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色的夏利一路疾駛,出了青花城,上了國道,過了黃河大橋,兩個多小時後駛入省城。

眼看中午了,葛國貞指揮吳軍把車開到一個飯店門前,一家人在這裡開開心心地吃了午飯,才送葛春妮去輕工學院報到。

秋天來了,常青樹沒注意到,白楊樹卻注意到了,葉子不緊不慢,隨風漫步,在風中旋轉、飄蕩、飛舞。

校園裡熙熙攘攘,迎接新生處被家長和新生們團團圍住。

葛春妮報到後,拿到了系裡給的宿舍鑰匙,父母和吳軍幫她拿著行李,一起爬上六樓,進了603。

女生宿舍六人一間,葛家人在外面吃過飯才來的,其他五個人已經到了,歸整好了床鋪和桌子。

本著先到先得的原則,其他的都有人佔了,最後到的葛春妮只剩下了靠窗的上鋪,櫃子最下面的一格。取東西很不方便。

開車的好處是可以多帶許多東西。除了牛大媽給的水果外,林竹玉還裝了不少水果。

將行李和床鋪整理好後,葛春妮和五個室友相互介紹了一番,林竹玉拿出一大袋水果和零食,說是給大家吃的。

幾個女生歡呼雀躍,連聲說謝謝叔叔阿姨。

“不謝,回頭讓春妮帶你們去青花玩,叔叔帶你們把全青花的小吃吃一遍。”葛國貞豪邁地說。

又是一陣謝謝叔叔的呼喊聲。

林竹玉格外感慨地望著這一切,神情一時有些恍惚:“真好,有機會讀大學真好。當年阿姨要不是……”

“走吧,吳軍還在樓下等呢。”葛國貞似乎怕她再說下去,拉了一下她。

葛春妮送父母離開後,把洗漱用品和暖壺等零碎東西歸整了一下,爬上了自己的鋪子。

因是新生報到,樓下人來人往,頗為熱鬧。對面就是男生宿舍樓,窗戶上貼有“歡迎新生”的字樣。

宿舍裡六個女孩子年齡相仿,一一報了自己的姓名和出生年月後,按照不成文的規定,從大到小排了次序——周玉姣,崔新玲,鄭美麗,胡玉霞,耿春梅,葛春妮。

於是葛春妮便有了個暱稱——小六。

周玉姣是省城的,葛春妮來自本省的縣城,其他四個都是外地的,崔新玲、鄭美麗、耿春梅家在小城市,耿春梅來自農村,從衣著用品來看,幾人家境參差不齊。

換了個新環境,就和萬惡的舊社會做了切割,葛春妮雖然話不多,但心情像泡在透明玻璃杯子裡的六安瓜片,青翠,舒展,格外安靜,覺得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

在夕陽曖昧的紅暈中,老劉踏上了北去的列車。車廂裡擁擠的程度比他和葛春妮去北京參加校考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有二十多天亞運會就要在北京舉辦,安檢加強了,隔一會兒就有列車員過來查票,詢問進京的理由和目的地。

改革開放十年有餘,人們迫切地感受到了與世界交流的必要性。亞運會正是諸多對外交流之窗中的一扇大窗,是對我國經濟實力、政治穩定、社會治安、經營管理、民眾素質、技術水平、環境衛生以及體育競爭力的一次綜合性校閱,有利於我國形成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對外開放格局,進一步提高中國的國際地位。

一個月前,老劉還在計劃著到北京後,他一定要和葛春妮去看看亞運會,哪怕遠遠地看一眼也行,可在這個世界上,恆久不變的唯有變化……他長長地嘆了一口少年人的悲涼。

龐新枝的父親懂易經會看卦相,認識的人很多。她本想透過父親的關係買兩張臥鋪票,老劉卻說他已經買過了,她只好買了自己的。

老劉的姐夫本來要送他去學校的,被他堅決地拒絕了,說多個人去多個開銷,還不如把那筆錢省下來,不久的將來給母親把單缸的洗衣機換成雙缸的。

他之前去北京考過試,王英和劉茂山見狀便答應了。

去北京的列車在下午,葛春妮是上午出發的。那輛紅色的夏利駛過竹塢巷時,老劉就站在人群裡。他想過去和葛春妮說幾句話,卻被父親硬拉走了。

“兒子,你將來賺了大錢再去和春妮搭話吧。”劉茂山對犟著不步走的劉向陽說。

“錢多錢少不是鴻溝,心願不願邁出去才是關鍵。”老劉反駁。

“你太年輕,不懂人心的複雜。”

“你太複雜,不知道簡單的快樂才是真正的快樂。”

