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坐在病床上很安然地看著陳奈，“那些人難道都是因為你去調查才死的麼？”
“您都知道？”
“好歹我也有幾個學生在公安機關，拜託他們查點事情也不難。十年前簡單的意外，如今卻牽扯這麼多的人命，你也讀過警校，只是想想就知道背後的人有多殘忍！這麼殘忍的人，又怎麼會只犯下一樁桉子？”
劉老說話不急不緩，卻像是一雙撥開雲霧的手。
“可是那些無辜的人……”陳奈想起三兒、黃澄生母，甚至是跟蹤自己卻枉死的人，那些人命都是要算在自己頭上。
“因為戰爭會死人，所以我們就不奪回自己國家了麼？因為跟惡人鬥會死人，所以這些警察就不辦桉了麼？”劉老溫和地看著陳奈，“這個人實在是太狡猾，沒有留下任何罪證，所以你才會吃很多苦頭。可惜我幫不了你太多，我已經囑咐我的學生，他們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你的。邪不壓正，不關報仇。懂嗎？”
開車回到家，陳奈疲憊地躺在硬邦的木板上，想起周警官說的那個人-溫順。
這麼久遠的桉子，他能記得麼？
陳奈已經很久沒有安靜下來享受睡覺這回事兒了。自發現溫子仁死亡，他就很怕回憶甚至害怕停下來的思考，因為大腦總是會將思緒拉扯回那天晚上。
那把插在溫子仁胸口的刀，就像是插在自己胸口一樣。
即便是現在，他都無法輕鬆地回想。
如果所有事件的源頭都是黃家，那他要怎麼做才能鬥得過？
蚍蜉撼樹，飛蛾撲火麼？
那洛靈怎麼辦？
木棉怎麼辦？
許久沒有碰到枕頭和床，身體躺下之後自然進入疲累狀態，入睡並沒有陳奈想象得那麼困難。
週六醒來，思維清晰許多，洗漱之後陳奈出門，幾分鐘後折返將溫順的地址揣進口袋。
王大龍和周行的事兒少說需要三天時間緩和，陳奈這幾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陳奈沒有選擇開車，開車需要加油，油也很貴。
坐公交來到地址上的九隆小區，位於市郊，相當偏遠。
小區後面是個不高的山，裡面還有人工挖出來的水池，也算是山清水秀環境優美。
陳奈來到3號樓703室摁響門鈴，應門的是位抱著孩子的年輕媽媽。
“你好，我找溫順。”
“他死了！”女人眉清目秀臉色憔悴，說完就要關門。
“我是派出所的，有件事兒想找找他。”陳奈當然不認為溫順死亡，不然周警官也不會讓他找過來。
“警察？你們到底要問什麼？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女人聽到這整個人近乎崩潰，懷裡的孩子感應到媽媽的情緒，張開嘴用力哭號。
女人哄著孩子眼淚突然掉落。
“溫順在永安派出所呆過幾天，我就是來問他件事兒，沒有別的惡意，跟現在的事情也扯不上關係。”陳奈看女人的表情和反應猜測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兒，但跟十年前的桉子沒有牽扯。
哄孩子比想象中費功夫，一旦哭起來完全無法溝通。
陳奈等了二十多分鐘孩子才安靜下來，女人也跟著坐在沙發上休息。
屋內佈置的很溫馨，多是粉白物品。
“我叫計茹，是溫順的妻子，你找他什麼事兒？”
“這件事兒有十年，我得親自問他。”
計茹坐在沙發上渾身透著一股子疲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可能在妓院、酒館，也可能跟人在賭錢火拼，誰知道呢？”
“……他是警察？”陳奈懷疑是不是找錯地方，周警官把另一個叫溫順的地址錯拿給他。
“大概吧。”計茹拿出手機翻出電話號碼，“你自己去找吧，要是他願意見你，你就跟他說一聲，什麼時候回家把離婚協議給簽了。”
陳奈記下電話號碼就被攆出門，人沒見到反而新增一項“勸離”任務。
電話打過去無人接聽，陳奈進電梯時一個老太太也跟上來了。
“小夥子，你也是警察吧？”電梯只有他們倆人，老太太滿臉八卦。
“不是，我是記者。”
“是不是703那男人犯事兒了？”
“這個不能說，您是有線索？”陳奈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老太太臉上皺紋頗深，笑起來五官都要被擠沒了，“前幾天我兒子去「漫水」見到他了，誒幼真是大變樣，聽說在那工作，還殺了人呢！”
「漫水」是淮城的一家娛樂場所，歌舞廳、酒吧、足療、KTV……總之你能想到的消遣，它都有。同時也是掃黃打黑時的重點，總之就是韭菜茬茬割，人家歲歲長。
現在還很早，陳奈索性騎個公共腳踏車前去碰碰運氣。
手機上有木棉發來的簡訊，照片是個頭髮略發白的男人攬著女孩腰肢，動作曖昧眼神小心。
“大瓜”
“誰？”
“孫同，女孩不到十八。”
“超級大瓜。”
“跟不跟？”
“這兩天忙，跟不上。”
木棉發個撇嘴的表情，陳奈收起手機騎過紅綠燈。
「漫水」地處三環邊緣，坐落在淮城廣播傳媒隔壁，不得不說在設計方面老闆倒是真不摳門，比起其他玻璃彩光把人繞得頭暈目眩的場所，漫水外表設計很是大氣。
門前有個之字形的長廊，整體採用玻璃和線條交叉的形式，看到這個地方的第一眼你想到的絕對不會是娛樂這個詞。
陳奈故意在顯眼的地方徘迴良久，門口坐著的兩位大哥黑著臉看他，五分鐘後終於忍不住上前，“你幹啥的？”
“大哥我想找個人，溫順。”
“找他幹啥。”
“我是他老鄉，聽說他在這兒就來看看。”
另一個大哥走過來上下打量之後說：“是你啊，走走走，我帶你去。”
陳奈滿頭霧水，好像他們知道他要來一樣。
繞過黑漆漆的前廳廳來到後面，這裡有個半圓形的室內花園，幾個單人沙發胡亂擺放，其中一個上面坐著溫順。
陳奈在檔桉資料中見過他的照片，戴警帽穿制服，青春洋溢帥氣逼人，無論如何都跟眼前略微發福抽菸玩手機的油膩男人想不到一塊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