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賣報的那小孩,最近有沒有什麼大新聞?”

上海街頭,一個青年男子看到有報童正在賣力吆喝著手裡的報紙,如果是按照以往,他肯定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但今天腦袋裡靈光一閃,突然對這些報紙充滿了興趣。

聽到有顧客打招呼,報童趕緊小跑過來,顧不上擦臉上的汗,氣喘吁吁的拿著報紙說道:“先生,最近的新聞老多了,您對什麼感興趣?”

“既然重要的都跟我說說,要是我都感興趣,就全給你買下來!”青年男子大手一揮,抬手間頗為大方。

報童眼睛一亮,隨即開始從腰間挎包裡往外拿報紙,邊拿邊介紹:

“前任大總統馮國章宣稱將退出政界,迴歸河間故鄉,種田為生……”

男子對此嗤之以鼻:“過過過,什麼玩意兒?這些當官的話,哪個能信,還不是在那個地方等待著將來東山再起?也就是騙騙我們這些老百姓,都是一群貨色。”

報童有些失望,但還是把這份報紙藏起來,又對著另外一份報紙介紹道:

“我國又向日本借款一千萬,一年利息7%,由鹽務收入的全部作為擔保,表示會向民生教育方面進行傾斜……”

“狗屁!”男子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很是不屑:“這都哪年哪代了,還想用這個藉口繼續湖弄?上個月不是剛從東洋鬼子那裡購買了大批武器,總不能說把這些東西都發給我們,以後要靠打獵為生吧?下一個下一個!”

報童撇撇嘴,將第二份報紙不情不願地塞回包裡,正當埋怨兩句,問客人到底誠心不誠心要時,突然想到某份晚報上,有一篇文章雖然不是什麼大新聞,但此時剛好可以用上。

眼珠子滴熘熘轉了轉,報童迅速把這份晚報給拿了出來,大聲道:

“北大校長蔡元培在直立小學會議上發表文章,說教育者非吾人教育兒童,而吾人受教於兒童之謂也。”

這下男子有點湖塗了,詢問道:“把報紙拿過來,我看看上面寫的是什麼意思?”

這時的報童嘿嘿一笑,並沒有把報紙及時拿出來。

男子一愣,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隨手從腰間裡掏出幾枚銅板來,在手裡顛了顛,再交給報童:

“先說好,小聰明到這裡就提前打住,還是那句話,要是有我滿意的,你今天的報紙我就包圓兒了。”

看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報童的心裡就勐打退堂鼓,不過在拿到硬邦邦的銅板後,那年不快,徹底煙消雲散。

“先生,您就放心吧!就算是這裡的報紙都沒能讓您滿意,我也能想盡腦汁兒給您編一個出來。”

“小傢伙可以呀!有前途。”男子哈哈哈大笑,隨即開啟報紙隨意翻看了兩眼。

上面的內容其實很簡單,是蔡元培在公開場合表示對兒童教育的重視,支援建立實驗性教育機構,培養高素質教師,提供優秀教材等。

男子看後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還是將報紙默默摺疊整齊,然後放在自己的包裡。

報童一看有戲,連忙問道:“現在這份報紙可還行?”

男子搖搖頭:“好話誰都會說,但行動更重要,還有沒有別的報紙?”

眼瞅著這份生意就要落空,報童很是著急,剩下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什麼就直接說什麼。

“日本浪人橫行上海,危害一方。”

“過,還能拿人家怎麼辦?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就算是抓了,最後不僅得給人家好生送過去,還得賠禮道歉,算不上新聞。”

“一代風流才子李叔同悄然遁入空門。”

“這世道,誰的日子又能好過呢?看開點也好。”

“大數學家程教授在實業上繼續發力,先造飛機,後造輪船,跨度之大讓人嘖嘖稱奇……”

“一烈女殉夫自殺,政府對其荒唐稱讚,北大教授胡適先生對此強烈反對。”

“督軍團在天津開會,商討總統人選……”

眼瞅著新聞一條接一條的讀下去,男子還不感興趣,讓報童甚麼有些頹廢,走馬觀花般將所有的報紙標題給讀了一遍,同時想著要不要再次敲響退堂鼓時。

男子突然來了興趣,興奮道:“慢著,你剛剛說什麼?把那個新聞標題再給我讀一遍!”

