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冷是一種可以蝕刻到骨子裡的冷。

空氣中的水分子粘稠到呼吸一口,都能把熱乎的心,剎那間變的冰冰涼涼。。

金瑞醫院中間的花園裡,宛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陳舊的樓體,被細雨洗刷之後,煥發了新的新顏。

“差不多了,該走了!”

門外,推門而入的黃爸看著女兒依靠在窗前,雙手抱著小腹發著呆,小聲提醒道。

面容瘦削的黃亞琴,輕輕的點了點頭,艱難的起身後,向門口走去。

臨關門時,又再次飛奔回來,在丈夫的額頭吻了一口,用著只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小聲說道。

“等我回來!”

海關鐘樓準時敲響的《東方紅》,傳到了醫院門口父女倆的耳朵裡,有那麼一瞬間,黃亞琴還以為自己,身處京城。

等仔細看時,才發現。

風雨中,道路盡頭外灘那邊的一排排高樓大廈,聳立在這座城市的天際,如同巨人一般沉默地屹立,終究不是那個熟悉古都。

此次專程接待父女倆的車子,與以往不同,是一輛嶄新的紅旗轎車,車頭掛著鮮豔的紅旗。

前邊,還有一輛軍綠色的吉普,場面可謂非常鄭重,不知情的人看來,還以為來接什麼重要的人。

隨著車門關上,黃亞琴挺直了自己的身軀,這一次,丈夫雖然倒下了,但她手中的劍,未嘗不利。

車輛緩緩前行,車窗外,街頭巷尾瀰漫著淡淡的雨霧,隨著車輪的碾動,歷史也在一刻緩緩前行。

江灣路一號,滬上軍事法庭警戒線外。

從天空俯視下去,黑色的雨傘擁擠在馬路上,像是盛開的一朵朵曼陀羅花,此時早已擠滿了無數的行人,以及國內外記者。

可以看得出,這次審判,是公開的。

雨越來越大。

豆大的雨滴,順著戰士們頭頂上綠色的鋼盔,滑落下去。

黃綠色的著裝的警衛遍佈門崗四周,一個個荷槍實彈的佇立在瀟瀟細雨中,隨著一滴滴雨滴落在肩頭,身上的衣服漸漸溼潤。

沒有一個人吭聲,也沒有一個人有著怨言,如同一個個雕像一般,面無表情的看著外面的所有人。

“滴,滴~!”

遠處,傳來了車輛的鳴笛聲,馬路上的曼陀羅像是遇到了一陣狂風,左右飄搖後讓出了街面上的馬路。

掛著警備區牌照的吉普車“披荊斬棘”在前開路,後邊的紅旗依舊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跟在後邊。

“咔嚓,咔嚓~!”

閃光燈頻繁亮起,擁擠在一起的人群此時沒有時間顧得上被擠到後的叫罵,全都忙著拍照,留下第一手的資料。

木製的拒馬在聽到車輛鳴笛後已經被搬開,一綠一黑的車輛,暢通無阻的來到了院內。

隨著後車緩緩停下,外面街道上的“咔嚓”聲,更加頻繁,圍牆邊的黑色鐵柵欄處甚至每一個空當都擠進了一架相機。

“咦~!”

漆黑的皮鞋率先落在了雨滴四濺的地面,隨後才是一身綠色的西褲。

隨著來人下車,在場的所有記者都把目光從取景器上,抬了起來,注視著那位穿著大象軍裝的一位中年人,跟他們預想中的人,怎麼完全不同。

下了車達爾維看了看四周,對於相機的閃光視若無睹,校正了一下腦袋上的特色綠色圓帽,對著來給他撐傘的工作人員善意的點了點頭。

隨著嶄新的皮鞋踏上階梯,達爾維率先進入了這個莊嚴肅穆的建築中。

“喬治,他是誰,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拍了幾張照片的攝影師,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鏡頭前的水漬,隨後歪著腦袋,小聲的朝著一旁的幫他打傘的同伴問道。

一邊撐傘的那位,臉色有些像是吃翔一樣,他認出了那身衣服,但不知道那身衣服代表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no,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放我們進去,該死的,在外面能看見什麼!”

負責拍攝的那位,聳了聳肩膀,用著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可能,我們還沒有成為朋友,不過,能讓在門口拍攝,我已經感到慶幸,沒看到老鷹他們,連門口都沒有位置!”

不論在場的人用著什麼語言議論紛紛,拒馬又重新合攏,絲毫沒有讓馬路上的這些人,進去的打算。

……

鐵質的房間內。

雙手枕在腦後的禿鷲,並不知道今天等待他的是什麼,正翹著腿,目光盯著天花板,嘴裡還叼著一根稻草,不知道在想什麼。

鐵門外的保衛,一絲不苟的站在牆邊,默默的看著裡邊的那位。

“嘩啦啦~!”

鐵門驟然開啟,穿著綠色雨披的工作人員陸續進來,床上剛才還悠閒自在史蒂夫·約翰遜上尉立馬吐出了嘴巴上的那截稻草,縮到了牆邊,淡藍色的眼眸死死的盯著正在開門的這些人。

“你們要幹什麼,我不回去,那個地方,我受夠了!”

看著進來後的幾人氣勢洶洶,禿鷲蜷縮起了身體,把腦袋埋在了胳膊下面,還以為要重新回到那間暗無天日的“寢室”。

進來的人絲毫沒有客氣,其中的一位下巴一抬,兩個撲到了床上,把他的兩條胳膊利索的往後一掰,銀晃晃的手銬輕鬆的拷了上去。

“fu*k,輕一點,你們把我胳膊弄疼了!”

毫無意義的反抗,反而自己難受,見識到不配合下場的禿鷲先生,此時老老實實的站了起來。

直到,看到一雙沉重的腳鐐,這才發出了一聲驚歎。

“哦,我的上帝~!”

粗重的腳鐐扣緊後,禿鷲臉色都變了,嘗試的抬了抬腿,毫無意外,被中間連線的鎖鏈束縛住,每次只能挪動一小步。

沒有一個人跟他搭腔,哪怕自顧自的說的面紅耳赤,這些人像是機器一般,帶著他走出一扇扇牢門。

“呸,看什麼看!”

如同當時被送進來時不同,那時只是雙手戴著手銬,現在可以說滿配了,加上明顯異於常人的髮色,格外吸引這裡其他“學員”的目光。

“呦,這不是上次那傻老外麼,嘿呦,腳鐐都用上了還在這嚷嚷~!”

一群精通會計金融的進修學員,對著拖死豬似的約翰遜指指點點,直至遠去後,還在談論。

隨著大鐵門緩緩關閉,坐在車後座中間位置的史蒂夫·約翰遜這才看清楚關押自己的地方,隨後一塊黑布矇住腦袋,視線一片黑暗。

大鐵門旁那塊樹立牌子,幾個白底黑字的框框被他記在了心底。

“滬上提藍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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