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公子元華

鳳盷雖然並不精通醫術, 但他對於人體脈絡與穴位一清二楚,簡單的把脈也會,大部分的草藥認識,不認識的他學得也快, 對於幫鳳盷打打下手來說也足夠了。

有時忙起來他還能在元華口述下幫著施針。

事情上手了他才發現, “所以你到現在都沒能找到根治這病的法子, 只是先暫且壓制著?”

元華手上施針的動作不停道:“不錯。”

鳳盷有些好奇,“這疫證比我這病還要棘手?”

元華又下了一根針道“這倒不是。只是這病有些蹊蹺。”

他落下最後一針, 收起針袋, 思索著什麼道:“這疫證本不難治,按病理來說, 我開得這方子足以藥到病除,可實際上, 吃了這藥也僅僅是壓制了病情不再惡化而知,彷彿有種力量阻撓著這藥力, 使藥力無法深入內裡,故而不得根除。”

元華道:“不止如此,這疫證從第一個病例出現, 僅僅用了十天就感染了整座城池。這樣的傳播速度簡直駭人。”

鳳盷皺了皺道:“的確蹊蹺。”

元華點頭,“是啊”

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元華比任何人都要更真實的活著,以自己的方式。

他將他與那小孫子相遇的事兒同鳳盷說了,這老夫婦命苦,一輩子只有一個兒子,可惜兒子早早去了,白髮人松黑髮人,只留下一個襁褓中的孫子,兒媳婦不久也改嫁,只留下這兩個老人撫養孫子。

元華點頭道:“我也有過這樣的猜測

,或許是難民將疫情帶進城中,可沒有證據,目前發現的第一個賭徒便是第一個病例。”

鳳盷教他說得不好意思的住了嘴,那老太太眼見他要放下筷子連忙道:“哎哎,你吃你的,我家面雖然比不得山珍海味,但也好吃著呢,你吃呀。”

話還沒說完,他卻像突然想到什麼一般,似乎什麼將腦海中所有的線索串聯在了一起。元華狂喜,大聲道:“我知道了!”

元華沒有發現鳳盷的困惑,轉頭對他笑道:“鳳盷兄辛苦了,可願隨我出去一趟,請你吃頓好的算作酬謝。”

元華是醫術上的天才,熱愛著醫術,他對醫道有著一種獻祭一般的熱愛與專注,元華就像是隻即將熄滅的蠟燭,生前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如何讓自己能燃燒得更為熱烈,更為灼熱。

元華道:“有,只是不多。”

飯後元華幫店主夫婦的小孫子紮了針,就讓鳳盷帶著他匆匆回了回春堂。

他早就在這回春堂裡待不下去了,一股子藥味和瘡口腐爛的味道,就算不請他吃好的,他也願意出去走動。

-

鳳盷盯著面前的陽春麵,素白的麵條上撒了點兒蔥花,瞧著清湯寡水再素淡不過的一碗麵條。

這疫情與五年前的疫情極為相似,只是五年前的疫情症狀是是發熱腹瀉,而如今是生毒瘡,可疫情的起源地與五年前幾乎一樣。

那第一個病例是一個賭徒,不久那賭坊中的其他賭徒也相繼感染,再後來整個城市的賭坊、再到監牢、再到城中游蕩的乞丐,逃難的難民,再蔓延至全城。

待一群大夫走了,總算是能歇上一陣,卻見元華又收拾了藥箱,似要出門。

說著又低聲道:“老夫婦二人便是沒被感染的,可惜他們的小孫子被感染了,我與他家小孫子有緣,便幫忙治了幾回就熟了。”

鳳盷聞言道:“老夫婦兩人心態倒是好,眉宇間並無鬱氣。”

這店主是一對五六十歲的老夫婦,老太太端著一碟鹹菜上來,瞧見鳳盷挑著一根麵條吃,不由直笑,“哎呦這是誰家的小少爺,吃個麵條都這般文秀。”

“最初發現這病症時我便想到了五年前的那次,可手上的靈藥又不多,這才釋出了任務,尋了些靈藥來。昨晚我用幾株靈藥試了試,果真有反應,這才確定,這次的疫情與五年前的疫證有聯絡。”

只是在如何開朗的性子也扭轉不了元華頻臨崩潰的身軀,果真笑了沒兩聲又開始咳血。

元華道:“說來這樣的病症, 在五年前我也遇見過一次, 只是傳播速度並不如如今這般快”

鳳盷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熱情的老太太,一時間拿著筷子不知是該吃還是不吃。

他看向元華,那眼神似乎在說,你驢我。

那老頭也上來,見鳳盷為難,對著老太太道:“你盯著人家,叫人家怎麼吃。孩子你別管你大媽,他就瞧著好看的小孩就走不動道。”