……

老劉站在兩節車廂的連線處,望著窗外夜色逐漸蒼茫,想著今天和父親之間禪一般的對話,懊惱自己沒勇氣讓父親失望,眼睜睜地看著那輛紅色的夏利越走越遠。

火車停在了安陽站,潮水般又湧上一批人,站著的老劉幾乎被懸空架了起來。

龐新枝像根軟針,穿過密不透風的人群,擠到了老劉身邊,不由分說拉起他就走。

“幹,幹嘛?”老劉的聰明伶俐卡殼了。

“跟我走就行了。反正就算打劫我也不是你對手。”她調皮地笑了下,一縷烏黑的頭髮被汗液粘在腮邊,格外俏皮。

老劉甩了下沒甩脫她的手,怕打到其他人,只好由她牽著走過了幾節車廂,來到她鋪位前。

龐新枝的是下鋪。兩個人坐下來後,她從包裡取出一個蘋果遞給了老劉。他推辭不掉,只好拿著啃了起來,眼睛仍舊盯著窗外。

“看什麼呢?黑乎乎的有什麼好看的。”她問。

“沒什麼,失去了朝陽,不想再失去暮色。”

龐新枝疑惑不解地望著他,他卻從隨身的揹包裡拿出了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開始讀。

“什麼書啊?”她問。

他頭也不抬地輕聲念:“月亮是那崇高而不可企及的夢想,六便士是為了生存不得不賺取的卑微收入,多少人只是膽怯地抬頭看一眼月亮,又繼續低頭追逐賴以溫飽的六便士……”

他雖然和父親犟嘴,但知道自己若不努力賺六便士,將來真就可能和春妮無緣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賺了許許多多的六便士,春妮也不一定會仍在原地。

……

隨著北京亞運會的臨近,雄壯的《亞洲雄風》傳遍了全國的每個角落,省輕工學院也不例外,每到飯點,劉歡和韋唯激昂的歌聲就響徹著整個食堂。

同學們就著歌聲飯,格外起勁。

幾天後,603的女生們不約而同地發現——從家裡帶來的衣服似乎瘦了。減肥是所有女性畢生的事業,在老大周玉姣的帶領下,大家開始尋找原因,最後鎖定罪魁禍首就是那首《亞洲雄風》,聽著它不知不覺就能多幹一碗飯。

為和肥胖作鬥爭,6週末03的人傾巢而出,跑到火車站附近的小商品批發市場,批來三十對耳塞,每人五對,去吃飯的時候戴上。

六人分兩邊面對面坐著,相視一笑,先喝湯,讓湯湯水水佔據了大半個胃部江山,再吃飯,細嚼慢嚥地吃著每一粒米,每一根麵條,每一塊蔬菜。

鼓舞人心、拼搏向上的《亞洲雄風》再也干涉不到她們的胃了。

在無聲的世界裡吃飯似乎挺好玩的,六個人玩鬧似的用唇語和手語比劃著交談,結束後開開心心地朝宿舍走去。

路過一樓時,宿管阿姨從視窗裡探出頭大聲喊著什麼,她們卻沒聽見,像六隻青春勃發的羚羊般跳上一級級臺,進屋後才取下耳機,嘻嘻哈哈地一起笑了起來,然後看書的看書,聽音樂的聽音樂,顧自忙自己的去了。

葛春妮抱起衣服去水房洗衣服。

如同那首《亞洲雄風》一樣,大街小巷也被亞運會吉祥物大熊貓盼盼給佔領了,汽球、玩具、甚至連冰棒都是熊貓的造型。

離603不遠的公共廁所門口都站著個巨大的盼盼,笑眯眯地舉著個金牌,彷彿在說——歡迎入廁,拉得快有獎牌。

這是藝術系美術班的傑作,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出自葛春妮之手。

去水房途經廁所。葛春妮好玩地拿手戳了戳了泡沫板材質的熊貓眼,然後才走進水房洗衣服。

“603葛春妮,接電話啦——”宿管阿姨的喊叫聲呼嘯而來,讓葛春妮想起了那個坦克模型。

“來啦來啦……”她停下了和牛仔褲的廝殺,提著兩隻溼淋淋手,小鹿似的連蹦帶跳朝下跑去。

“你這姑娘咋回事,剛才路過時那麼大聲喊你聽不到啊?”宿管阿姨有些不耐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連聲道歉,拿起了聽筒。

老劉的聲音傳來:“春妮,來北京看亞運會吧。”

“你們學校看亞運會還放假呀?”

“嗯,很多人報名去當義務服務員了,我也報名了,聽說到時候放假。”

“青花人民向北京人表示嚴重地羨慕。我們最多偷偷跑去看電視……”她將“北京人”三個字咬得很重。

如今她都用“北京人”或“三頂洞人”來稱呼老劉,以撫慰她沒能去首都讀書而受傷的小心靈。

他哈哈笑了幾聲後,聲音低了下來:“春妮,開幕式的時候一起看電視好嗎?”

“好。”她答應的很乾脆。

“哥們你這個電話都打了多久了啊?以為電話裝在你家啊?”老劉那邊突然傳來了質問的聲音。

“快了快了——”老劉陪著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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