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別不好意思了，給你你就拿著。”
瘸腿老頭這才瞥了一眼香蕉，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一個喜歡貪小便宜的人？”
我沉默著，想給這個幫了我的瘸腿老頭一點面子。
瘸腿老頭似看出了我的情緒，吐出了一口煙道：“早餐店老闆是個講究人，每次都沒收那老太婆的錢。我也不佔他便宜，他放回來的錢我都存著呢，那老太婆也是真傻，明知是免費的每次都不多吃點。”
……
最後瘸腿老頭還是掰了一根香蕉，走向了那坐在馬路邊的瞎子，而我至始至終也沒能將那句謝謝說出口。
我順著小路找到了那藏在竹林中的土瓦房。
“你是誰，來幹嘛的？”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轉過身將水果提到了前面，“是我，徐鳳霞的孫子，我是來看看老太太的。”說著我便一臉殷勤地迎了上去。還沒等我走近王老頭便把扛在肩頭地鋤頭舉起對準了我，眯著眼睛打量著我。
就在我以為王老頭會笑臉相迎的時候，王老頭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一下將橫在我們中間的鋤頭砸了過來，“還真他媽是你小子！還敢回來？你他媽給老子滾，別讓老子再看到你們。”
見狀我連忙側過身去，鋤頭順勢打在了我裝紅橙的口袋上，我驚魂未定地看著口袋裡的紅橙任憑其滾落一地，我怔怔地看著王老頭，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說不出話來。
王老頭撿起滾到他腳邊紅橙，往我的身上砸來，“你們到底還要我怎樣？還要我怎樣才肯放過我？”
王老頭歇斯底里地吼著，剛才那一砸似乎也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此刻的他已經有些直不起腰。而可笑的是，被砸中的我卻沒有絲毫的疼痛感。
我知道這一切都跟華豪他們昨晚的所作所為有關，而王老頭對我態度轉變的原因只是因為我是在場唯一知道他們遭遇的人，卻在他們被冤枉的時候選擇躲了起來。我沒有資格生氣，更多的而是王老頭對我態度轉變的心酸和委屈。
我還想要向前解釋，王老頭卻突然在跪在了我們腳前，“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求你別再來了，真的別再來了，你們可以走得一身輕鬆，可我和老伴的根卻在這裡啊，我真的無路可去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我才是畜生，要懲罰就懲罰我吧……”他的聲音很小，甚至小過風吹竹葉的聲音，但我卻將他發顫的聲音聽得分明。
我連忙準備將王老頭扶起，身後卻響起了那無比熟悉的聲音，沒有往日的溫柔，平淡，而是充滿憤怒和心痛。
“你要幹嘛！你想要對這爺爺做什麼？”
我扭頭看去，穿著青藍色襯衣的施雨就站在土瓦房後面的斜坡上，拿著手機準備報警。
“施雨別緊張，是我！”我連忙衝著施雨吼道。
施雨這才有所遲疑，卻依舊保持著警惕地走了過來，直到將我看清才將手機放下。
“你怎麼在這？”我有些激動施雨就是那穿青藍色衣服的女子。
施雨沒有理會我，而是將跪在我面前的王老頭扶了起來，王老頭在施雨的攙扶下慢慢向土瓦房走去，我尷尬地跟在施雨的身後不敢做聲。
輕柔的風百無聊賴地輕薄著青澀的竹竿，妙齡的少女體貼地將年邁的老人扶回房間，這一切本該平常而恬淡，可我的心情卻隨著被踏響的枯竹葉而起伏。
施雨頭也沒回，只是冷漠地說道：“你先把地上的橙子撿起來吧。”
“好……”我有些失落地倒了回去，走了一會這才想起買給王老頭的水果，“對了那個……”看著已經走遠的施雨絲毫沒有回頭的打算，話到了嘴邊，卻終究還是被收了回去。
我動作麻利地將地上的紅橙都撿進了裝香蕉的袋子裡。可等我再次抬頭的時候，卻已經不見施雨和王老頭的背影，若有若無的風依舊吹著，垂落的黃色竹葉將施雨和王老頭走過的痕跡掩蓋，就好像至始至終這裡都只有我一個人。
我坐在被竹葉鋪滿的小路上，點燃了一支利群，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口煙，我便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一支菸燃盡了我來時的衝動，我將帶著火星的菸頭捻滅，把打包好的水果留在了原地。我起身撣去落在褲子上的竹葉和菸灰，並轉身向著小路下坡走去……
“你這是要準備去哪，怎麼都不等我？”施雨站在我身後吼道。
似有似無的山風依舊，施雨青藍色襯衣的衣襬在淡青色的光幕中徐徐飄動，斑駁的碎陽從被吹動的竹稍間投下，使得施雨那美得不可方物的臉時而真切，時而虛幻。我望著突然出現的施雨一時失了神。
“你……你怎麼回來了？”看著走來的施雨，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施雨仰著頭凝視著我，距離近到讓我能嗅到從她身上散發的柔和清香，長的睫毛，彎的嘴角，迷得我無可救藥，下一秒卻被她無預警皺起的眉毛和伸向我的手拉回現實，我下意識地用手臂護住向後縮的頭，可許久也沒傳來那預料之中的痛感。
我試探地睜開眼睛，施雨溫柔地將落在我頭頂的竹葉摘下。她那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流露出淡淡的憂鬱，似有慚愧之意，又似有心痛之情，靜靜地凝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