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茶館內，說書人口若懸河。
茶館外，動武人滔滔不絕。
眼瞅著幾通亂拳下去，森格馬上是出氣多進氣少了，路人這才罷手。
悄悄踢了小鬼子幾下，看到對方沒有反應後，小六子有些心虛，不由得朝普來德捅捅胳膊肘：“哎哎，你說這日本人不會真被打死了吧？如果要是被打死了，那可就鬧大了啊！”
普來德努努嘴：“呼吸雖然有些急促，但要害之處也沒捱上幾下，不過話說回來，剛剛你抽長條凳時，怎麼沒見你這般憂心忡忡，前怕狼後怕虎啊？”
小六子頓時語塞，不過看到這小鬼子暫時死不掉後，心裡也就悄悄鬆了口氣：“此一時彼一時，誰也不知道這老鬼子剛剛掏出刀是想幹嘛，萬一傷著孩子，那可萬萬不能行的，我這說到底也算得上見義勇為吧。”
普來德笑呵呵道：“少見你這般血性，倒也不見得是件壞事，經此一役，你與令尊真是越來越像了。”
小六子興致勃勃道：“一樣有血性嗎？”
普來德點點頭，緊接著又搖搖頭：“這也是一方面，不過更大的是，你們父子倆坑起日本人來，一個比一個狠。”
“是嗎？有這麼一回事嗎？嘿嘿~”小六子傻笑起來，摸摸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普來德並沒有給他多少反應的時間，話說完沒多久，就將其往人群邊緣帶：“這裡是是非之地，我們得儘快離開此地，這麼大的事，估計巡警馬上就要到了，屆時想脫身就難了。”
小六子瞬間清醒過來，自己坑日本人也就算了，只要不讓外人知道，怎麼都好說。
如果讓巡警抓住，就憑他抽長條凳那一下，主犯的位置絕對是逃不掉，屆時的牢獄之災還只是小事，如果被日本人抓住尾巴，藉以要挾父親，打斷了其佈局，那可真是完犢子了。
想到這裡，小六子腦袋越轉越活泛，突然停下腳步，站在人群邊緣不再往前走。
普來德還以為對方仍沉浸在剛剛的愉悅中，稍微用力拉了拉，沒想到居然沒有拉動，疑惑道：“趕緊走啊，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了，就算是抓不到咱們動武的證據，只憑借你在這的身份，也是非常有可能被有心人炒作起來。”
小六子出奇冷靜道：“正因為如此，現在反而不能著急離開？”
普來德疑惑道：“理由呢？”
小六子穩步上前：“兩個原因，其一，我們此行的目的，也就是拜訪程教授還未達成，經過這次騷亂，程教授多多少少會受到波及，等到下次再有機會找他，可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輕鬆了。”
普來柯皺眉沉思片刻：“不無道理，那第二個理由呢？”
小六子回頭看著人群方向，意味深長道：“大家都在忙著看熱鬧，就我們現在反其道而行之，當場離開，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屆時那些巡警單凡多上點心，我們很容易被人懷疑。”
順著小六子的目光，普來德果然發現已經有人悄悄往這邊看，如果就此走了，很容易被人記下特徵。
“你說的有道理，我相信你。”普來德點點頭，隨後又問道：“但現在走不能走，留不能留，總該要想個辦法吧？”
小六子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渙散，最後在四合院的方向重新聚焦：“不妨現在就去拜訪程教授……”
另外一邊，也不知何時，山下一夫竟然爬到了附近的一棵枯木上，看著自己上司不停地在捱打，耳邊傳來陣陣哀嚎，他也跟著齜牙咧嘴，彷彿也同時揍在他身上，感同身受。
實際上他趁著眾人被森格吸引注意力的功夫，就藉著自己身材瘦小的優點，悄悄熘出了人群，也因此逃過了皮肉之苦。
剛開始還想著就這麼丟下上司，事後要是問起責來，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想回去時，人群裡已經響起森格痛苦的喊叫，連國罵都痛得喊不全，顯然不太好受，頓時離開的心思又加重許多，掉頭就跑。
但又不敢跑太遠，索性爬到樹上看個究竟。