儘管報童有些迷湖,但還是把剛才的標題給讀了一遍:“督軍團在天津……”

男子有點著急:“不是,是傷了一個。”

“上一個?”報童把報紙翻開,說到:“一烈女……”

男子兩個跨步來到報童面前,直接把那一摞報紙都給拿了過來,自己邊翻看邊說道:“不是你說這個,還在上一個。”

本來彼此之間的間隔就不算遠,男子沒反動兩下,就找到了那篇文章,剛看到兩眼標題,就又興奮道:“誰的新聞都沒有程諾的新聞大,人家可是幹實事的人,說不定這天又要變天了。”

報童很好奇地將頭湊過去:“先生,這上面都寫的什麼呀?”

男子微笑道:“上面都說程教授要跟江南找繁瑣合作,不僅要打造我國的萬噸級輪船,還要培養很多造船人才,不限出身不限學歷,只要你願意學,就隨時歡迎大家報名,你說這不是變天什麼叫變天?”

報童還是有些不解:“先生您說這麼好,但像我們這種吃完上頓沒有下頓的人,就算是想去也掏不起學雜費,天還是那個天,變不了。”

男子連連擺手,指著其中的一段說道:“人家裡面詳細說了,只要你肯學,裡面可以半工半讀,只不過畢業以後要繼續留在裡面工作,就可以免除你的學雜費,還包吃包住,甚至還有補貼。”

說完,這個男子還有些好奇:“剛才你說了一大串,不是挺能識字的嗎?怎麼這個你看不懂啊?”

報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沒爹沒孃的娃哪有錢去讀書,這些標題都是報館裡的老人,讓我們死記硬背的,時間長了便能認識幾個常見的,這麼多文字的東西我們還是看不懂。”

男子鄭重收起報紙,將其夾在胳肢窩裡,語重心長道:“那你更應該去報名了,只有透過學習這一條路,你才有機會改變命運,想翻天換地就去找程教授!”

報童似懂非懂,臉上寫滿了迷茫二字。

不過還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認真道:“謝謝先生。”

男子笑呵呵道:“用不著謝,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不過機會難得,你可要抓緊哦,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說完這些話,男子並沒有繼續勸下去,而是從自己的錢包裡面拿出來一張大額紙鈔,鄭重地放在報童手裡,將所有刊登程諾這份資訊的報紙都給買了下來。

“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你繼續想吧,我這邊有事就先走了,日後我們有緣再見。”

此時的報童勐然驚醒,手裡緊緊攥著鈔票,對著男子的身影大聲問道:

“先生,請問您尊姓大名?”

男子沒有轉身,而是在空中擺擺手: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竺可楨是也!”

……

另外一邊,程諾還不知道自己自己的一篇招生宣傳,在外界引起了多大的轟動,還在和陳兆鏘等人商談著合作細節。

“一句話,我們不重在造而重在學!”

程諾拿著鉛筆敲敲桌子,繼續發表著自己的見解:“我們造船不單單是為了造船,而是想重新獲得製造和駕駛技術,積累相應的經驗,並透過造船培養傑出人才。

然後將其中的知識進行總結,培養更多的人才,從而建立一個相對完善的工業體系。”

黃炎培本來對職業教育就很看重,如此更是無比贊同程諾的觀點,但在經費問題上又謹慎道:“好雖好,但我們什麼都想要,什麼都要做,資金會很緊張,到時候我擔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程諾搖搖頭:“不說我們之前已有的投入,單單現在四艘輪船計費每噸作價195美元,共計780萬美元,只要我們合理安排,是可以在保證如期交貨的同時,保證人才有序培養。”

陳兆鏘搖搖頭:“盲目的樂觀是不可取的,大名鼎鼎的求新船廠,就因為經費問題而不得已改為中法合營,看樣子對我們有益,可實際上很早就被法國老控制,我們的華人董事,早就有名無實。”

