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瑾帶著沈凜去樓下準備洗漱吃飯。

他們家的樓梯不算高,就是臺階稍微修得有點窄,好在家裡也沒行動不便的老人,目前住二樓的就他們兄妹幾個。

說目前,是因為給蘇大哥蘇大嫂準備的婚房在樓下,只是蘇大嫂對從未住過的樓房充滿嚮往,索性二樓還有間空著的、是蘇大哥婚前住的,小夫妻都樂意搬回樓上,劉春芳也就隨他們了,前提是他倆沒孩子。

一旦蘇大嫂懷孕了,還得搬回一樓住,這樣才安全,也方便她照料孕婦和以後的孫子孫女。

有些窄的樓梯,對沈凜的小短腿很不友好,他始終安靜乖巧、努力跟上她的腳步,下臺階的時候雙手緊緊抓著蘇懷瑾,小短腿顫顫巍巍的往下邁,生怕跟不上會被拋棄似的,還沒站穩就搖搖晃晃的往下走。

蘇懷瑾走了兩步才注意到,不禁也有點被他的努力感動了,她選擇停下腳步:“不著急,等站穩了再下臺階,咱們一步一個腳印.”

就這樣,她一步一頓、像蝸牛般,牽著小傢伙慢吞吞往下挪,也不願意抄起他走兩步,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口號貫徹到底。

到了樓下,她才發現,家裡這麼安靜,是因為就只有蘇大哥蘇二哥在。

前者在院子裡修理著一條桌腿,後者則在客廳擺弄著支書父親寶貝收音機,嘴裡跟著電臺唸唸有詞,蘇懷瑾一看就知道蘇二哥又在學英語了。

學霸都這麼喪心病狂的嗎?

她不理解,但轉念一想,蘇二哥自己一大早起來學習背單詞,總好過拉著她一起瘋狂內卷。

蘇懷瑾瞬間不想吐槽了,不止如此,她還特意放輕了腳步,牽著沈凜不引人注意的從門前經過,來到蘇大哥面前,小聲地問,“大哥,爸媽他們呢?”

蘇大哥不知道她幹嘛做賊一樣,但也配合的放低了音量,“爸去村委會了,你嫂子跟媽去河邊洗衣服被子了,拎了滿滿兩大桶,得洗半天吧。

媽說了,你吃飯的時候也給這孩子餵飯,碗筷不用你洗,但是可別讓孩子自己吃飯了,弄髒了衣服可沒得換.”

蘇懷瑾:……

“好吧,我先帶他去刷牙洗臉,家裡有兒童牙刷嗎?”

蘇大哥滿臉茫然,“啥兒童牙刷,這麼小的孩子也要刷牙?”

蘇懷瑾沒理會大哥的傻問題,“算了,想也知道媽不可能花錢買這個,我給他找個大人用的牙刷.”

說完她就轉身準備去翻劉女士房裡的櫃子裡,毛巾牙刷肥皂這些“貴重”物品,都是她媽親自保管的。

蘇大哥張大嘴巴看著她瀟灑轉身的背影,心想他妹是真不怕捱揍啊。

在派出所還信誓旦旦絕不照顧熊孩子呢,把人帶回家後,又是給他洗澡換衣服,現在還要給他用牙膏牙刷——他們這別說小孩,大人都不是誰家都用牙膏牙刷的,小美對這孩子也太過溺愛了吧,都有點不計代價了。

蘇大哥沉浸在他妹的人美心善中無法自拔,殊不知,他妹也就轉身時瀟灑了一秒,下一刻就被過於黏人的熊孩子限制了發揮。

她本來是想一個人去劉女士的房間,早去早回。

沈凜已經吃飯睡覺都跟著她了,也沒必要時時刻刻都形影不離,畢竟照他這麼個跟法,她還要不要洗澡上廁所了?

然而她想抽身離開片刻,才發現抽不動,小傢伙使出了吃奶的勁攥她的手。

蘇懷瑾:……

行叭,讓他跟讓他跟。

就這樣,她帶著個拖油瓶去父母屋裡翻箱倒櫃,落在蘇大哥眼裡,他妹帶孩子真是體貼入微啊,分開片刻都不放心呢。

爸媽這下可以放心了,小美只是自由散漫慣了,一旦她想要認真做什麼,絕對手到擒來。

蘇懷瑾還不知道自己在蘇大哥心中英勇而無私的形象,她此時有點壓力山大。

不管低頭、扭頭,還是轉身,沈凜這小傢伙的視線,始終牢牢追隨著她,不錯過她的一舉一動,眼神中透露出清徹的愚蠢,讓蘇懷瑾有種教壞小朋友的負罪感,順利找到了牙刷也沒多高興,想了想教育道,“我這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好孩子不要學這個,你想要什麼,要先徵求家長或者東西主人的同意.”