元華剛一回到回春堂就是一連串的吩咐,將外面的病人統統交給小廝和其他藥堂先生們,交代完就帶著鳳盷鑽進回春堂後院的藥房興致勃勃地擺弄靈藥和滿桌子的瓶瓶罐罐。

鳳盷狐疑地看向他,試探性地挑起一絲,嚐了口。

元華見鳳盷感興趣,雖然是個凡人,但是個預備修者,對於修真界比他熟悉,又認識靈株,或許能發現他察覺不到的東西,於是便將他知道的都與鳳盷說了一遍。

兩人下去,堂上就剩下鳳盷與元華。

老夫婦沒說兩句就進了廚房,“你們吃著,我們不打擾你們。”

元華回憶著過去的記憶,道“藥方所能達到的效果遠遠低於我的預估, 可我鑽研苦思許久都不能找到令這藥效受損的緣由。而我正束手束手無策之際, 意外將一株靈藥混入藥方中, 發現竟然起作用,於是試了多種靈藥,效果顯著, 憑著良藥與凡間藥草混合方將那疫情遏制住。”

鳳盷時常感到困惑,這個性命垂危的病秧子到底哪兒來的這樣多的精力。

“成了!”元華突然一大喊,鳳盷轉頭望去,元華眼中似乎有一片熠熠閃耀的星河。

元華在旁邊笑了起來,與老夫婦聊起家常,頗為熟稔的樣子。

回春堂裡接收的全是病情最重的一批人,裡面的人還沒走,外面又有新的一批人送進來。元華依次為其把脈,開藥方,施針,晌午時,又為城中其他夫匆匆趕來的大夫解惑。

雖遭遇不幸卻沒有鬱鬱寡歡,能說能笑,待人和善質樸,倒是與元華有些像。

元華早就習以為常,咳血也阻止不了他的好心情。

元華這人很隨和,極易相處,人總是喜歡與鮮活陽光的人相處,他又溫潤和煦如春風如美玉,就連鳳盷對他都不經意間卸去兩分警惕。

鳳盷突然道:“這城中還有沒被感染的人?”

鳳盷道:“病死的難民並不惹人注意,或許那賭徒並不是第一個病例。”

說完便撫掌大笑,如此豁達爽朗的性子絲毫叫人看不出他時時刻刻都受著病痛折磨。

元華叫他看得直笑,笑著笑著又開始咳血,用帕子捂住強壓下,喝了口溫水壓下口中血腥味,卻還笑道:“這面雖然簡單,但味道確實一絕。嚐嚐,我不騙人。”

鳳盷點點頭,“走走。”

自然會成的,這樣的元華,什麼事成不了呢?

鳳盷想。

最短暫的一生最燦爛熱烈的靈魂,誰能想到這是曾經在鳳盷眼中卑微而渺小的凡人。

樂極生悲適用於他,大喜之後必要咳血,鳳盷看著都要習以為常了。

鳳盷道:“什麼成了?”

元華眼中盡是欣喜與激動,彷彿得到了全世界,彷彿這不是一個能夠救治無關緊要的人的藥方,而是他自己的救命良藥,元華一雙眼睛藏著星子,他笑著道:“研製出藥方了,這還多虧了你。”

“我?”鳳盷十分意外,他並沒有做什麼。

華卻興致勃勃道:“若不是你今天的一番話,我尚且還想不到這疫情傳播的條件。”

“經你說那老夫婦心態好,我才發現,我的病人中沒有類似老夫婦一般善良又樂天的,他們多是賭徒、囚犯、受欺負的乞丐、日子過得不順心的平民,還有一堆糟心事的有錢人,就連老夫婦的小孫子也常因被同伴欺負而心生怨恨,或許這疫情的傳染條件之一就是怨氣。怪不得需要靈藥來治癒。”

“賭坊中輸慘了的賭徒自然怨氣深重,牢獄中的囚犯自不必說,還有受欺辱的百姓、遭難的難民、被婆婆欺負的兒媳,被地主壓榨的長工,生意賠錢的商賈,升遷無望的官吏,沒錯沒錯是這樣!”

“怨氣與毒息同類,如此用藥方中加入靈株才說的過去。”

“依據這猜測我又改進了藥方,效果簡直事倍功半!”元華望著鳳盷的雙眼中閃著光,“鳳盷弟當真是我的貴人,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才好。”

鳳盷:“元華公子客氣了,我其實沒作甚麼。反倒是公子治了我的病,我應當謝公子才是。”

元華因此事對鳳盷的態度轉變極大,立刻將鳳盷從一個普通的病患的範疇化進朋友的行列,他興奮地咳了兩口血,道:“鳳盷弟怎這般客氣,我虛長你幾歲,若不介意喚我一聲兄長便可。”

鳳盷不由失笑,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教人難以招架,鳳盷笑著應了一聲,“元華兄。”

元華點頭,爽快的應了。

至於他之所不已叫元兄,是因為,元華並不姓元,就像元華的外祖父老鬼卿並不叫鬼卿一般,元華的名字乃是承自上一任元華。鬼卿一系最厲害的一位當家人名字就叫鬼卿,而青葙一系最厲害的當家人名字就叫做青葙。

