢復不了了。
希望不要影響天青武林大比。
正思索間,忽然一股暖流自背後湧入體內,緩解著自己的傷勢。
傅殘回頭一看,臉色卻是微微一變,為他療傷的,不是別人,竟然是朱宥!
而且,她正看著自己!
傅殘一回頭便和她來了個面對面,嚇得猛一縮頭,連忙轉了回來!我的天,好可怕的眼神!
朱宥冷冷道:“要不是看在紫虛前輩的份上,我可不會管你!”
“是是是!多謝多謝!”傅殘連忙點頭。
朱宥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而這邊,賀寰宇長槍一震,泛起耀眼的金光,一聲強橫的內力毫不掩飾,整個大廳一片肅殺。
而顧風當然不是易於之輩,手中黑刀已然模糊,一股股黑氣不斷繚繞。
“出手!”賀寰宇大喝一聲,長槍猛然一顫,帶著無與倫比的氣勢驟然刺出。
這一槍,大有一往無前之勢!
眾人屏住呼吸,雙眼睜得老大!
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忽然傳外面傳來:“都他媽給老子住手!”
聲音如驚雷炸響,地裂山崩,滾滾音浪猶若漫天怒水,不斷席捲而來。
震耳欲聾的聲音不斷在眾人心頭回蕩,一時間氣血翻湧,幾乎壓制不住內力。
好強的聲浪!宗師高手降臨!
誰來了?
眾人心中剛剛升起這個問題,一道身影已然慌忙衝進大廳,接著頓時愣在原地,環視一週,帶著哭腔大叫道:“天吶!老子的客棧!”
傅殘凝眼一看,只見這人身材矮胖,滿身肥肉,一張大臉吊著脂肪,其上滿是鬍鬚。
一身華貴的錦衣把滿身肥肉勒成一圈一圈的,下巴上的肉鼓起來已然遮住了脖子。
他在原地猛跳幾下,一身肥肉不斷搖晃,顫聲道:“我的客棧!媽呀!”
傅殘眉頭微皺,一個聲音忽然從後面傳來:“此人姓辜,叫辜全,萬毒山莊老莊主的二子,別看他滿身肥肉,但一聲實力不容小覷!”
聽著朱宥微弱的聲音,傅殘眉頭緩緩舒展開,道:“南方江湖的事,你也很清楚嗎?”
朱宥輕哼道:“既然要來,當然需要了解,我可是為了天青繡球做了完全的準備。”
傅殘雙眼微眯,道:“我沒有準備,但,依舊要去奪拿天青繡球。”
朱宥淡淡道:“我建議你放棄,有我在,你沒機會。”
“你這麼自信?”
朱宥道:“你實力確實不錯,但大門派出來的人,總會有一些絕招的,熾焰御劍術你都擋不住,更別說其他的禁忌招數。”
這話說的傅殘心中一沉,不錯,他一直忽略了這點,大門派出來的弟子,都有自己的底牌。
就像剛剛的淨空和尚,一套大彌陀掌法就逼出了自己苦悟兩年的紫虛劍光,如果他使出佛門最強的印法呢?
當年宋天獅與青龍實力差距懸殊,卻使出一套困魔印法,氣勢之威,猶在眼前。
傅殘心中暗暗糾結,不用殘荒九劍,無法敗敵,用了殘荒九劍,卻又有太多變數。
如今,他基本上掌握了第一劍無影劍,第二劍碎湮劍一直在悟,卻沒有頭緒,第三劍破劫劍更是連看都沒敢看,更別說第四劍覆虛劍、第五劍化臻劍了。
而第六劍空靈劍、第七劍天合劍、第八劍殞道劍、第九劍太乙劍,他這輩子都沒想過去領悟。
朱宥道:“你在想什麼?”
傅殘擺了擺腦袋,道:“沒什麼,天青繡球我勢在必得,到時候你不要跟我爭,我怕傷了你。”
傅殘心中亂糟糟的一片,這句話倒是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怕使出殘荒九劍,傷了朱宥。
算來算去,除了第一次見面不愉快之外,這傻妞對自己還是可以,雖然脾氣依舊不好。
但這句話朱宥可受不了,冷笑道:“你若有本事傷我,儘管出手便是,看樣子你也就比我大一兩歲,我不吃虧。”
傅殘嘿嘿一笑,道:“你怎麼就知道我比你大一兩歲?”
朱宥彆嘴道:“因為你看起來不算老。”
傅殘低聲道:“事實上,我剛到二十二,比你小一歲。”
朱宥臉色一變,鄭重道:“不可能!”