“對哦,就算你看著是個人狠話不多的酷哥,但咱們這關係,喊我一聲姐姐沒毛病吧?實在不行,你想喊姨姨也沒關係……”

蘇懷瑾反感大部分熊孩子隨便喊她阿姨,但沈凜不是大部分,他的身份和長相,張口喊她阿姨,她只會覺得刺激,光想象就有種禁忌的快感。

沈凜不開口,也算是拯救了她岌岌可危的節操。

掉節操的蘇懷瑾帶著沈凜來到她刷牙專用的位置蹲下刷牙牙。

沈凜不知道是習慣了刷牙,還是他本身學習能力就不錯,一絲不苟跟著蘇懷瑾刷牙,動作節奏不能說毫不相干,只能說一模一樣。

他們蹲在水溝前,小傢伙沒法到面對面盯著她看,也不影響他緊緊挨在她身邊、隨時隨地貼貼。

蘇懷瑾自己都覺得她過於人美心善了,一嘴泡沫、說話含糊不清還要教學,“刷完牙,還要認真漱口,跟著我做,先含小半口水,咕嚕咕嚕……”

仰頭的蘇懷瑾,發現努力學英語的蘇二哥靜靜站在她身後,差點把她嚇一跳。

也不知道蘇二哥圍觀了多久,蘇懷瑾趕緊把水吐了,小聲抱怨了一句。

蘇二哥沒理會,始終用那種捉摸不透的眼神看她,“你不對勁.”

“好端端的幹嘛罵我?”

蘇振華:……

他放棄循序漸進了,直接攤牌問,“你昨天是不是對這孩子說了什麼?”

蘇懷瑾依然面露茫然,對他的真正含義多少有點猜測,卻不想承認,她自認為小動作天衣無縫,現場那麼多人都沒發現,沒道理瞞不過一個蘇二哥,於是繼續裝傻充愣,“我對他說了好多話啊,二哥你問的什麼?”

“公安來的前兩分鐘左右,當時很多大嬸們都圍著這孩子噓寒問暖,他都充耳不聞、彷彿與整個世界割裂,直到你不知道在他耳邊說了什麼,這孩子眼神才有了些許變化,之後便寸步不離的跟著你了.”

蘇懷瑾人都傻了,她還抱著僥倖心理,以為蘇二哥只是隨口詐她,沒想到他把當時的細節都盤得明明白白。

當時情況那麼混亂,他自己都被鄉親們圍著七嘴八舌的誇獎,為什麼還能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這種腦子是真實存在的嗎?

蘇懷瑾都想懷疑人生了。

蘇振華以為她的沉默是要抗拒從嚴,繼續分析,“大哥和媽都說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嘴巴越硬心地越柔軟,才會這樣耐心的、事無鉅細的照顧這孩子。

但我知道,讓你心血來潮大發善心可以,但這樣洗澡餵飯事事都要你親自動手的照顧,沒門,昨晚給他洗澡那會兒,你就該撂擔子不幹了.”

在要她當牛做馬、吃苦受累的現實面前,派出所說的表彰報酬影子都沒有,壓根沒多少吸引力。

蘇懷瑾:……

蘇二哥說的有理有據,她竟無言以對。

“我思來想去,最可疑的地方在鎮上那會兒,你跟這孩子一定是對上了什麼暗號,才會這樣反常.”

蘇二哥越是侃侃而談,蘇懷瑾越是慌的一批,他連“反常”這樣的詞都用上了,該不會揪出她穿越者的事實吧?

但她知道,越慌亂越不能自亂陣腳,她也得先探探二哥的底,便努力鎮定的反問:“那你說我們對了什麼暗號?”

蘇振華無語,“我要是知道,還用這樣問你嗎?”

很好,沒有證據的推論就是胡說八道,蘇懷瑾重新挺直腰板,“你剛剛分析的那些,聽起來很像回事,但我就說一句,看看這孩子的樣子,我能跟他對上什麼暗號?”

蘇振華:……

沒錯,這孩子真的足夠冷漠,自己說了這麼多跟他有關的事,在他面前依然像是空氣,好像全世界都與他無關,哪怕是他妹的特殊待遇,也沒辦法讓他張口說半個字。

不然,但凡這孩子說幾句他記得的東西,公安應該也很快就能聯絡上他家長。

他們確實不像是能對暗號的樣子。

沉默間,他又看到了蘇小美重新恢復生龍活虎的小臉,跟幾秒鐘前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完美詮釋了“做賊心虛”四個字。

蘇振華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把覆盤了一晚上分析結果刪除。

算了,就當自己眼瞎,下次再想撬開她的嘴,得學會提前搜齊證據。

吸取教訓準備下次努力的蘇二哥,這次也沒輕輕放過他妹,表情更嚴肅了,“算了,給你半個小時,洗臉吃飯,完了去我房間做試卷.”

