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葬禮與花束

廖漆的葬禮舉辦在“碎穹之戰”的一個月以後,而相較於他現如今在全球資訊網上的知名度,這場葬禮顯得得極為低調。

出席的人員,僅有伊卡洛斯的幾個高層;包括溫斯頓與白冬在內與廖漆共事過的戰友們;恢復了安置區負一層聯絡人身份的深藍;以及“卡戎之家”幾個哭鬧著要來的孩子。

而至於為何相隔了這麼久的時間,一來是為了穩定安置區地下各層階動盪的局勢——以伊卡洛斯解放陣線那捉襟見肘的人力,之前的一個月裡實在找不到這樣的機會;

二來則是直到一個月以後,布克·埃爾文才找到理由離開負七層的“冥想室”,重新沐浴在了安置區穹頂模擬出來的虛假陽光下。

手握著“威懾”眾公司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現如今布克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了媒體的聚光燈之下。

而為了避免公眾過渡猜忌所導致公共安全事件,自威懾開始以後,布克便將自己給畫地為牢的關了起來,儘可能避免拋頭露面。

當然,只有極少數的人明白,若不是全球資訊網內,冥月升起對於諾德安置區的域名保護。這個同歸於盡的威懾,對於奧林匹斯企業而言其實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那些極少數的知情者,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甚至是那幾家奧林匹斯企業,也更願意讓公眾繼續保持這樣的認知。

所以,就結果而言,伊卡洛斯憑藉著同歸於盡的威懾,從奧林匹斯諸神那裡搏得堪比那些“一人之城”的優厚政治條件,如今已經成為了既定的事實。

當然,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將優厚政治條件轉換成為切實的公眾利益,就要伊卡洛斯解放陣線的能力了。

“……安置區政府的態度依然很曖昧,表示只會服從公民代表會的決議。但從民調來看,大多數地上層階的公民,並不願意承認地下層階居民能享有公民權益。”

一襲黑色禮服的深藍與身著肅穆西裝的布克,兩人領隊並肩穿行在層層疊疊的墓林之間。

深藍有些無奈地如此道。

原本應該被“十層”所替換的她,如今因為與伊卡洛斯解放陣線之間的私人關係,又再一次被“請回來”繼續擔任負一層的聯絡人。

當然,前段時間“十層”的幾個老頭子一再囑咐,讓她不要參加廖漆的葬禮,以免給外界釋放錯誤的訊號。

而深藍當他們在放屁。

“地上層階的民眾會反對,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布克開口道,對於這一點,他倒是完全沒什麼意外的。

諾德安置區的地下,一直都是被當做地上層階的“垃圾堆”而存在著的。因為歷史原因,居住在其下的居民,至今沒有脫開“臨時難民”的身份。

而現如今伊卡洛斯解放陣線提出,要讓地下數十萬居民獲得同等的合法公民權益,自然是激起了地上民眾劇烈的牴觸反應——在多年的隔離政策與仇視教育下,地上人與地下人,本就是極佳用來分化人群,轉移矛盾的藉口。

再加上公司勢力與安置區政府在其中煽風點火,現如今上下層階的對抗關係,相較於之前公司殖民時期,反倒要更加尖銳凸出了。

即便沒有神祇的干預,凡人之間的矛盾依舊致命。

“但我從來不知道‘十層’居然還是個民選政府,並且公民代表會說的話原來這麼管用。”

布克諷刺道。

“只要是跟那幫老頭子利益一致的時候,公民代表會的話就管用了。”

對此,深藍聳了聳肩。

在遍佈墓碑的曲折道路上,兩人領著身後的那些參加葬禮的人繼續往前。

而起碼從現階段看來,他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即便那些公司陸續撤走了自己的武裝部隊,現如今的形式也依舊嚴峻。

“為什麼要這麼急的推進這件事呢?其實再等幾年,等安置區地下基礎設施完善,原本設計的迴圈裝置投入執行以後再去談,阻力會小很多。”

深藍如此問道。

實際上,這一個月來,伊卡洛斯解放陣線一直在藉著廖漆的影響力,鉚足勁不斷擴張壯大,嘗試完全整合諾德安置區地下勢力。但即便如此,混亂與動盪也依舊時有發生。

而在這種情況下,布克卻是依舊力排眾議,堅持要伊卡洛斯代表全體地下居民,向安置區政府提出談判。

“‘碎穹之戰’的影響力,是一筆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貶值,甚至最終為負的資產。”

布克解釋道:

“你可能都想象不出來,最近我們勸阻了多少打算要把自己改造成賽博精神病,向公司或者安置區政府復仇的年輕人……其中甚至包括不少組織裡的資深成員。

“除此以外,以普路託深潛為首,好幾家公司的宣傳機器也動了起來。即便我們現在處在上風,但長此以往此消彼長,伊卡洛斯必然會重新背上恐怖組織、草菅人命的名聲的。所以,我們必須要在這份影響力還保持著正面形象的時候,儘可能將它給兌現。”

深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我會繼續幫你們遊說潛在支持者的。實際上在建制派之外,因為廖漆抗爭而受到鼓舞,願意聯合起來的人其實並不少。他們只是缺乏一個契機。”

布克頷首道:

“那拜託了。”

一路上,兩人又商討了許多細節問題。

與安置區政府的對抗,同反抗公司暴政是不一樣的。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如今諾德的合法政府,透過武力強壓甚至直接上反物質炸彈威脅,只會取到反作用。

“除此之外……”

