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

聽到將士稟報三烽齊燃之後,大殿之內的眾臣們,卻出奇的安靜了下來。

這並非他們視若無睹。

而是此時此刻,這樣的訊息傳來,讓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

剛剛聽到隴西始皇帝有變的訊息,現在又從東邊傳來烽火齊燃的訊息。

聽的他們頭暈目眩。

“諸位公卿皆為我秦國棟樑,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我大秦,大廈傾覆?”而就在這安靜的氛圍之中,嬴城悲嘆道:“如今之亂局,必須要有奪天造化之決心。”

不好的訊息湊在一起,在此時反而有利於他的訊息。

如果說,始皇帝出事之後,最重要的是什麼,那他認為,唯獨軍權一事,是最重要的事情,其餘之事,都不足為重。

而在如此迫切的情形之下,諸多的公卿,也只能暫且聽之任之。

這正是他所期望的。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於最終徹底的掌握大秦軍事大權。

“末將,遵命!”

王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知道此時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了,各種機緣巧合之下,想要阻止嬴城接手軍權,已然不可能。

現在唯有一條途徑,請命於始皇帝,始皇帝親自下詔。

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就在這敘說之中,王戍將手中起草的軍令文書拿了出來,捧在了手掌呈遞給嬴城。

而隨著王戍承認了嬴城以監國軍令發號施令的合法性,雖然眾多朝臣們並不認同,卻也不再出聲阻止。

“太尉府即刻發令!”

嬴城拿到太尉府起草的軍令文書之後,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當著眾多朝臣的面前在帛書之上用了自己的監國制印,而後讓太尉府直接發令給屠睢,蒙武,李信,王賁,楊端和,王繼,楊辰七人。

而這七人,便可藉助著這一道軍令文書,擁有各郡軍政力量的調動之權。

至於說這些人究竟是否遵令,那都是往後的事情了。

這也是他目前為止,許可權最大的旨意了。

“立刻查明烽火所燃之事!”

解決了心頭大事,嬴城再次發號施令起來,解決烽火燃燒之事。

烽火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資訊傳遞的問題。

但在沒有即時通訊之下,即便是看到烽火燃燒,朝廷能做的也只是第一時間探查清楚情報,這擁有很長的反射弧。

而這是無人會阻止的。

“丞相府從現在開始,停止一切有關變法之事,維持原狀,萬事維穩,不做改變,也不去改變。”嬴城再次道:

這是他迫切想要對目前大秦做出的調整。

在他執政這段時間,雖然一切都在穩步的進行。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依託於始皇帝這個從未插手他佈政卻又至關重要的因素。

而現在。

始皇帝出事,天下將亂,若是繼續執行新秦律,甚至會成為禍亂的根源,即便是平息了大亂,也會令大秦自我覆滅。

“這,這是否太過謹慎了。”嬴城話音未落,李斯便忍不住的眉頭一皺,道:“新秦律,乃是經過陛下贊同的國政,正如大律府石壁所言,天下為公!”

“在此之下,每一步均是可以改善我大秦危機的良策,以新秦律之改變大秦,我大秦必然能夠萬世長存,天下太平,長治久安。”

“而如今,各種政令均是不正妥當,接下來只需要暗部就按的推進,便能徹底的完成轉變。”

“這個時候停止,頗為不妥。”

“即便是天下四處生亂,可若是因此就廢止國政,反而徒生變故。”

“廢止不妥,應當緩慢推進。”

李斯直言反對,雖然近在遲尺的匈奴之亂,隴西之亂,皇子之亂,各郡之亂,但這並不是廢止的理由。

相反,大亂之下必有大治,如今之大秦,更需要推進新政。

“此事不必再議!”嬴城搖了搖頭,始皇帝不出事,哪怕是被圍困在隴西,他也不想廢止新政的實施。

但是。

始皇帝出事了。

新政就必須停止。

甚至於。

如果始皇帝真的掛了,秦國能夠維繼,新政恐怕需要停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現在,我大秦只做一件事,也只求一件事,以戰止戰,亂不止,兵不休,哪怕窮兵黷武,誰敢亂我大秦,就做好與大秦一百五十萬大秦銳士不死不休的準備。”

嬴城沒有想要與李斯商量的意思,“李公,諸位,只有度過此次危機,我大秦才有存續之可能,也只有度過此次危機,諸位才能安享這太平盛世。”

李斯並不認可嬴城這樣的解釋,還想要爭辯一番。

倒是馮去疾,目露思襯的看向李斯搖了搖頭,讓李斯暫時稍安勿躁,而後面向嬴城輕聲道:“老臣遵旨!”

