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妮剛才說那話應該是借電視劇喻人,暗指自己當初不聽父母的話硬要和他在一起……年三十鬧了那麼一出後,她回到家沒有和他吵鬧,甚至連問都沒問,但他能感覺到她變了。

過去對他無條件地服從和崇拜減弱了許多,卻多出了許多隻眼睛和耳朵,連和往常一樣傻乎乎的笑容裡,都藏了監視他的雷達。

吳軍突然有些沮喪,可他不後悔在上海那麼做了。那是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心跳加速的美妙。

這麼久了,他一直對大上海的燈紅酒綠念念不忘,對面板細膩白皙的肖紅念念不忘。或許就像她說的,有緣的話,他們會再見面的。

他不僅需要心中的詩和遠方,還需要眼前的苟且。第二天上班期間,吳軍催促夏妮去找她爸。

她出去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曬版室,告訴他說她爸去新廠區了(原來的縣印刷廠)。

“不可能,我都沒見車出去。”他隔窗準備指給她看那輛夏利時,卻發現停車的地方空空如也了。

夏妮衝他笑笑,去拼版了。

此後一段時間,夏妮每天都會按照吳軍的要求去找父親和母親,回來後用花樣繁多的理由解釋事情沒能辦成。

吳軍不是個笨人,知道老丈人和丈母孃有意邊緣化自己,不由心生怨懟,一時又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歲月的腳步在隱形前移,悄無聲息,卻又實實在。一回首,呱呱墜地的嬰孩已長成了熱情奔放的少年,明眸皓齒的少女變成了發已星星的老太……時間一刀刀真真切切地刻了每個人身上。

省輕學院是兩年制的大專。轉眼又是一年多,葛春妮已在時間之輪的旋轉中被推向了畢業季。

這兩年,不少同學都是在談戀愛、跳舞和參加各種社團活動中度過的,春妮的業餘時間除了泡圖書館外,其他時候都跟著設計師張老師學設計。

張老師除了單位的活外,還在外面接了不少私活。有時候她忙不過來就把一些簡單的交給春妮做。

葛家的企業中,葛春妮最喜歡的是制扇廠,將它作為畢業前實習的首選。

葛家的制扇廠除了絹面的舞扇外,主打的還是傳統紙傘。葛春妮將以往所有的扇面畫本全找了出來,沒有一個滿意的。

她特別喜歡八大山人的《松溪草屋圖》,便嘗試將跟著張老師學來的本事,臨摹了一幅扇面。

畫面中濃的淡的,橫的直的點劃短線,組合構成畫面的節奏和意象,既有西洋畫印象派和點彩派的效果,又有中國畫的厚重和深沉,體現了國畫筆墨特有的審美

完工後她自己特別滿意,興沖沖地去找父親,問是否可以把這個印刷成扇面?

葛國貞也認為畫得不錯,召開了個小型會議,將扇廠的於師傅和負責鐳射照排的馮春生及曬版室的吳軍和夏妮喊了來。

四個人中,除了於師傅全力支援把這幅《松溪草屋圖》印製成扇面外,其他三人都投了反對票。

“這畫看上去像那回事,但色彩層次不清晰,照排出來沒辦法用。”馮春生說。

“規格尺寸也不太合適,拼版的時候會出問題。”吳軍說。

“三兒你好好練練,回頭搞個可以用的出來。”葛夏妮拍拍她的肩說。

這是技術方面的問題,葛國貞對此也不甚瞭解,只能尊重他們的意見,將春妮的設計圖給否了。

春妮和二姐是文鬥加武鬥一路“打”到大的,本以為自己在“小姐”門事件中出人、出力、出腦細胞替二姐出了口惡氣,她對自己的嫉妒會熄滅一些的,誰想她仍然一如既往地抻腿拌自己。

轉念一想,這才是真實的葛夏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點小心眼和小肚雞腸從來都是不加掩飾地外掛著。

春妮看著二姐和兩個姐夫,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夏妮也對著她笑笑,說:“三兒,下班了去二姐那裡,前兩天在街上買了倆扎頭的皮筋,可好看了,姐送你一個。”

春妮還是笑笑,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小姐”門事件中,春妮雖然幫夏妮出了口惡氣,但她對這個妹妹卻有了更深重的戒心。她感覺被春妮抓住了“小辮子”,擔心對方時不時就會拿出來扯一扯。

蘋果當眾承認說那事是她胡說八道的,但大家心裡都清楚無風不起浪。這事她爸媽也知道,因為後來他們特意調查了風言風語的首發地購銷科。

一個職工承認,是趙軍旗和他說講的。說那晚吳軍藉口出去買菸,他想讓吳軍給自己也捎一包,就追了出去,卻看到他和一個小姐去開房間了。他還說出了那個房間號。

莫國貞常年出差,上海那個酒店他是常客,一來二去,從服務員到經理都成了熟人。為了解真相,他打電話過去,讓他們幫忙查開房記錄,結果一切真如趙軍旗所言。

他和林竹玉異常憤怒,卻沒敢和夏妮講,只是讓吳軍再次回到夏妮的眼皮子底下,好讓她看著他。

葛春妮被自家人算計心有不甘,實習結束回到學校後,就把那張《松溪草屋圖》給張老師看。有家制扇廠正找她要設計圖,她轉手給了人家,拿到了一千塊的設計費,高高興興地給春妮包了五百塊的紅包。