蘇懷瑾:……

目送著蘇二哥揮一揮不帶走雲彩的背影,蘇懷瑾很想控訴他不講武德。

但最後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低頭看著外界發生什麼、他始終巋然不動的沈凜,第一次主動摸了摸他戴著毛線帽的小腦袋。

萬萬沒想到,他的絕對沉默反而幫了她大忙,差一點就暴露了。

不過就算有不開口所以不會背刺她的沈凜,蘇懷瑾也也要吸取教訓,家裡有個人精哥哥,她可不能再輕舉妄動,匿名提供線索那事徹底忘了吧,還不如多催催派出所破案來得靠譜。

半個小時後。

蘇振華的心情詭異的跟他妹同步了。

看著踩著點才來他房間的妹妹,和彷彿長在她腿邊的小孩,他忍不住皺眉道:“我不是說叫你上來學習的嗎,怎麼還帶著這孩子?”

蘇懷瑾:“我跟他說了,讓他就在院子裡曬太陽玩,還有大哥照看著,但他非是不聽啊,就黏我、就黏我。

要不二哥你再跟他好好說說?”

蘇振華嘴角抽了抽,擺擺手,“算了,只要他不吵不鬧……哦對,他本來就不說話,那隻要不影響學習,他愛黏就黏吧.”

蘇懷瑾有點小小的失望,她還盼著二哥就這個問題多多掰扯,要求她端正學習態度、熊孩子一定不能在現場影響他們什麼的。

結果沒想到,她二哥明明是學霸的命,可是一點也沒有學霸病,無關緊要的人想圍觀就圍觀,這也太隨便、太不給他們學霸爭氣了。

在心裡唾棄蘇二哥的蘇懷瑾,動作上毫不含糊,乖乖來到已經鋪著試卷、備好紙筆的桌子前坐下,發現沈凜依然緊緊挨著她、眨著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她。

她頓了頓,還是認命的把人抱到腿上坐好,“不愛說話可以,但是,想上廁所一定要告訴我,上廁所你懂的吧?就是噓噓和嗯嗯。

要是在我腿上尿尿什麼的,以後都不會管你了,我說到做到.”

沈凜:……

他還是不說話,蘇懷瑾就當預設了,這才拿起二哥給她準備的數學試卷,瞬間滿臉都是生無可戀。

就問這世上帶著娃還要被迫做數學試卷的穿越女,除了她還有誰?

蘇振華彷彿看不到他妹的抗拒,將旁邊他自己桌上的一疊試卷都遞了過來,“這是我們學校高一的期末試卷,文科各科目我都備了,你今天把它們做完我批改,才能知道你現在掌握的情況,制定之後的複習計劃.”

蘇懷瑾:???

見他妹終於接受現實,埋頭開始抓耳撓腮的做卷子,蘇振華最後再看了眼她腿上安靜乖巧的小孩,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自己的習題上。

他不是沒看出這孩子的不對勁。

鎮上和村裡很多人都說他嚇傻了,甚至這麼容易被拐賣、可能本來就不是多靈光的小孩,可他們這些看過他聽話吃飯洗澡睡覺的都知道,這孩子當真一點也不傻。

蘇振華甚至認為他智商搞不好還超出了這個年紀的平均水平。

他媽覺得他可能天生不會說話,要不就是失了魂,需要請人喊魂。

後者顯然超出他的認知範疇,蘇振華不予評價,但前者一定不是,哪怕是聾啞人,也不是對外界沒有一點沒反應,聾子啞巴也知道用手比劃著跟人交流。

是的,重點是交流。

這孩子一點沒有同人交流的意思,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只接受特定的人發給他的特殊訊號。

蘇振華承認自己水平有限,只看得出這孩子有問題,卻不能斷定他是什麼問題——這應該是醫生們的工作。

可一旦去醫院拍片開藥,費用未必是他們家能承擔的。

蘇振華一向認為,助人為樂也需要量力而行,超出承受能力最好考慮清楚。

何況也不是什麼危及生命的毛病。

他不信自己一個高中生都能看出來的事情,父親和蘇公安那些見多識廣的大人會瞧不出來。

父親他們都沒提,應該也跟他一個想法,當務之急還是早日找到這孩子的家長,到時就算要尋醫問藥,也是他父母去操心。

他們能做的,也就是給他提供一個安穩的環境,讓他吃好睡好、平安等到孩子家長來接他回家。

就這樣,蘇懷瑾開始了一邊帶娃一邊學習的苦逼生活,喪心病狂的蘇二哥已經不滿足於他自己卷,巴不得她也每天從早學到晚——要不是家裡沒電燈,點蠟燭又容易熬壞眼睛,他恐怕要拉著她奮戰到凌晨。

蘇懷瑾為了給自己爭取一點放風休息的時間,每天絞盡腦汁、跟蘇二哥鬥智鬥勇。

她如今最期待的就是趕集,手握沈凜這個“大殺器”的她,每逢趕集都能理直氣壯要求去派出所幫他詢問進度。

派出所越是遲遲沒有動靜,她要求去現場的理由就越正當,連蘇支書都拒絕不了。

青陽鎮趕集日期是三六九,意味著每三天一次趕集,蘇懷瑾次次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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