布克還想說些什麼,但在又走過一個路口以後,他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

不遠處,便是廖漆長眠的地方。若說這裡是墓地會顯得莊重,但若說是紀念碑,又顯得太過樸素。

那是一面黑曜石雕刻而成的石碑,上面除了廖漆的名字,與其生卒日期之外,便只有一行刀刻斧鑿的文字:

我依然憤怒。

在場的眾人都停了下來,沉默地為主持葬禮的司儀讓開了道路。

“之前一直封鎖了訊息,都有人找到了這裡來。我想等今天這場葬禮結束以後,估計這裡要成為那些革命愛好者的團建打卡地了。”

心不在焉地聽著司儀的話,深藍開口道。

她看著墓碑的前方,布克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有一束捆紮好的風信子,被整齊地擺在了墓碑前。

布克搖了搖頭。

“那個大概是某位不方便現身的朋友送過來的。”

他如此道。

深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道:

“但無論如何,我有預感偶像的破滅會比預計來得更早一些。到時候他們會說,廖漆說到底還是為了他的家人……如他自己所說,私人恩怨。”

人群中隱約傳來了啜泣的聲音,包括夏琥在內,“卡戎之家”來的幾個孩子更是哭出了聲。

布克注意到,溫斯頓與白冬正在安慰著那些孩子。但同時,他們自己也在輕輕地拭去眼角的眼淚。

“那些人就是這樣的——總是喜歡將抗爭與崇高的意義聯絡在一起,將人類的行動賦予什麼理想主義的神聖性。就好像所有人都該為了什麼超出生命本身的意義而活,而不是更關注現實的平凡。”

布克如此道:

“但那些最高尚,最偉大的行為,往往總是源於最私人的原因。”

或許,這正是像冥月女神這樣強大的暗網ai,也要將人類感情作為課題研究的原因吧?

布克如此猜測。

想到這裡,他四處張望掃描了好幾圈,試圖找到那位女神行走在基底現實的化身身影——自“碎穹之戰”結束以後,她便帶著那個深潛介面,如人間蒸發一般地消失了。

她或許會來參加這場葬禮,或許不會。但假若她不想要被人發現的話,那麼便一定不會被人發現。

只不過雖然沒有發現女神的身影,但布克的這番搜尋,卻是有了一些其他的發現。

一個身著滿是菸頭燙出來小洞的破舊大衣,頭戴灰色呢子帽的中年男人,正手持著一束綁著絲帶的玫瑰,在不遠處看著這場低調的葬禮。

布克並不認識他。

葬禮司儀的講話此刻已然結束,出席葬禮的眾人正在排隊向廖漆的墳前獻花。而那個中年男人,也拿著玫瑰走近了過來。

布克攔住了他。

“這位先生,這裡是私人場合,想合照還是等結束以後再來吧。”

他如此道。

“我只是想給我的朋友帶上一束花,僅此而已。”

那人垂眼看著他道。

“我不認識你。”

布克道。

“但我認識伱。”

那人繼續道。

布克笑了——現如今整個諾德安置區有誰不認識他這個“持劍人”呢?

“既然你認識我,那也應該清楚……”

布克開口,而那人卻是打斷了他的話道:

“但只是在今日,我們都是以廖漆朋友的身份來到的這裡。”

布克還想說什麼,但不知為何,此刻眼前這個身上散發著烈酒與菸草味道的頹廢中年男人的眼神。讓他想起了廖漆——腦子被高能脈衝所洞穿,但卻依舊奇蹟般活下來那天的廖漆。

而這時候,那人適時遞上來了一張名片——在這個年代,早已罕有人使用這種復古玩意了。

吉姆·雷特私家偵探事務所

專業承接ai破壞溯源、賽博精神病調查、失蹤人口找尋等業務,全球資訊網聯絡方式請掃描二維碼

事務所地址,諾德安置區五層,絲蘭大道514號。

布克將名片換了個面,上面只用方大的黑體字寫了一句話。

不接離婚案

“地上層階的?”

布克疑惑地問,現如今上下層階的封鎖很是嚴格。

“看看我的職業,布克先生,想下來的話我能找到很多路子。”

名為吉姆·雷特的中年男人道,話語裡滿是對於自己業務水平的自信。

“但我從來不知道廖漆他有認識安置區地上層階的朋友。”

布克繼續質疑道。

“即便您是執劍人,也不一定所有事情都會知道的。”

那人道。直到現在,布克才能確定自己很討厭像他這樣玩世不恭的包打聽。

但吉姆·雷特沒有在意,而是繼續說道:

“我跟他,在過去曾經是靈魂相通的朋友。”

即便不喜歡眼前這人,但看著他那真摯的眼神,布克並不認為對方會是在說謊。

布克無言,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放那人走了過去。

一直到葬禮最後結束,所有人陸續回去,包括那個叫吉姆·雷特的私家偵探也離開以後。布克才好奇地來到了廖漆的墓碑前,拿起了那人為他送的花束。

他將纏在玫瑰上的絲帶解開,鋪展。

接著,他在絲帶上,發現了那人用華麗的花體字所留下了一句話。

一句他再熟悉不過的話。

紀念廖漆。

每一次反抗都有意義。

(第一卷:重啟伊卡洛斯完)

第一卷終於寫完了,請容許我請大概三到四天假,為第二卷整理大綱。具體幾天在明天的卷末感言裡確定,感謝所有訂閱,打賞,寫評論,畫二創的書友們,你們的支援是我繼續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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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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