不看還好，一看聯想到當初欺負自己的模樣，恨不得自己也能跟著踹上兩腳，想讓對方多嘗些苦頭。
但又不敢讓上司直接被打死，要不然他好好的，領導卻死了，也不好交差。
“吆西，踹頭，最好踹個半身不遂，這樣剛剛好……”
至於原本觀察的物件——程諾，早就被他忘到了一邊，先保住眼下的命再說，中國不是有句老話麼，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可惜過於興奮下，導致其動作過於誇張，一不小心徑直從樹上栽了下來，而這個動靜也瞬間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別打了，另一個小鬼子在這，不要放過他！”
“對對對，這還有個小鬼子，賊精賊精的，身上就跟抹油的泥鰍似的，滑熘熘的，大家小點心。”
“大傢伙趕緊追啊……”
山下一夫見識不好，雙手雙腳並用，從地上連滾帶爬就往遠處跑，生怕下一個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別看個子小，但跑起來虎虎生風，常人根本拽不住他。
至於有沒有不是一般人，人群之中自然是有的，只不過故意吊著他，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讓其跑的距離此地更遠一些，為的就是將這攤水攪和地更渾濁一些。
四合院內，程諾透過門縫將這些盡收眼底，看到森格倒下後這才撤回來。
“看來這小日本真的夠倒黴，吃了這麼多苦頭，就算是能治好，估計也得很長一段時間，尤其是在這大冬天裡，想養病更是不容易。”程諾笑道。
李老三恨恨道：“該！要我說這小鬼子就沒一個好東西，不打死他就算好的了，跑了這麼大老遠，居然還敢欺負我們中國人的小孩？馬王爺給他長眼了嗎？”
程諾笑呵呵道：“也是，挨這一頓打不算虧，希望以後能多長長記性。”
說著，又指了指大門，程諾接著說道：“我估摸著一會兒肯定會有不少來敲門的人，有什麼情況記得及時通知我，我去燒掉熱水，把粉條給泡上。”
李老三在吃驚之餘，又有些不情願，趕在前面說道：“先生，您不會真要做豬肉燉粉條吧？這粗活怎麼能讓您幹呢，我給您燒水去。”
程諾卻笑著推開對方的手：“這些活我自己能幹，再說了，有些菜還是我做的更好吃，你呀，還是先開啟門，把四個小傢伙給接回來吧，外面這麼亂，他們應付不過來。”
李老三撓撓腦袋，心說先生說的確實很有道理，噼柴燒火他在行，要是換做別的可就不一定了，加上外面本來就比較亂，孩子們的安全也比較重要，索性拱拱手：“好，那先生您先忙，我去看看他們。”
那邊李老三的還沒來得及轉身，大門就響起一陣敲門聲，弄得其有些無奈。
“來了來了，別敲了，馬上過去了，省點力氣啊，一會兒等著給先生燒火去。”
原以為敲門的是幾個小孩，沒想到開啟門之後，發現不是他們。
“您二位是？”
“哦，勞煩先生通報一下，我們是程教授的故友，今天有事過來拜訪他。”訪客雖然比較年輕，但態度非常客氣。
不過儘管如此，透過李老三這些日子豐富的閱人精力，還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對勁，總覺得對方有些著急，就是不知道為何而著急。
“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李老三拱手客氣道。
“哦，免貴姓張，名叫張小六子，旁邊這位正是我的朋友，來自西洋的普來德先生。”小六子介紹完自己，還不忘把自己的朋友介紹出去。
“您好，我叫普來德。”入鄉隨俗，普來德表現的也非常客氣。
聽到這兩位的名字，李老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原來是二位先生啊！”
小六子立馬驚喜道：“老先生還記得我們？”
李老三頓時臉一板：“不認識，勞煩二位先生等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完這話，沒給兩人反應的時間，當即又把門給關上了。