“大秦上下,維持原狀,不再做改變,新政之下即以新政施政,舊政之下,便不做出更改,各安其事。”

李斯眉頭一皺,卻是安靜了下來,道:“老臣遵旨!”

國政是否實施,這本就是三公才會參與商定的事情,下方即便是各府令,也沒有參與的份。

而此時。

本就是主持國政的嬴城,李斯,馮去疾三公達成一致,眾臣即便是有意見,也在此時沒有意見了。

上面說什麼,下面怎麼做便是了。

“臣等遵旨!”眾臣也是相繼附和道。

嬴城點了點頭,不再糾纏於此,而是繼續問道:“鎮撫司之事準備的如何了?”

在朝堂之上,若是糾結於一件事,因為一件事便大鬧,是無法立足的。

得失之間,這對權位越高之人來說,更像是一場遊戲。

李斯雖然不滿嬴城廢止新政,但這在李斯這裡並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見嬴城詢問鎮撫司之事,便猶如忘記剛剛發生的不愉快的道:“鎮撫司尚在籌備之中,主事官員倒是沒有問題,但鎮撫司既然為情報之機要,所需人手均要精挑細選,確實需要一段時間的精細遴選。”

“傳呼延立三!”嬴城點了點。

迅速的,羅網信字營統衛呼延立三進入了殿中。

羅網被趙高搞廢,近七成的力量損失殆盡,如今的羅網,能夠找到官職最高的,也只有呼延立三了。

“從即日起,羅網更名為鎮撫司,信,天,羅三營,信字營掌情報蒐集,天字營掌司兵,羅字營掌其他事物。”

“鎮撫司司正由羅網統領章邯擔任,丞相府擇選左右司長一職,呼延立三擢升信字營統領,另選二營統領。”

“鎮撫司歸屬於廷尉府,但允其直面內奏,特立獨行之權。”

嬴城宣佈道。

可以說。

這是對羅網權柄嚴重的削弱。

尤其是。

羅網左右司長由丞相府遴選。

身在朝堂,就會明白,李斯和馮去疾看起來和平相處,一個掌握司法,一個掌握政務。

但是。

在大大小小官員的任事上,其實是處於犬牙交錯的狀態。

也就是一種相互監督,卻又相互制衡的狀態。

而一旦讓李斯和馮去疾安排人參與進鎮撫司,那麼鎮撫司的地位,就要落在丞相府之後,但允鎮撫司特立獨行,直面內奏,卻又要稍微強於各府司署,差不多和九卿在同一個權利層次,但官職地位落在了九卿之後。

“諾!”李斯和馮去疾相繼回道。

對聽成這樣的安排,並沒有問題。

鎮撫司,嚴格來說,依舊是保留著落網大多數的權柄,負責監察天下,受於皇權。

只不過,在經歷大變和損兵折將之後,改了個名字,恢復實力而已。

“糧草整備如何了?”嬴城繼續問道:“這天下糧草儲存又如何了?”

聞言,內史騰從佇列之中走了出來,道:“關中十二倉雖經歷夜襲,損失五十二萬石糧草。”

“但以關中十二倉糧草儲量,足以支撐百萬大軍一年之用度。”

“而在關中之外,各郡均設有糧倉,最近一次統計是在三月二十九日,加上此次春耕損耗,目前天下各糧倉總計四百二十萬鍾。”

“加上糧草,可有千萬鍾糧草分佈在天下各郡糧倉之中。”

“此儲糧足以支撐至年末,而倘若加以秋收,若要維持太尉府軍事所需,足以。”

內史騰頓了頓,道:“只不過,微臣所憂慮的,也正如此前所議,這儲糧並非單軍事所需,各地用度皆在此內,按往年之消耗,四百二十萬鍾糧食,是不夠的。”

“至少還有一百萬鐘的糧食缺口,這缺口,以治粟內史府的預算,在五月必須要得到補充,如此才能無憂。”

“按此前所以,五月發行糧債。”

“但如今天下局勢突變,微臣略有擔憂,若各地均發生動亂,恐怕會影響秋收收成之事。”

