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塵不以為然，將我放在膝頭，開門見山道：“本尊此次踏足，想必你已經清楚是為何事。”
老鴇子三跪九拜，額頭貼在地板上，悶悶道：“回府君大人，屬下已將失蹤女差使的名冊交給了五十一司的判官大人，並配合各位大人調查，不知府君大人還有何事要問？屬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明塵冷冷說道：“你這裡失蹤了多少女差使？”
“三位。”老鴇子顫巍巍地匍匐在地，沒有起身。
“第一位女差使失蹤之時，為何沒有上報？”明塵閒情逸致地擺弄著我的手指，沒抬眼皮。
老鴇子身形微愣，囁囁道：“七十二所鬼市，一共有三十六座青樓，有時候女差使們去別的鬼市逛逛，偶爾耽擱了一兩日，這是常有的事，所以一開始屬下並未留心。”
“況且，那老和尚剛走後，女差使們並未表現出特別明顯的異常，她們只有趁人少之時消失不見，所以……”
我抓住她話裡的漏洞，忍不住說道：“並未表現特別明顯的異常，那就是有異常？難道你沒有察覺放在心上？你作為這裡的老鴇，形形色色的生人陰魂見過不少，一個和尚來此，你不應該一開始就要提防嗎？”
“更何況，那些女差事以抽取生人陽壽為工作，那老和尚的陽壽呢？你們上交給掌管生死簿的判官了嗎？”
“第一位女差事失蹤時，你就應該留心，卻給了他三次機會，你是故意放任不管？還是和那個邪僧有什麼內部交易？”
“其他青樓最多失蹤一名差使，你這裡卻接連失蹤三位，這讓府君大人很懷疑你和那邪僧有沒有勾結。”
我如連環炮似的說了一大堆，不單單是因為我心有懷疑，而是這件事與黎風有關，誰知道老鴇子會不會為了巴結黎風，才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老鴇子愣住了，驚的啞口無言，她應該沒想到我先發制人。
她微抬起頭覷覷地看著我，我現在戴著口罩眼鏡，她看不到我的表情，明塵只是在一旁冷笑。
她嘴唇哆嗦，撲通重新匍匐在地，磕的地板咚咚作響，聲淚俱下道：“小娘娘教訓的是，是屬下失職，是屬下疏忽大意了。”
我依然不習慣別人跪拜，更何況這種大禮，我下意識地想站起來，結果被明塵牢牢釘在膝蓋上。
老鴇子繼續說道：“現在佛法式微，鬼市裡常有假和尚來此消遣，屬下一開始真的沒有多想，還以為只是尋常的花和尚呢。”
“再者，女差事們每次吸取生人壽命，並不是當天就交給判官大人，而是在月曜日由屬下統一交上去，這是冥府的規定，並不是屬下偷懶。”
古人將日、月和火、水、木、金、土五星合稱七曜，來代表一週，月曜日指的是星期一。
“那邪僧不知使用的何種法術，他能將其他生人的壽命嫁接在自己身上，每次女差使都能抽的他些許壽命，只是不知抽的是別人的壽數罷了。”
“屬下絕對和那邪僧沒有任何瓜葛，倘若娘娘不信，屬下願以死明志！”說完她抽出索魂鏈將自己綁住。
我的天，這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啊，果然是悍婦常用伎倆。
不過這用在家長裡短中還奏點效，在府君大人面前耍這一套，有點作死啊……
明塵挑眉冷笑道：“哼，想死可以，只是魂飛魄散太便宜你了，待整件事查明白，倘若你有所隱瞞，行刑的陰吏自會滿足你。”
和魂飛魄散相比，嚐遍冥界的刑罰才是最恐怖的。
我之前聽小婉說過，行刑的陰吏比陰差下手黑多了。
這老鴇子雖說飛揚跋扈，一臉潑婦樣，實則也是外強內幹，估計是平時疏於管理，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當差。
“你知不知道黎風最近的事？”我看著面露緊張神色的老鴇子問道。
“黎風大人向來獨來獨往，屬下和她並未過多交集，她在屬下這裡有棟別院，偶爾過來休息一段時日罷了。”老鴇子獻媚道，“若娘娘感興趣，屬下可以安排。”
她現在極力撇清和黎風的關係，實則反退為進，要說她倆沒啥交集，鬼才信！
明塵把我摟進懷裡，咬著我的耳尖，輕笑一聲：“我和小娘娘在此略作休息，你先下去。”
我側了側頭，在墨鏡下瞪了他一眼，他老人家突然這麼親暱，要幹嘛！
我壓低聲音，躲避他的親吻：“這是什麼地方，別在這……”
雖然我說的聲音很小，但老鴇子聽的一清二楚，她麻利地收起索魂鏈怯怯地低著頭退下，順便關好了門。
明塵將我的墨鏡和口罩摘下，壓下一個吻，悶悶笑道：“你不是一直對黎風的事感興趣？把那蠢貨打發走，本尊帶你去看看。”
“你打發就打發，幹嘛突然這樣，你還嫌鬼市裡編排我的話少啊。”我捏著他的下巴，不滿道。
剛才我和那老鴇子對剛，保不準她背後說我什麼呢，三姑六婆的嘴最可怕……
他嫻熟地撩開我的襯衫，開啟我身後的扣子，笑道：“我怎麼只聽到：府君大人與小娘娘夫妻恩愛，舉案齊眉這樣的話？”
他們當然在你面前說好聽的啊！
“黎風吞噬生人壽命，我提醒您老人家一句，唔……”
我推了推他伏在胸口的頭顱，他輕嗯一聲當作回應。
身體禁不住他的撩撥，不一會兒嘴裡就發出令人臉紅難耐的聲音，嚇得我捂住嘴，不敢出聲。
天啊，他真的要在這啊！
“多叫幾聲，打發走那些聽牆根的探子，我好罩上結界。”明塵邪魅笑道。
這傢伙太惡劣了，總是趁機欺負我一下！
待到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和氣息，明塵幫我整理好衣服，在我倆身上罩好結界，就往黎風的別院走去。
從外面看著青樓面積不大，其實從二樓走廊最盡頭向左拐，便是另一種天地。
穿過結界，像是穿越到了古代的大唐，這裡宛如舊時長安城的格局，被寬大的街道劃分成了好幾十個區域坊。
每個區域都有一棟獨立的別院，很像現代的別墅群，但每棟別院的佔地面積最起碼上百畝，加上裡面的亭臺樓閣，單獨拿出一棟都可以對標人世間的皇家行宮，絕對可以申遺。
只是遠處黑色山脈和陰沉的蒼穹，給恢弘的建築群平添了幾分詭異和陰森。
畢竟是陰氣極重的鬼市，再好看的事物依然透著一股的死寂沉悶。
比如我眼前的這一汪渾濁的潭水。
“這是忘川河的分支。”明塵淡淡地看向水波遠處，那裡煙霧繚繞，看不到盡頭。
背後是空無一人的大街，眼前是昏黃渾濁的忘川河，陰氣逼人，我不由地瑟縮了下脖子，還好我被罩在結界中，可以說話。
“鬼市為什麼還有忘川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