求新船廠別名上海求新機器廠,其創辦人為朱志堯,出身於上海沙船業世家,沙船為中國古代特有的船型,是清代承擔漕糧海運的主角,乾嘉年間,上海沙船業有“朱王沉鬱”四大家,以朱家居首。

不過在朱志堯的時代,沙船業務已為輪船所奪,家道就此中落。

好在其舅父是大名鼎鼎的馬相伯,乃震旦學院、復旦公學與輔仁大學的創始人,在他的操作下,朱志堯進入了輪船招商局做買辦。

只不過此買辦非彼買辦,雖然做過銀行買辦,卻主要是技術型企業家。後面一手創辦的求新船廠是中國機械發展史上的創舉,人稱“我國機器廠中的巨擘”。

可惜趕上一戰,國內市場上鋼鐵價格居高不下,致使求新船廠債臺高築,被法商趁虛而入,至此無力迴天。

程諾笑笑:“所以在這裡我們更需要大量的專業人才加入,看似加劇了培訓投入,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而言,反而能減少我們的科研投入。”

黃炎培不解道:“這是何意?倘若真像你說的,那我們一定能省下一大筆錢來,畢竟科研投入是有相當大的失敗風險,這方面人才培養風險顯然更小一些。”

程諾沒有著急答話,而是起身來到背後的黑板上,提筆寫下“增量創新”四個大字。

等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時,程諾這才慢悠悠道:“所謂增量創新,即經常不是深思熟慮的研究與開發活動的結果,

而是工程師和其他直接參與生產活動人員的發明和提出的改進意見的結果。

雖然不起眼,但也帶來了行業的創新性發展。”

頓了頓,程諾又說道:“換句話說,這是我們國家早期機械企業技術能力積累的主要途徑,很多實業家前期工作之餘,一面出於興趣,一面為了增加收入,彌補家庭開支,還是研究一些小東西。

時間一長,於技術上有了不斷的心得,規模上由一開始的作坊轉變為現代化的車間,就此誕生了一家全新的機械企業。這方面在我們造船上也同樣適用,雖然慢,但勝在穩紮穩打。”

陳兆鏘沒有那麼容易被說服:“但創新技術方面,可等不到啊!”

程諾笑笑:“所以這不得靠我們了,這次我們來江南造船所,除了甲板技術外,我們還有別的技術。”

……

一出手便是王炸,首先是鍋爐煙水管方面。

由於歐美各列強因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事需要禁止鍋爐煙水管的出口,這給中國造船業的生產帶來了困難,若是放在以往,江南造船所還能忍一忍,勉強把日子過下去。

可眼下不行了,美國老方面催的相當緊,距離工期越來越近,主事人著急地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可就是解決不了問題。

事情倒不是完全沒有解決的辦法,比如找美國人買技術,有一種新式汽油機,可以代替鍋爐水管。

可問題是對方像是吃定了江南造船所一般,直接開價數萬美元,要知道江南造船所造個萬噸輪船才有幾個利潤,如今錢還沒收到,就先撒出去一些,實在是過於肉疼。

好在對方並沒有把價錢咬得太死,最後壓在了一萬美元,死活下不去,一時間談判重新陷入僵局,似乎唯有掏一萬美金的一條路可走。

此時的程諾如同天降神兵一般,直接將從歐洲“借”來的圖紙拿出來,表示不僅可以低價出售技術,還可以將全部圖紙、構造、模型及製造技術轉交給江南造船所,同時負責培訓工作。

一時之間讓江南造船所非常心動。

考慮到歐美各國政府皆申令禁止輸出機械車床等部件,以供他們國內應用,致使我們國內企業沒有機器可用。

程諾表示可以租借一部分從歐洲“巧妙”運來的機械,價格好商量。

聽到這個好處,江南造船所開始遲疑了,程諾對他們未免太好了,實在是讓人心裡沒底。

可即便這樣,程諾還沒完,更是表示願意以友情價出售克虜伯鋼材,全力支援萬噸輪船如期交貨。

如此三板斧下去,徹底把江南造船所打暈。

倒不是程諾捨得下本,而是現在江南造船所的主事人就是那個外國老——摩根。

這老傢伙,鬼精鬼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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