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回來之後,為了加快工作程序,程諾特意把遠在北京農學院的郭守春叫來,讓其在四川培育種子的同時,兼顧化肥的推廣工作。

有了這一幫農業人才的支援,後面程諾基本上可以高枕無憂。

千里迢迢趕過來,心直口快的郭守春還是有些埋怨:“我說程大院長啊,您可太霸道了,眼瞅著我那新一季的種子都播下去,結果您十道,哦不,十一道調令電報派過來,非要讓我過來。

我這還沒等到那百十畝莊稼發芽嘞,這麼一走,之前的功夫不都白瞎了嗎,要我說啊,咱就是狗熊掰棒子,掰一個扔一個,最後除了胳肢窩夾的那個,其它的全沒了!”

面對有才之人,程諾向來是以禮相待,尤其是大老遠把人家喊過來讓其幫忙,再不讓人說兩句,可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學閥”了。

“老程啊,你不是愛喝茶麼,我這是特意把你喊過來喝茶嘞,你是不知道啊,這四川好茶特別多。”給郭守春沏了一杯新茶,程諾笑呵呵道:“瞧瞧我剛剛新淘的蒙頂黃芽,我這費了老大功夫,才弄過來這麼一點。”

郭守春半信半疑,端著茶杯仔細嗅了一下,甜香濃郁,又仔細端詳一會兒後,觀其芽條勻整,湯色黃中透碧,淺酌一口更是甘甜醇爽,這才滿意道:“不錯,是好茶,我這也不算白跑一趟。”

程諾哈哈大笑:“好喝吧,好喝我這剩下的都是你的,回頭想怎麼喝,就怎麼喝,要是不夠你喝,我這還替你去要,就是用它煮茶葉蛋都沒問題。”

“前提是替你好好培育新種子,推廣金土地吧?”郭守春沒有被這茶衣炮彈給湖弄住,冷笑道:“這茶一看就價格不菲,再說剛才你放茶葉時,一臉肉疼那樣我又不是沒看見,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不用在我這玩聊齋了。”

程諾尷尬的笑笑,摸摸下巴說道:“所謂廣學而博,專一而精,論制化肥我勉強入門,但推廣農業我就沒那麼懂了,這不想到咱們科學院還有你這麼一個大能人麼,所以才把你請了過來。”

“也是,別的不敢說怎麼怎麼樣,但農學上我還是有些心得。”被程諾這一頓自黑加捧誇,郭守春臉上有些自得之色,喝了一口茶後說道:“我也不佔你便宜,這次進川我特意帶了十多名學生,專門支援咱們的工作。”

想起手下的學生,郭守春欣慰中帶著一絲驕傲:“也不怕給你透個底,這些學生都是我從北京大學、北洋大學、北京高等師範學校等學校精挑細選的人才,假以時日,若不出意外,這些人都能在學術上有一番成就。”

看對方神情不似作假,程諾好奇道:“不是,我記得當初就幾個北大的學生過去幫忙,什麼時候你的隊伍已經壯大到這種程度了?”

郭守春笑聲朗朗:“當初人少,可不意味著後面人也少咯。”

禁不住程諾細問,加上郭守春也不是一個藏得住事的人,程諾還沒繼續問上兩句,他自己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整個過程都講了出來。

原來隨著實驗田規模的擴大,用習慣研究“牲”的郭守春,再難回到當初人力資源窘迫的狀態。

便鼓動手下的學生助手,回到各個母校進行宣傳,沒想到效果相當不錯。

一方面國內本來就缺乏繼續求學的上升渠道,如今的科學院便是給那些想繼續在專業探索,但苦於無門的學生一個機會。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有資金,有能力出國留學。

另一方面農學院的待遇確實不錯,工資高於公務員平均水平不說,每次還都是現大洋。

光現大洋工資這一點,就足夠令不少人豔羨了。

當然,除了以上兩點外,還有諸如仰慕程諾名聲、立志報國、以農興國等種種原因,都促使著眾多有志青年的加入,報考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談及於此,郭守春感慨道:“其實我也沒想到,前後竟然有這麼多學生報名,就連清華學堂的部分學生,都過來表示要放棄出國的機會,留在咱們科學院做研究。”

程諾吃驚道:“咱們科學院的招牌都這麼響了嗎,連赴美的機會都要放棄,未免太過誇張。”