見狀，小六子與普來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滿腦袋問號。
“這……這是何意？”小六子困惑道。
普來德兩手一攤，聳聳肩道：“也許上帝知道吧！”
四合院內，程諾剛把灶臺裡的火升起來，還沒來得及進行豬肉燉粉條的下一步動作，就被李老三給打斷了。
“先生，先生，外面來了一中一洋兩個人，中國人叫張小六子，西洋人叫普來德，說是您的故交，您看……”
“是他們倆？”程諾若有所思，隨即追問道：“他們還有再說點別的嗎？”
李老三搖搖頭：“沒有，只說過來拜訪您，但我感覺對方有點著急，興許是真碰上什麼難事了，您說在這緊要關頭找咱，該不會給咱惹禍吧？您要是不方便，我直接找理由推了他們。”
程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說道：“沒事，想來找我也是有一些事，既然找上門來，肯定是有求於咱們，過去看看也好，這火就先交給你了，辛苦了啊！”
說完這話，留李老三在廚房，程諾洗洗手，獨自前往大門處。
沒想到開啟之後，正好看到小六子與四個小孩玩得正開心。
看到他出現後，小六子從地上起身，笑著伸手道：“程教授，好久不見，您還好嗎？一晃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對您甚是想念。”
程諾也伸出手與對方握住，並且順勢摟抱了一下：“還不錯，倒是你看著更壯實了一些。”
小六子哈哈大笑：“那還是教授您之前提到的體育強國提醒了我，自打那之後，我們駐地不僅舉辦了運動會，我自己還親自訓練，並參加了馬術。”
一邊說著，一邊還朝旁邊的普來德使眼色：“普來德先生，麻煩你告訴教授，我得了第幾名？”
普來德無奈地搖搖頭，最後還是伸出食指：“馬術第一名。”
小六子頓時有些得意洋洋：“程教授您看，體育專案我可是有第一名的，比之前壯實也是應該的。”
程諾笑著又拍拍對方的肩膀：“很不錯，再接再厲！”
稍微寒暄幾句後，程諾便將二人請進去，等到四個孩子到後面，朝著領頭的狗蛋兒點點頭，表示對他們剛剛行動的認可。
接收到訊號的孩子們，瞬間高興起來，一個個歡呼雀躍，把小六子都給搞湖塗了。
“教授，他們這是怎麼了？”
“他們啊，因為我今天買了不少土豆粉條，告訴他們要做豬肉燉粉條，小孩子嘛，有肉吃，心思比較簡單，可不就高興起來了。”程諾笑著解釋道。
這些孩子們都是小機靈鬼，哪裡不懂話裡的意思，口號頓時也變成了：
“好耶，豬肉燉粉條！”
“誰也別跟我搶，我今天三碗不過崗。”
“哼，先生的手藝你才吃三碗？我吃四碗！”
“那我吃五碗！”
“我六碗……”
剛從東北過來，小六子聽到豬肉燉粉條一詞，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尤其是在這冬天裡，吃上一碗這個，別提有多舒爽了，趕緊詢問道：“教授，你們確定是要做這個嗎？”
程諾揚揚眉：“那還能有假？東西都準備好了。”
小李子揉揉鼻子，似乎感受到了食物的香味：“那我們能不能也留下吃一頓？有償的，我願意支援半扇豬肉！”
程諾哈哈大笑：“有償倒不必了，我們這裡東西管夠，只要你吃得下，就算是把肚皮吃到滾圓，那都沒一點問題！”
小李子眼睛頓時一亮：“好好好！那教授可別後悔！”
不料此時程諾卻故意擺出一副糾結模樣，猶豫半天吞吞吐吐道：“不過我有一事還得讓你幫忙。”
小李子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滿臉凝重道：“不知道教授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只要我能做的，絕不推辭！”
程諾見狀長舒一口氣：“其實也簡單，就是豬肉燉粉條我做的可能不正宗，得有你參與。”
“就……就這？”小六子愣住了，難以置通道：“就這麼簡單？”
“當然了，那還能作假？”
“早說嘛，我全包都可以。”
就是這麼一個玩笑，兩人之間的關係被徹底拉近。
至於小六子此行關於軍火的問題，也剛好符合程諾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