“什麼......”傅殘剛要說話,直接被朱宥打斷,她道:“閉嘴!別說了!”
而這邊,辜全喘著粗氣,終於把情緒穩定下來,看著周圍眾人,忽然怒吼道:“你們這群小王八蛋!今天誰也不能走!”
他說著話,一股滔天的氣勢自他體內瘋狂湧出,一道道內力不斷在體外盤旋,宗師之威顯露無疑。
賀寰宇看了辜全一眼,收起長槍,大步走到一邊坐下,表示這件事和自己沒關係。
而林方越已經跑路,蘇越之早就不見了,剩下的,也只有傅殘和顧風了。
朱宥畢竟只是混了幾劍,算不得罪魁禍首,況且燕山劍派長老韓啟在此,她也不會有什麼事。
而就在此時,一個清亮溫純的聲音傳來:“二叔。”
伴隨著聲音,一道纖細的身影緩緩走來,先是伸出個腦袋看了看裡面,然後很快便走了進來。
她穿著淺綠色長裙,上身穿著白衣,青絲飄搖,唇紅齒白。臉上帶著柔美的笑意,兩個淺淺的酒窩掛在臉上,大大的眼睛無比清澈。
無論誰看見她,心情總會好幾分的。
因為誰都可以感受到她彷彿與生俱來的善良、溫柔與陽光。
辜全看見辜箐進來,頓時換了一張面孔,滿臉堆著笑意,肥肉把眼睛都快擠沒了,道:“小箐兒,你怎麼來了?”
辜箐看了一眼傅殘,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辜全道:“不是父親不讓你出莊嘛,怎麼有空來二叔客棧了?也不怕有危險啊!”
辜箐道:“那、那箐兒有危險,二叔你在不在意啊?”
辜全連忙拍著肥厚的胸脯,大聲道:“誰敢欺負我家箐兒,老子拼了老命都要找他算賬。”
辜箐笑嘻嘻道:“那,如果,有人保護了箐兒,還救了箐兒的命,你要怎麼對她呀?”
辜全大聲道:“救了箐兒的命,就相當於救了我辜全的命,給他磕頭都可以!”
辜箐輕輕一笑,連忙跑到傅殘旁邊,輕聲道:“傅大哥,二叔不怪你了!”
她笑著,又看見了朱宥,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朱宥姐姐好。”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朱宥也不討厭辜箐,緩緩收回手掌,也微笑著點了點頭。只是她好似很少笑過,此刻強行笑起來,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傅殘笑道:“內傷恢復了?”
辜箐眨了眨眼,道:“那是,爺爺給我吃了烏還丹,又親自給我療傷,昨晚就恢復了。”
而這邊,辜全還摸不清頭腦,愣道:“箐兒,你認識他?”
辜箐添油加醋道:“不認識他箐兒就回不來了呢!”
辜全連忙跑過來,看了看傅殘,沉著臉點了點頭,道:“我聽說過你。”
傅殘當然知道他聽說過自己,那個叫黎叔的,肯定把所看到的一切都稟告給了萬毒山莊。
傅殘點了點頭,道:“無意破壞客棧,身不由己,前輩勿怪。”
辜全搖了搖頭,道:“你是箐兒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你計較。”
說罷,他忽然臉色一冷,道:“但,救命恩人就是救命恩人,不是其他人,懂麼?”
辜箐頓時嘟著嘴喊道:“二叔!”
辜全臉色瞬間變得“諂媚”,道:“好好,二叔不說,二叔笑還不行麼?”
傅殘苦笑搖頭,沒有說話。
朱宥看著傅殘吃癟的模樣,冷哼了一聲,回到了燕山劍派隊伍之中。
而韓啟與辜全打了個招呼,亦帶著弟子回房去了。
辜全緩緩轉頭,看向顧風,道:“打算怎麼辦?”
顧風道:“賠錢。”
辜全冷笑道:“我萬毒山莊最不缺的就是錢,砸我客棧,就是砸我臉面!”
顧風臉上沒有表情,道:“二十四年前,那個人情,你還了。”
“二十四年前?”辜全臉色微變,深深看了顧風一眼,道:“你叫什麼名字?”
“顧風。”
“你父親是顧四雲?”
“是!”
辜全道:“好,你告訴他,人情一緩,我辜全不欠他的了!走吧!”
顧風緩緩點頭,回頭冷冷看了傅殘一眼,大步走出屋外。
傅殘苦笑,這下算是結仇了,天青武林大比,難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