“凡是有戰爭之處,必有掠食之事,踐踏之事。”

嬴城點了點頭,和上個月的差不多。

平均下來。

每個月,大秦糧倉會消耗四十萬鐘的糧食,也就是二百二十四萬石的糧食消耗。

這是除過官員俸祿被俸銀替代,在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亂情況下的消耗。

也是目前為止,維持整個大秦國本的消耗。

但他也明白。

接下來發生戰亂,這個消耗量會進一步的增加。

“調倉吧!”嬴城微微思襯,還是決定商議此事。

調倉,就是字面意思,以符合大秦戰略佈局的方式,對天下糧倉儲量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調整。

雖然這樣的調整會徒增消耗。

但是。

調倉朝廷控制疆域之時非常有必要的手段。

而在這個時候。

便需要對天下各地的情況進行一次極其綜合的預判。

馮去疾只是眉頭一皺,便問道:“以何為準?”

“五方都統帥主營為準。”嬴城道:“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將泗川郡的糧草抽空調入李由將軍大營,泗川郡若有需,令趙叢陳書朝廷向四周調糧。”

“老臣明白了,這就著手準備調倉!”馮去疾點了點頭,調倉之事對丞相府來說,輕車熟路,只不過,讓他疑惑的是,調倉雖不輕佈政,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嬴城卻重點提及泗川郡。

泗川郡,便是泗水所在,其形橫川,故此泗川為名。

要知道,朝廷在調倉之中,除了考慮一地是否會發生動亂為準外,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因為一地近乎要失控,所以朝廷需要以強制手段控制一郡之地。

調倉,也就是將一郡之內的糧草全部抽空,哪怕是奉命縱火燒燬,也要造成一郡無糧的情況。

人總是要吃飯的。

而人若是吃不到飯,要麼造反奪糧,要麼為了糧食屈從於人。

而這,便是調倉之目的。

讓一郡之地保持在僅能維持生存的狀態,倘若百姓造反便斷糧,而等到百姓無果腹之食,甚至易子而食之時,朝廷再廣佈流言,高調的調集糧食前往安撫百姓,於是,百姓自會對朝廷感恩戴德。

然而。

這是非正常手段,此時用在泗川郡,卻是略有不妥了。

馮去疾心中暗暗思襯,又回頭看了一眼了丞相府長史令,自己的副手,副手搖了搖頭,表示泗川郡並沒有亂象奏報。

馮去疾奇怪的看向李斯,對李斯瞪了瞪眼睛,李斯似乎也明白馮去疾要說什麼,也對馮去疾回瞪著眼睛搖頭。

暗自奇怪了一聲。

馮去疾又側頭看向了下方的眾多府令司署。

這是朝堂之上的小動作,即便是始皇帝議政,他也經常這麼幹。

朝政之事每一步均是有深意的,而在朝堂之上,能在司正府令之列,沒有誰是酒囊飯袋。

一個政令,往往是需要很多很多情報支撐的,也是帶有目的,在不明確的情況下,是需要去揣度的。

而現在便是如此。

不明所以,就用眼神問,這其中可是泗川郡發生了戰亂,來不及稟報?

若是有忽略之處,知曉之人便要在此時主動站出來將事情說明白,主要是與他說明白了,如此,他才能心中有數。

可是。

馮去疾很快就收穫了一通不解的眼神。

馮去疾一圈看下來,終於還是給內史騰遞了一個眼神,而內史騰極其熟練的往後看了一眼。

頓時,一名治粟內史府內司署官員,移步出列,當堂道:“啟稟監國,下官有疑!”

“哦?”嬴城問道:“方愛卿有何疑惑?”

司署官員震聲道:“監國,這調倉之事,並非奇事,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空倉制郡,卻是非尋常手段,除非一郡之內有亂臣賊子作亂,亦或郡守等朝廷官員為禍一方,地方勢力盤庚錯節對朝廷陽奉陰違,此類朝廷一時間無法制衡於郡,便以空倉之策,強制於郡。”

“只是不知,這泗川郡是有何不妥之處,竟要行空倉制郡之策。”

說完,司署官員安靜的等待了下來。

問題他問完了。

至於監國如何回答,其實與他並沒有干係。

馮去疾默不作聲的目視青石地面,豎起耳朵準備聽嬴城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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