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海仰頭吐出了一口煙。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吐菸圈,青煙嫋嫋,在煙霧之中傳來冷冷的兩個字。

“死了。”

束觀沉默了一下,他剛才問的自然是龐道坤。

然後歐陽海的聲音繼續響起。

“一共死了三十一個人,二十七個囚犯,四個巡捕,包括看守龐道坤的那兩名兄弟。”

“不過他們不死被燒死的,因為有鐵門阻隔,火沒有那麼快燒進去,他們是被煙活生生燻死的。”

“起火的原因呢?”

束觀接著沉聲問了一句。

“還沒有查出來,但暫時看不出有人縱火的痕跡……”

歐陽海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又說了一句。

“也看不到有道術施展過的痕跡。”

……那就是巧合?

束觀皺了皺眉。

“你今天來這裡幹什麼?”

然後是歐陽海問了這麼一句。

“想來看看龐道坤。”

“所以你是決定準備把這件事情查下去了嘍?”

“不錯,但是現在好像已經沒辦法查了。”

“你後來查到了些什麼?”

於是束觀把在那張照片上,發現了glh公司跟龐道坤可能有所關係的事情講了一下,當然他也解釋了glh公司是怎麼一回事。

歐陽海聽完之後,眉頭慢慢地鎖了起來。

“你原先有沒有探查過龐道坤的記憶?”

束觀猶豫了一下,如此問了歐陽海一句。

在他想來,像歐陽海這種有著多重身份的人物,總該會一些翻看別人記憶的道術的。

歐陽海瞥了他一眼道: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除非我遇到自己的生死危局,我不會施展任何道術。”

“我只是有點可惜而已。”

束觀嘆了口氣道。

如果當初歐陽海能夠看看龐道坤的記憶,或許他們就已經知道龐道坤發瘋殺人之事的真相了。

“當然,如果我能早點來,或許也能知道真相了,甚至今夜這場火災都不會發生。”

然後束觀又是這麼及時遺憾地說道。

然而此刻歐陽海的神情卻有些奇怪。

“……如果,不管你什麼時候來,這場火災都會早你一步發生呢?”

歐陽海的口中喃喃自語般這麼說了一句。

束觀微微一怔,頓時明白了歐陽海話中的意思。

“你不是說這場火災,看不出任何有人縱火的痕跡嗎?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行者。”

於是束觀也揚了揚眉道。

“看不出不代表不是,我剛才聽了你的話之後,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這次火災恐怕就是為了將龐道坤滅口才會發生的。”

“第六感?”

束觀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別不信,我的第六感很靈的。用修行者的話說,就是我的伏矢魄天賦異稟。”

歐陽海很嚴肅地對他說道:

“它從來沒有出錯過。”

束觀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會,接著提出了質疑:

“如果要把龐道坤滅口的話,他們為什麼不在龐道坤發瘋之後就動手?卻要等上幾天,這不是自找麻煩,增加洩露他們秘密的風險的機會嗎?”

歐陽海緩緩蹲了下來,又給自己點了一根菸。

這一刻,他的的眼中閃爍著堪稱睿智的光芒。

“……這也是我剛才一直在想的問題……他們的行為確實有些古怪,既然要把龐道坤家中的資料拿走,為什麼不乾脆殺了龐道坤?”

“從邏輯上來說,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原先他們認為沒必要殺,但是現在他們覺得必須要殺,所以才動了手。”

“那為什麼才過去幾天時間,他們突然要改變決定?”

束觀皺起了眉頭。

歐陽海卻是抬起頭看向他。

束觀頓時心頭一跳。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在查這件事情,而那些人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才下手將龐道坤滅口了?”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這不可能,自前天開始,我根本沒做什麼,只是……去了一次霞飛路,他們怎麼可能如此肯定我是在查龐道坤的事!除非他們一直在監視著我。”

束觀斷然搖頭道。

首先,他沒有任何被人監視的感覺。

其次,他有那門隱藏氣息的秘術,沒有人能夠用道術占卜推算他的行為。

就算真的有人監視他,他對於龐道坤這件事情的調查,至今並沒有展開實質性的行動,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思考推測。

就算他去了一次霞飛路,那也說明不了任何事情。

難道是自己對那家咖啡館的試探?那家咖啡館真的有問題?