而‘元,始也,首也’,元華此名因為帶有元字而被賦予不同地位,在藥王谷歷任元華皆是地位超凡之輩,而這一任元華之名的承繼者更是直接成了少谷主。

元華將藥方交給小廝,安排人去配置熬煮,自己又帶著藥箱去城中撿拾那無人理會的乞丐。

鳳盷跟隨前去。

鳳盷有事覺得慕韶與元華有些相似,可他們身上都有著某種同樣的特質,他隱隱有所感觸,卻還摸不清,但這兩人確是截然不同的兩人。慕韶心思深沉如海,元華卻乾淨單純,鳳盷想或許能從元華身上窺得一二,那讓他困惑的特質。

傍晚才得了會兒空,元華收了東西,對著鳳盷歉意地笑笑,“今日忙了些,倒教你跟著受累了。”

話落又用帕子捂著嘴

,咳了起來。

鳳盷搖搖頭道:“我還好,只是元華兄要珍重自己才是。”

元華止住了咳,笑了笑道:“我這是老毛病了,不礙事。”

鳳盷不再多言,這時就見元華的小廝跑來,似有急事,他正欲離開,就聽那小廝道:“公子,人參不夠了。”

聞言鳳盷便頓住了腳步,不知是否該留下來幫上一把。

“怎得這麼快就用上了,”元華想了想道:“新一批在路上被絆住了還需一兩日才道,你那邊兒急用嗎?”

小廝愁眉苦臉道:“晚間又來幾個病重的,得用。”

元華從袖間拿出一個儲物袋,開啟看了看,微微皺了皺眉,“我這兒也沒了。”

小廝聞言,握了握拳,道:“我去找蔣大人,他手下士兵馬快。”

說著轉身就走。

“回來!”元華出聲叫住小廝。

小廝停住腳步,抓頭看向元華道:“公子還有什麼事兒要吩咐?”

元華皺眉道:“你現在去找蔣大人也來不及了,城門下鑰,就算明日他叫人去了,至少後日才能拿到藥,怎來得及。”

小廝喪氣道:“那也是沒辦事的事,能早一點便早一點兒。”

說完就見元華盯著他的眼神不對,他心中緊張,警惕地看著元華,“公子,你看我作甚!”

元華看著小廝的腰包,道:“我記得我還有一隻,先拿去用了罷。”

小廝聞言連忙捂住腰間的荷包,“公子你瘋了!我好容易給你留下一支,你也只這一支了,若是把這支拿去用,你怎麼辦呢?”

元華笑了笑,不怎麼在意,“我無礙的,跟了我這麼久你還不知道我嗎,多一頓少一頓藥都不礙事的。趕緊拿去吧,別耽誤了病人。”

那小廝既不願耽誤救人,又不願用元華的藥,時間逼得又緊,他輾轉間竟紅了眼眶,不知想到什麼越想越傷心,最後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出來。

他年紀小,哭得那般委屈絕望,像是絕境中的困獸,彷彿面臨著一生一死的選擇,堂堂藥王谷弟子竟叫一隻人參逼至如此,教人瞧了不住心酸。

他家公子依舊笑得那般溫柔寬和,柔聲道:“好了好了,哭什麼呢,你家公子又死不了,去吧,莫要耽誤了。”

那小廝聞言哭得更傷心了,打著哭嗝,“公子公子已經兩天沒睡覺了我再沒了藥我害怕,我害怕”

他嗚嗚地哭著,只連連說害怕,卻不說怕什麼。

他是真的害怕了。

“元華公子若是急用,我師兄倒是那裡有幾支。”鳳盷這時不由出聲,示意這裡還有一個人,

那小廝聞言大喜,也不哭了,急切地看向元華,“公子!”

元華點了點頭,揮揮手,道:“既鳳盷弟這裡有,你也不必擔心了,快快去吧,莫要耽誤了。”

那小廝這次才一擦眼淚,卻還是不肯走,似乎非要等鳳盷應了借給元華才放心。

鳳盷看出小廝的心思,不由道,:“待會我便去找師兄為元華兄那這人身。”

小廝聞言看了元華一眼,元華笑著點點頭,用眼神催促小廝,小廝這才露出笑意,一步三回頭地跑了。

“倒叫鳳盷弟見笑了。”

“無礙,等會我回去同師兄說一聲,遣人給你送來”

元華卻擺擺手道:“不必勞煩了,這藥我吃與不吃沒什麼分別。”

鳳盷看著他,道:“不睡覺也不吃藥,莫非元華兄是參悟透了生死之道,難怪嚇哭那小廝。”

元華笑道:“我一修不了仙的凡人,參悟什麼生死道,只是”

他說著嘆了一口氣,道:“幾十年前我壽數已盡,能活到今日全是十年換一年換來的,換了多少年,便能活多少歲,哪怕我病成這般將死的模樣,還不是活著,只要我不尋似乎,哪怕不喝藥,也能活到陽壽盡的那一天。所以還是不浪費慕韶兄這藥了。”

鳳盷聞言算了算,這一算也覺吃驚,誰肯耗費這樣多的壽數給他延壽至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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