郭守春鼻子微微抽動,瞥了程諾:“你這是多久沒回北京了,眼下咱們《國民》期刊在各大高校那可是搶手貨,得虧這只是我們農學院招生,要是其他學院同時進行,我估摸著咱們家的大門都得被人撞破。”

得到這個訊息,程諾也是吃了一驚,不過再想到他們《國民》雜誌以科普為主,這類期刊在國內乃是獨一份,加上時不時與《新青年》合作,所以其影響力與日漸增。

聯想到日後的發展,程諾默然中沉思:“日後有機會,還是得建一所專門科研性質的院校,產學研的路還是得繼續完善……”

還沒等程諾進一步細想下去,郭守春突然想到了什麼,從隨身攜帶的布包麗掏出來一沓紙,鄭重地放在其面前。

“差點忘了,這是我臨走前,陳仲浦先生特意託我轉交給你的雜誌,剛才只顧著喝茶,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這是……”接過文章,程諾翻了幾眼遲疑道:“都是過去幾期的《新青年》嗎?”

“我看不止吧。”郭守春把頭扭過來,皺著眉道:“我記得還有豫才先生的一本新書,說是從你身上吸取了靈感,特意囑咐我拿過來要你看看,如果不忙了一定要作序。”

“這麼相信我的嗎?”程諾自言自語,可等到他把書翻找出來後,則是大為震驚:“《狂人日記》!竟然是這本書?”

郭守春的注意被這聲喊叫給吸引住,脖子扭過來好奇道:“你看過這本書?我記得這本書還沒出版,眼下還只是書稿。不過想來也是,你跟豫才先生的關係那麼好,裝訂前讓其看過也不是不可能。”

程諾趕緊失口否認:“不不不,我只是聽豫才兄說過,只是沒想到他效率這麼快,如此短的時間就已經成書。”

郭守春笑道:“這不挺好的,總比書商天天追在屁股後面好,話說回來,除了雜誌,這裡面其他文章還多著嘞,估計下面時間有你看得了。”

果不其然,裡面有李大釗先生的“今”一文,文章認為“吾人在世,不可厭‘今’而徒回思“過去’,夢想“將來’,以耗誤‘現在’的努力。“

也有錢玄同的《中國今後己文字問題》一文,強調“欲使中國不亡,欲使中國民族為二十世紀文明之民族,必以廢孔學”。

更有胡適的《建設的文學革命論》,提出十個文字的宗旨,即“國語的文學,文學的國語”,表示要要替中國創造一種國語的文學。

別的文章看起來還好,可讀到胡適的這篇文章時,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反覆讀了幾遍後,終於察覺到有哪裡不對了。

原來是胡博士在最後一段認為中國的文學短板在於缺少材料,而材料從哪裡來呢,源頭只有三種,即官場、妓/女和不官而官、非妓而妓的中等社會,除此之外,別無材料。

看到這裡程諾只想發笑,這不是正大光明的為自己逛窯子開脫麼。

問去哪裡了,直言道採風。

可實際上流連於石榴裙間,貪圖胭脂濃妝罷了。

早知胡適秉性的程諾還好,可一旁的郭守春則怒不可遏,氣得哇哇大叫:“這就是堂堂北大的教授,如今的大才子麼,不過整日趴在女人/肚皮上的窩囊廢罷了,真是羞與此人為伍!”

程諾苦笑著搖搖頭:“社會風氣如此,他個人也不過是隨大眾罷了,我們做好自己便成。”

為了打消郭守春的怒氣,程諾從這一摞文章中翻了翻,找出其中的兩份認真介紹道:“還是德潛兄(錢玄同)的文章,這篇叫做《文學革命之反響》中寫到‘青年啊,如果你還想在二十世紀做個人,

你還想中國在二十世紀算個國,那麼趕緊鼓起你的勇氣,奮發你的毅力,剿滅這種最野蠻的邪教和這班興妖作怪胡說八道的妖魔’。”

覺得還不過癮,程諾又專門把迅哥兒的那份《狂人日記》,將其中最為經典的那段挑出來高聲朗誦:“凡事總須研究,才會明白。古來時常吃人,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

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有了四千年吃人履歷的我,當初雖然不知道,現在明白,難見真的人!”

