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記被調離了重要崗位,進入退二線狀態。

人走茶涼的戲碼不出意外地上演了。兩個兒媳婦失業後,周書記放下身段和幾個單位打了招呼,對方都用種種理由推辭了。

閻紅杏在家裡無所事事,變本加厲地找周鵬飛麻煩,他只好住到了單位。她的腳尖踩著他的腳後跟找到單位鬧事,高經理也不慣著她,直接讓保安給請了出去。

她天生就是一隻鬥雞,失去戰場比死掉還難受,轉身回孃家鬥天鬥地鬥兩個嫂子去了。

葛春妮下崗後,時間一下子空出來許多。她像跌進了無底深淵,整個身心都在下沉,無法著陸。

密實的恐懼讓她心慌氣短,卻無法吶喊。改革開放的大潮裹挾著大家向前,她不敢停下來,努力想在隊伍中保持自己的一席之地。

隨後她似乎變得很忙,整天帶著小文韜在外面奔波。周小周問她忙什麼呢,她說讀萬卷書和行萬里路要從娃娃抓起,要經常帶兒子出去見世面。

他覺得她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但又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兒,想著她出去溜達總比悶在家裡好,便不再多問。

再後來的一天,春妮突然將營業執照的正副本放在了周小周面前,宣佈:文韜文印店兩天後開業。

2001年12月,中國正式加入世貿組織後,經濟發展進入了快車道。各行各業都呈蒸蒸日上的勢頭,對規範化檔案的需求日益增長,現代化辦公成為了鋼要,而影印、列印、掃描等電子裝置還沒有普及……春妮從中看到了商機。

因此陶瓷廠關停,廠裡的財產處置時,她找到了負責人,一番討價還價後,用那筆賠償金買下了電腦和印表機,想開個列印店。

周小周看著春妮身上那件有點褪色的裙子,心裡說不清楚什麼滋味。兩人結婚後,他主動將工資交到她手裡她卻不要,要他自己存起來。

她下崗後也從沒有伸手管他要過錢。孩子的奶粉是周小周買的,但柴米油鹽全是春妮在操持。

春妮的許多衣服都是自己設計自己做的,下崗後她除了給周小周和兒子添置新衣外,自己連塊布料都不買了。

她那雙修長白皙的手不知何時粗糙起來,和當初養尊處優的葛家三小姐判若兩人,但她從沒有喊過一聲苦,只是默默地做著家務,盡心撫育兒子,堅持讀書學習。

當初她將電腦搬回家時,他以為她只是捨不得,畢竟它們都是經她的手買進陶瓷廠的,裡面儲存了她使用過的許多資料。

他曾問她為什麼要計時練習打字速度?她笑笑,說不想讓這門手藝生疏了……沒想到她找門店、辦工商和稅務等證照竟然一氣呵成地完成了。

“你非要我和分得這麼清嗎?”周小周有些受傷地問。他的潛臺詞是,這麼多的事情,為什麼要揹著他,交給他來做不行嗎?

“知道你忙呀。”春妮將已經開始咿咿學語的小文韜遞給他,繫上圍裙做飯去了。

小文韜滿月後,為了保護閻紅杏的眼睛,避免她翻白珠子把眼睛弄壞了,春妮兩口子就重新開始自己做飯了。

今天春妮的心情格外好,特意買了些豬肉和茴香回來包餃子。她“咚咚咚”地剁著肉,剁著剁著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沒誰知道這麼久以來她的壓力有多大。失業後經濟來源頓失,她又將那點賠償款全買了裝置,期間婆婆和周小周幾次想給她錢,都被她婉拒了。

母親那樣處置家產,周家除了閻紅杏的冷嘲熱諷外,其他人沒有任何異議,但她還是心裡發虛。

葛家對春妮的虧欠,在她心裡轉化為自己對周家的虧欠。隨著愧疚的累積,她像行走在一個結著薄冰的湖面上。

不知道哪塊冰會裂開,讓不擅游泳的她葬身湖底。

春妮相信,有物質才有尊嚴。她如履薄冰地獨自行走著,想給自己找塊結實的陸地,因此暗自考察市場,最終在城東找到了一家門店。

春妮“吧嗒吧嗒”地掉著淚,將餃子包好,煮出來的第一鍋端進了公婆的屋裡。

她進去時,韓素君正在逗孫子玩,周小周神情黯然地坐在沙發上。

春妮放下餃子,要婆婆嚐嚐。

韓素君嘆口氣說,春妮你也太要強了,有時候需要別人,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尊重。