……

畢業季來臨,各高校都人心慌慌。那個年代,雖說考上大學就進了保險箱,一個蘿蔔一個坑的,無論好賴都會有容身之處,但坑和坑的區別還是蠻大的。

社會就像個手持螺絲刀的技術工,人是螺絲釘,把你擰在哪裡,你就只能在那裡發光發熱。因此畢業分配的好壞,關係到每個學生的切身利益和前途命運,力爭分到一個好單位,是每個學生和其所在的整個家族的希望。

離開青花一直是林竹玉的心願,自己沒能完成只好寄託於孩子;而葛國貞也想讓春妮到省裡的大印刷廠上班,將來對家裡的生意好有所幫助。

葛春妮自己更不想回青花,至於去哪個單位無所謂,只要不讓她“哪來的哪去”就行。

計劃經濟時代,每個人都離不開單位。一旦進入一個單位,基本就定終生了。當時好單位的標準,不看收入多少,不問工種差異,只看“全民”還是“集體。“全民”要比“集體”好,大廠要比小單位強。

省新華三廠是響噹噹的全民大廠,也是葛國貞想讓葛春妮進入的目標大廠。

這麼多年了,葛春妮的想法難得有一次和父母完全吻合。

為了這一目標,葛國貞多次找設計師張老師,將不少設計業務都交給她,託她向廠長引薦自己。

青花是四大懷藥的故鄉,為了春妮,葛國貞用整整一尾箱的青花特產敲開了廠長家的門。

廠長和他們客氣了一番後,笑吟吟地收下了。

“張老師給我看了姑娘的簡歷,不錯嘛,讀高中就拿過大獎,我們需要這種人才。”

葛國貞像拿到了加官進爵的聖旨,對廠長千恩萬謝後走了,打電話喊春妮出來吃飯,告訴了她這個好訊息。

603宿舍的女生們雖說出身有高有低,家庭有城有村,但都挺包容的,大學兩年裡相處的一直挺不錯。

畢業在即,有意願留在省裡的,開始分頭出擊,晚上回來後各自彙報戰果。

這兩年裡,葛國貞來省城辦事時偶爾會到學校看望春妮,春妮每次都叮囑爸爸不要讓那輛夏利出現在同學們面前。

葛國貞明白女兒的心思,也贊同她這樣做,每次都很自覺地將車子停的遠遠的。

這次春妮的工作有著落了,爺倆都很開心,吃過飯送她回去時,沒注意司機竟將車子開到了宿舍樓下。

葛春妮下車,衝車裡的父親揮揮手,蹦蹦跳跳地上樓了。

老二崔新玲正好在窗前探身向下望,想看下男朋友走遠了沒有。畢業在即,兩人不是同一個地方的,家裡又沒啥背景,不可能分配到一塊,分手就成了大機率事件,便想抓住一切機會在一起。

今天電影院上演《大紅燈籠高高掛》,他們去看電影了。

兩人的手從電影院依依不捨地牽到宿舍樓下,放開後,她就箭一般朝樓上飛奔,進屋後衝到窗前,想再多看他一眼。

讓崔新玲沒想到的是,她不光看到了男朋友轉身的背影,還看到葛春妮從一輛紅色夏利車裡出來了。

葛春妮給大家的印象是——家境不好也不特別壞,稍微有點小拮据,為改善經濟狀況經常出去勤工儉學……可她怎麼會從一輛轎車裡下來?

“哇,大家快來看,小六交了個富豪男朋友——”她大驚小怪地叫喊。

這一嗓子,不光是603,連602和604的女生們也一併聚到了窗前。

小轎車可是奢侈品,在一些地方值兩套房子呢。於是葛春妮便被大家賦予了各種旖旎或腹黑的想象。

她剛進屋,就被幾個姐妹圍住了。

“小六可以啊,藏得夠深的,說吧,男朋友是臺商還是港商?”老大周玉姣家在省城,想象力比其他人高了一個級別。

“什麼男朋友?”春妮莫明驚詫。

“別裝了小六,我們都看到你坐轎車回來的,還騙姐妹們,不夠意思啊。”老三鄭美麗掐著她的脖子要她坦白從寬,否則對待她的就是抗拒從嚴。

“就是,這麼大的事藏著掖著,有傷姐妹感情啊。”崔新玲微有些酸地說。

“我,你,你們,哈哈哈哈……”葛春妮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半天才剎住,“車上的人是我爸好不好,那是我們家的車……”

她說出這個後就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當初父母送她來報到時,她向大家解釋車是父親好朋友的,聽說她考上大學了,熱情地要司機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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