此段一讀,饒是心煩意亂的郭守春也心潮澎湃起來,直接從程諾手裡將這本書奪走,自顧自朗誦起來。

唸到興奮之處,更是大汗淋漓。

“致遠,這本書實在是寫的太好了,字字皆有千鈞之力,可否容我借走拜讀兩日。”

程諾揚起眉毛:“當然可以,不過書稿珍貴,切莫損毀。”

郭守春咧著嘴笑道:“這是自然,好書愛惜都來不及,汙損之事我可做不來。”

說完這話,郭守春便抱著書包快步離去,看那樣子恐怕不徹夜讀上三遍,難消心潮澎湃。

一旁的程諾則在心裡盤算著,一定得發封電報向迅哥兒多多催更才是,區區一本《狂人日記》可滿足不了他的胃口,怎麼著也得再寫一本長篇小說來,這樣讀起來才算是過癮。

恰在此時,門外突然彈起一個腦袋來。

不是別人,正是姜蔣左。

“守春走了?”

“剛走,怎麼,找他有事?”

“那倒不是,只是好久沒見到他了,怪想老同學的,想著找他聚聚。”

“要不我再把他喊過來,我離開這屋騰出地方,讓你們好好敘敘舊?”

“別了,以他的尿性,非得把我灌醉不可,咱們還是正事要緊,反正他也來四川了,日後有的是機會碰面。”

說著,姜蔣左把一封電報放到程諾面前,介紹道:“全國商會聯合會準備在天津召開第三次大會,邀請我們過去參會,一同參與選拔新一屆管事人。”

“還有這事?”接過電報,程諾一邊看,一邊說道:“我之前怎麼沒聽說過還有這麼一個大會,不明不白的突然找上我們了?”

姜蔣左回答道:“其實真算起來,這不是第一次邀請我們參會,之前就曾託人邀請我們過去。”

程諾疑惑道:“那之前怎麼不告訴我?”

姜蔣左嘆了口氣:“那段時間你吃喝都在實驗室,人都見不到,哪裡有機會通知你,何況咱們學院下屬工廠規模也不小了,商會竟然不發正式邀請函,未免有點看人低的意思,犯不著去湊這個熱鬧。”

程諾點點頭:“說的也是,不過這次人家這次正式發函了,你說咱們要不要應邀?”

姜蔣左思索片刻,斬釘截鐵道:“要是我說,咱們最好不要去蹚這灘渾水。”

程諾好奇道:“為什麼不去,咱們後面總不能所有的配套工業,都由我們自己來做吧?把產業鏈做大做長,我們吃肉,大家還能有個湯喝,難道不好嗎?”

猶豫了一下,姜蔣左低聲道:“據我所知,這次大會的目的並不單純,說是決議選派代表進行,要求北京政府息爭停戰,抗議公家簽訂《中日共同防敵軍軍事協定》。”

嚥了口唾沫,姜蔣左湊近說道:“他們看中了你的社會影響力,準備把你推選為代表之一,平常還好,可眼下北京剛跟日本借了2000萬日元,你說公家那些政客,怎麼可能會輕易廢除協定?”

所謂的協定主要內容是:

(1)中國與日本採取“共同防敵”的行動;

(2)日本軍隊在戰爭期間可以進駐中國境內;

(3)日本軍隊在中國境外作戰時,中國應派出軍隊聲援;

(4)在作戰期間,兩國互相供給軍器及軍需品。

這些規定意味著日本可以藉口防敵,任意進入中國領土領海和佔用中國各項設施,而中國當局必須與“日軍合作”,提供一切方便條件。

協定內容披露出去,舉國譁然。

留日學生在東京遊行,反對《中日共同防敵軍事協定》,要求歸還青島,被日本警察逮捕100多人,1000多名留學生因此罷學歸國。

國內的學生也是不甘示弱,單單北京就有2000餘人,齊集總統府請願,要求廢除中日軍事協定。

甚至一名學生當場斬斷左手中指,血書“桉件取消之日,為我輩生還之時”。

面對聲勢如此巨大的社會輿論,大總統馮國章也不得不接見學生代表,出聲安撫。

可實際上,就是不解決問題。

國內新*化運動如火如荼,程諾這邊化工業馬上要做大做強。

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偏偏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氣得程諾直接罵街:“我這邊做著實業,背後公家扯著後腿,真是一群飯桶吶!

跟誰合作不好,偏偏找什麼小日本,不說後面,就說現在。

人家毛子都說了,只要英、日偷襲港口,他誰都不打,就打鬼子,你們可倒好,現在上趕著送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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