如果真的只是因為自己對那家咖啡館試探了一下,暗中監視他的人……如果有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就猜到他在調查龐道坤事件,在調查glh公司,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一些,除非有人能看透自己的內心!

不,絕不可能是歐陽海說的這個原因。

而且現在所有的推測,都是建立在歐陽海的第六感沒有錯,今天城南巡捕局的這場火災,是因為有人想要殺死龐道坤而放的前提下的。

而對於這一點,束觀也依然存疑。

“怎麼,你不信?”

看到束觀的臉色,歐陽海淡淡地這麼說了一句。

“如果真的只是為了殺龐道坤滅口的話,直接潛進來殺了就是,何必要牽連這麼多無辜之人,這樣做根本沒有意義。”

束觀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沒有意義?這裡面的意義可大了!”

歐陽海冷笑了一聲道:

“派個人來專門殺掉龐道坤?你也看見過龐道坤是被關在一個什麼地方,你覺得那地方能被普通人潛入進去?只要龐道坤單獨死了,很容易就會被人猜到是修行者乾的,而專門派個修行者來幹掉龐道坤,這不擺明了龐道坤發瘋這件事情有大秘密麼!到時候你覺得你呆過的那個七仙盟會不會注意到這件事情?”

“而現在這樣一把火,看不出任何人為得痕跡,也只有我們這樣早就知道龐道坤發瘋之事背後必然跟修行者有關的人,才會懷疑這把火的目的。”

束觀被說得啞口無言。

“你不相信就算了。”

這時歐陽海卻是揮了揮手站了起來。

“我再跟你說一次,我的第六感絕對不會出錯,從來沒有錯過。”

“這場火,絕對不是偶然。”

“不過,到底是不是因為你引起了對方的警覺,這只是我的推測,當然……”

歐陽海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最後說了一句。

“我的推測也很少會出錯。”

他的語氣間有著無比的自信。

而說完這句話之後,歐陽海就轉身朝巷子外走去。

束觀卻是突然揚聲喚住了他。

“還有什麼事?”

歐陽海轉過頭來。

“剛才我看你很悲傷……”

束觀猶豫了一下說道,他本來想安慰一下歐陽海,只是話到口間,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怎麼,你覺得我們這樣的人,就該天生鐵石心腸?”

歐陽海漠然這麼說了一句,回頭走出了巷子。

束觀摸了摸腦袋,心裡嘀咕了一句:

好心當作驢肝肺。

然後他也從巷子的另一頭,離開了這裡。

……

第二天的上午,束觀坐在走馬館中喝著茶。

他的心情不算太好。

龐道坤死了,雖然他跟那位大學教授並不算太熟,只是路上相逢時相互間會點點頭,但總歸是一件讓人很遺憾的事情。

而且龐道坤死了之後,對glh公司的調查,就變得越發困難起來。

不過束觀並沒有準備放棄這件事情,既然沒有了簡單的辦法,那就用最笨的辦法好了。

他準備下午的時候,去見見杜文強。

就在束觀仔細想著到時候應該讓杜文強幫他做那些事的時候,安鳳俊拎著一根木棍從大門外衝了進來。

如果不是他臉上的神情是笑呵呵的,不知道的人以為他是來砸店的。

“束先生,還真有那些小赤佬掉下來的東西!”