春妮點點頭出去了。她能理解周小周的心情,但卻不想解釋什麼。

……

三天後“文韜文印店”正式開業,葛春妮僱了個職專剛畢業的學生,十七歲,叫婁彩虹。

一間十幾平方的房子,不算大,也不算太小,放了一臺電腦,一臺針式印表機,一臺鐳射印表機,一臺二手的影印機。

影印機和鐳射印表機本來不在春妮的預算之內,前些時葛似錦又打電話喊她回葛家吃飯,她正在看門店,隨口說自己在忙著開店的事情,沒空回去,誰想他竟然開著車跑來了。

似錦看了下週圍的環境,給她分析說——這個店的位置很好,左邊保險公司,右邊工商局,對面電業局,一百米處就是交警隊……來這幾個單位辦手續的人非常多,影印的業務不會少,若是有一臺影印機的話,業務範圍會擴大很多。

春妮承認他說的的確在理,可是自己的錢已經用光了。似錦說他有,影印機其實不用買新的,市裡的電腦城有專門賣二手的,都是從日本進口的,效能不錯,價格比新的要便宜三分之一。

春妮被他說的有些心動了。

似錦就開車載她和小文韜去電腦城看了下,在一個福建人那裡看中了一臺二手的佳能影印機。對方要價一萬二,姐弟兩個給人家還價到一萬。

對方得知他們想開文印店後,講了個笑話,說一塊磚頭掉來砸到了十個人,其中九個經理,一個副經理,說現在的經理多如牛毛,對名片的需求量很大,他們要是有一臺鐳射印表機的話就可以做名片了。

似錦說是,要是春妮的店裡開展名片業務,他可以把集團的業務全給她攬過去。

春妮再次動心了,卻說算了,等回頭賺錢了再買。

福建人十分熱情地說買不買無所謂的,去看看吧,帶他們去了他弟弟的店裡。

到了那裡才知道,他所謂的“弟弟”竟然是他的同村老鄉。福建人出來打拼,一般都會帶上同村的老鄉一起,有錢大家賺,有飯一起吃。

似錦被眼前的情景觸動了,說買鐳射印表機的五千塊錢由他來出,這次可不是借,是送,算他送給三姐的。

似錦前年結婚了。春妮既需要這筆錢,又不想他們兩口子日後為此起爭執……想了下說,若是他願意的話,影印機和鐳射印表機算他入的股,兩人各佔一半的股份,但交給她來經營管理。

就這樣,文韜文印店開業了。

果然如春妮和似錦的設想,文印店開張後生意挺紅火的,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影印一張B5三毛錢,A4四毛錢,列印一張B5三毛,影印一張A4四塊,加上似錦介紹的名片業務,一年下來,賺了兩萬五六。

春妮留下了幾千塊錢的流動資金,和似錦兩個各分了一萬。

日子在細碎緩慢中生長了兩年。

春妮的文印店臨近保險公司,每天早上晨會結束後,業務員們便蜂擁而入,影印保單的,影印身份證的,春妮和彩虹兩個忙得不可開交。

小文韜也不搗亂她們,自己在旁邊玩積木。

跑保險的來自五湖四海,出身和家境不同,來列印和影印時的情況也各迥異。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男業務員是名中國版的葛朗臺。影印一張B5的,他給五毛說不要找了,給我影印三張;列印一頁三塊錢,他從褲兜裡摸出來兩個一元的硬幣,嘿嘿笑著說,只剩下兩塊錢了,下次來多給點。

一次兩次春妮也不和他計較,時間長了就很煩他。

這天他列印了兩頁檔案,扔下兩塊錢拔腿就跑。

春妮氣不過,快步追到門前攔住了去路。

瘦猴腆著臉笑嘻嘻地哀求,說老闆娘長得這麼好看,再便宜幾塊錢就更好看了……他將“老闆娘”三個字咬得格外清晰,發音十分輕佻,前後語境聯起來,就充滿了曖昧的味道。

彩虹不敢多說話,只是低頭在影印機前忙碌。

春妮恨不得拿腳踹過去,氣呼呼地瞪著他。

小文韜抱著積木過來了,大眼睛看著瘦猴,奶聲奶氣地說:“給我媽媽錢——”

瘦猴沒理他,推開春妮想走人,卻感到腿上被拍了一下,低頭髮現一張粘蠅紙黏在了褲子上。

瘦猴用力扯了下,只扯起幾道白乎乎的長絲,粘蠅紙仍堅守在白色的西褲上。他如喪如喪考妣地大叫起來——我的新褲子。

小文韜笑嘻嘻地看著他,手裡的積木下面露出一截明明晃晃的東西:“給我媽媽錢……”

這處鬧劇以周小周的出現結束。他讓瘦猴補齊錢後,拎著他的西裝領子把他提溜出去扔到了人行道上。

春妮心驚膽顫地抱起兒子,從他手裡奪過螺絲刀放到了櫃子的高處。昨天福建人來裝炭粉時卸粉盒用的,她忘記放起來了,不敢想若是傷到了兒子會是什麼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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