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劇烈地震動著,其中摻雜著撕心裂肺的慘叫,在這樣無人的山間分外觸目驚心。

馬車原本就身處懸崖邊,原本卡著車輪的石子一鬆,馬車便猛然一歪,朝著懸崖墜去。

巨響過後,早有人拿了燈燭下了山細細檢視。

馬車四分五裂,血肉橫飛,馬車中的四人已是屍骨無存。

前來檢視的人警惕地四處看了看,從地上撿起早摔斷成幾塊的玉鐲。

玉鐲成色極好,正是前幾日沈綾鳶從葉氏屋裡隨手順走的。

他小心地將碎鐲用布塊包好,轉身回去覆命了。

沈府。

天色已有些沉了,可迎風堂中卻是一片暖色。

葉氏隨意地靠在主座,手邊分別是陳氏母女,沈薇,及正與她下棋的趙宛如。

趙宛如漫不經心地一邊落著子,一邊聽著眼前之人如實的彙報。

等那人從懷中掏出在山腳下撿到的碎鐲時,趙宛如才略略側過頭。

“你們瞧瞧,此物可是沈綾鳶的嗎?”

她年紀雖小,但到底是太守之女,覆命的又是她的人,因此便是她隨意地出言詢問。

葉氏與沈薇皆伸長了脖子細看。

只瞧了一眼,葉氏便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鐲子原是我的,那日沈綾鳶前來索要,我這個做後母的,自然不好不給。”

她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眉梢眼角卻盡皆是掩藏不住的喜色。

“只可惜啊,卻成了我給阿綾最後的一件禮物嘍。”

“行了,沈夫人,沈綾鳶人都死了,夫人做出這副樣子又是給誰看?沒得讓人笑話。”

趙宛如有些不屑地嗤笑一聲,揚手讓派遣之人轉身離開。

她道:“倒是該恭喜咱們沈夫人,終於能手握沈家的中饋了,恭喜恭喜。”

葉氏笑的合不攏嘴,嘴上卻謙虛地說著“哪裡。”

這邊互相道賀著,那邊沈薇則走到了陳夫人跟前,有些歉意地福了福身。

陳夫人忙伸手拉住她,驚詫道:“薇兒這是做什麼?快請起快請起。”

沈薇卻不肯起身,道:“姨母不知,上次之事全然是沈綾鳶設計,才讓咱們媛媛受了這樣大的委屈。

“此事,薇兒願意替大姐姐道歉,只是眼下她魂歸天上,還望陳姨母大度,原諒我姐姐生前的過錯吧。”

陳夫人很是心疼,親自將她攙起,嘖嘖嘆道:“到底是薇兒最明事理,瞧瞧,這才是沈家大小姐該有的氣派呢,從前當真是被沈綾鳶給誤了才會如此。”

她頗為感慨,“若沈大姑娘有薇兒的一半,也不至於這般難管教了。”

幾人互相稱道,其樂融融,言語間對沈綾鳶的死卻是毫無半分心虛。

就在眾人開懷間,門外,一個侍女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原處。

而與此同時,趕回了木府的木香榭才剛剛下馬車。

她一身紅衣即便在夜色中也分外顯眼。

她不顧侍女伸來攙扶的手,一躍便跳下了馬車,口中如釋重負道:“這一路,可是憋壞我了!”

哥哥木清陽上前一步遞給她一串糖葫蘆,後者接在手中不客氣地咬了一口。

木清陽道:“來去一趟山路崎嶇,倒是辛苦你了。”

木香榭搖了搖頭,道:“倒並非是我辛苦,只是可惜了我的逐雲。”

她衝著馬伕招了招手:“快去將我的逐雲送回馬鵬休息。”

“逐雲”便是她的愛馬。

木清陽聞聲看去,果真見逐雲懨懨地癱坐在地刨著前蹄。

他疑惑道:“逐雲怎的累成了這般模樣?我就說你近日是吃胖了,逐雲都……”

“呸!”

木香榭跳起來狠狠給了他一記爆慄。

趁著木清陽委屈地揉著腦袋,她才轉過頭來,對原本該空空如也的馬車揚聲喊道:“快出來吧。”

前來接她的丫鬟與木清陽皆是齊齊一愣,下意識看去。

在幾人驚悚的目光中,靈璧怯生生地探出了頭來。

她看著瞪大了雙目吃驚地望著自已的木清陽尷尬地笑了笑。

“奴婢靈璧,見過木公子。”

木清陽在腦中飛速地閃過了各種可能,最後不可置信地將目光落在了木香榭的身上。

木香榭見他猜出了其中緣故,便揚起笑容,正要說什麼,便聽木清陽崩潰道:“阿榭,你金屋藏嬌就罷了,居然還藏了個女的?!若是爹孃知道,你如何跟他們交代?”

木香榭:“……”

什麼亂七八糟的?

還沒等她出言解釋,便看到靈璧身後,瑪瑙也探出了頭來。

木清陽面上驚色更甚。

木香榭尷尬:“不是,其實她們倆……”

還沒等她說完話,兩人已撩開了車簾。

“姑娘慢些。”

隨著一聲提醒,一隻纖纖素手從馬車之中探出,在木清陽因震驚而放大的瞳孔中,沈綾鳶便就這麼完好無損地走了下來。

“木公子。”

她輕喚一聲。

被她這樣一喚,木清陽不由得面上一紅,但片刻後還是反應了過來,一把奪過木香榭手中的糖葫蘆,吼道:“你拐了人家沈姑娘的兩個侍女便罷了,竟還把人家沈姑娘都給拐回來了?!你也不怕沈家人報官,說你強搶民女?!”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木香榭沒好氣地將冰糖葫蘆奪了回來,道:“一會兒再跟你解釋。”

“先把人請下來吧。”

她將糖葫蘆遞到了沈綾鳶跟前,沈綾鳶倒也不客氣地咬了一口,掩著唇嚥下後方才出聲喚道:“黑曜。”

話音剛落,便見黑曜拖了個男人下了馬車來。

只見那男人五十上下的年紀,鼻血橫流,雙手雙腳都已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顯然已經斷了。

他鼻間輕微地喘著粗氣,口中不斷喃喃地說著什麼。

細聽之下才知,說的是“姑娘,我知錯了。”六個字。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瑪瑙與靈璧便有些不忍地別過了頭去。

木清陽看到這一幕自然才明白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他側過頭來,道:“阿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男人又是誰?”

木香榭冷哼一聲。

她惡狠狠道:“攛掇外人陷害救命恩人,變成這樣,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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