安鳳俊衝到了長桌前,將那根木棍放在在了長桌上,笑呵呵地說道:

“這根木棍,就是那幫藏頭露尾的傢伙的東西,是我手下一個功夫最好的兄弟,被偷襲的時候,從偷襲他的那傢伙手中奪下的,後來從那兄弟從昏迷中醒來後,發現這根木棍就在他身邊,沒有被帶走。”

束觀看了那根木棍一眼,很普通的一根棗木棍,既不是什麼法器,也沒有沾染修行者的靈力氣息。

當初使用這根木棍的,應該只是一個普通人。

“那我就幫安爺算算,那些人到底躲在哪裡。”

束觀從桌子下面拿出了龜殼和古銅錢,開始起卦。

安鳳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而在幾秒鐘之後,束觀就抬起了頭。

“束先生,怎麼樣?算出來了嗎?”

安鳳俊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束觀笑了笑,說了一個地址。

剛才的那一卦,卜的很順利,天機展露地很清晰,沒有任何遮掩。

而看著束觀這隨意輕鬆的模樣,安鳳俊反倒有些遲疑了起來。

“要不我親自陪安爺過去一趟吧!”

束觀悠然站了起來。

“不,不,不,鄙人絕沒有不相信束先生您的意思。”

安鳳俊連忙解釋道。

束觀卻是已經當先朝門外走去,他自然不是因為要向安鳳俊證明什麼才要跟去的,而是隱隱還是對那些搶劫的匪徒有些不放心。

雖然那些人的藏身之處被輕鬆卜出來了,雖然剛才那根木棍沒有任何與修行者有關的痕跡。

而且一個能被凡人奪走木棍的人,怎麼都不會是修行者。

只是那幾場大霧,總讓束觀覺得太巧合了一些。

而萬一那些匪徒中真有個修行者,那麼安鳳俊這些人過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了。

……這也算是自己的第六感吧……

出門的時候,束觀如此想著。

安鳳俊今天並沒有將他的汽車開到多倫巷之內來,門外站著幾個彪型大漢,穿著黑綢衫,腰間都彆著手槍。

然後束觀在安鳳俊和那幾個彪型大漢的簇擁下走到了巷口。

看到巷口外的景象時,束觀猛然一呆。

多倫巷巷口之外,齊刷刷地站著五六十名同樣身穿黑綢衫,手中清一色的拎著短柄斧頭的壯漢,一個個都是殺氣騰騰的樣子。

而路上經過的行人,見到這一幕,自然紛紛為之側目。

而在這群大漢站滿了街道,對面公交站前的那輛黃色雙層大巴士根本不敢發動,就那麼停在了那裡。

束觀甚至看到了遠處站著幾名住在多倫巷的街坊鄰居,此時都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進巷子回家。

束觀頓時苦笑了起來,安鳳俊整了這麼大的陣仗,自己以後可就不知道要被鄰居們在背後怎麼說閒話了。

而安鳳俊則是同樣殺氣騰騰地說道:

“束先生,鄙人今天把手下最能打的兄弟都帶來了,還聯絡了公交公司,特意從他們那裡弄來了一輛車,就等束先生算出那些小赤佬躲在那個老鼠裡,好一起殺過去。”

束觀這才知路邊停著的那輛黃色雙層大巴士,並不是嚇得不敢動,而是安鳳俊弄來的車子。

“上車!”

然後安鳳俊豪氣干雲地一揮手,那五六十名大漢鬧騰騰地湧上了大巴士。

不久之後,大巴士風馳電擎般朝目的地開去。

……

這裡是城南靠近碼頭的一片貧民區,房屋平矮而破舊,道路極為狹窄,大巴士自然是根本開不進來。

所以安鳳俊和他的手下兄弟們,在這片貧民區外早就下了車,然後拎著斧頭衝進了這片貧民窟中。

這個貧民區的名字叫做蕃瓜弄,如果說整個城南老市生活的都是申城的底層市民,那麼這蕃瓜弄一帶,就是貧民窟中的貧民窟了,用申城人對這片區域的形容,就是住在這裡的都是“下只角中額下只角,滾地龍里額滾地龍,齷齪裡額齷齪,癟三里額癟三,骯髒裡額骯髒”。

束觀跟在安鳳俊那些人的身後,走進了這片汙水橫流,空氣中充塞這各種腐臭氣味的住宅區。

裡面的道路宛如蛛絲般密佈,四通八達,而且看去似乎都差不多,像束觀這樣第一次走進這裡的人,很容易就會迷失方向,分不清東南西北。

事實上,雖然他占卜出了一個地址,但是他自己也不知到那地方是哪裡。

但是安鳳俊和他的手下們,卻似乎對這片地域很是熟悉,他們行走在那些錯綜複雜的小巷中,彷彿回到自己家中般熟悉。

因為這裡本來就是他們從小長大的地方,像安鳳俊手下的這些打手,十有八九都是出生於蕃瓜弄這些殘破的棚戶矮房之內,在這裡他們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路。

很快,安鳳俊和他的手下們,就找到了束觀告訴他們的那個地址,那是一棟在這片貧民區中算是相當完整的房屋,至少它的牆壁沒有漏風,窗戶也都算完好,和周圍的那些只能勉強棲身的棚屋比起來,已經堪稱是豪宅了。

安鳳俊和他的手下們,並沒有直接衝進去,而是在距離幾十米的地方,從四面八方先把這棟房屋悄悄地圍住,然後安鳳俊來到了束觀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束先生,這裡就是你說的那個地方嗎?”

“安爺你沒找錯地方的話,應該就是了。”

束觀看著遠處那棟樓房,微微眯了下眼,接著如此微笑說了一句。

“這地方上次我們也來找過,好像沒人住在裡面。”

這個時候,安鳳俊邊上的一位大漢如此說了一句。

像這種魚龍混雜之地,他們原先又怎麼會不好好搜尋一番,而且蕃瓜弄本來就是他們最熟悉的地方,那些劫匪如果躲在這裡,又怎麼可能會瞞得了他們。

所以這個大漢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束觀的眼神中是充滿懷疑之意的。

而安鳳俊的神情也有些疑惑,看著幾十米外那棟裡面安靜至極的房屋,再次輕聲說了一句道:

“束先生,那裡面好像沒有人。”

束觀沒有再說話,而是直接朝那棟房屋走了過去。

當他走到那棟房屋之前十來米處的地方,束觀停下了腳步,然後像是擦拭一面看不見的玻璃上的灰塵一般,抬手在眼前輕拂了一下。

牛耳尖刀在他袖間一閃即逝。

下一刻,十米外的那棟房屋中,頓時傳出了陣陣喧譁聲,似乎有不少人正在喝酒行令划拳。

身後,安鳳俊和其他那些他的手下,都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怎麼前一秒那棟房屋中還寂靜無聲,像是一個人都沒有,突然卻又傳出這麼大的聲響呢。

他們大部分人都並沒有注意到束觀剛才的那個動作。

當然,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因為他們根本不明白那個動作意味著什麼。

此時自然也沒心思疑惑什麼了,安鳳俊惡狠狠地喊了一句。

“衝進去!”

於是四周的那些大漢們,拎著斧頭潮水般湧進了那棟房屋中。

而束觀則是退後了一步。

剛才他只是用牛耳尖刀,斬滅了一個法陣而已。

那是一個很簡陋粗淺的法陣,但是卻也足夠遮蔽普通人的耳目了,所以安鳳俊這些人,明明已經如此接近這棟房屋,卻察覺不到裡面其實有不少人在。

上一次他們來這裡搜尋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應該也是這個法陣的原因。

不過,束觀在斬開那個法陣的瞬間,就已經察覺,那棟房屋中並沒有修行者的存在,所以他沒有著急進入那房屋中的意思。

直到裡面的打鬥聲漸漸平息下來,他才不緊不慢地朝那房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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