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失誤之後,烏那希就忙不迭認錯。

連說自打大婚之今,從未見爺如此慎重。

她一時心奇,玩笑之間失了分寸,還請爺大人不計小人過。

弘時要是想記呢!

可被敦促太多次,他已經深知自家福晉彪悍,自然而然就學會了適可而止的道理。

免得過猶不及。

聞言連忙放手:“知道錯就好,下回可不許再這麼口無遮掩的。

需知你是董鄂家的姑娘,咱們雍親王府的三福晉,一身關係兩家安危榮辱……”

嗯嗯嗯,是是是。

打今兒起,烏那希肯定銘記於心,反覆提醒自己這是一個可以因言獲罪的年代。

沒事兒多想想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的典故。

想想那著名的南山集案、明史案、查嗣庭試題案等等。

再不輕舉妄動。

見她認錯態度良好,弘時才終於唇角彎了彎唇角,頗有些無奈地道:“你這楞頭青也就是遇上爺,否則的話……”

思及這人看著乖巧甜美,實則彪悍無邊,弘時也沒敢太深說。

只讓她別胡言亂語,也別胡思亂想。

皇瑪法天縱之才,英明神武。

阿瑪跟叔伯們也都允文允武,隨便哪個都能承托起大清江山。

他老人家只有一群優秀兒子不好選擇的小苦惱,可沒有朱元璋那般窘境。

而且……

弘時正色,第一次跟烏那希申明自己的態度:“爺志不在此,福晉不必多作妄想。

就算當日你所猜測為真,阿瑪有朝一日能更進一步,爺也只願當裕親王.”

咳咳,倒也不是沒想過更進一步,可仔細想想上輩子種種。

弘時覺得自己的能力遠不足以扛起整個天下,萬一想好不得好,加快大清由盛轉衰的腳步,他可就好心辦壞事,成為千古罪人本人了。

深知自己幾斤幾兩的他決定效仿裕親王。

阿瑪在時,全心全意輔佐自家阿瑪,阿瑪若……他就聽命於阿瑪精心培養且親自指定的繼承人,用自己飄蕩數百年的所見所聞,帶著大清避開那些大坑。

努力開啟封閉的國門,提高對工業發展的重視。

迎頭趕上,甚至彎道超車,讓大清不落於滾滾歷史潮流之後,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烏那希只猜到這貨重生,卻沒想到人家還有靈魂狀態飄飄蕩蕩數百年,看盡大清未來發展的奇遇。

但見他眉眼真誠,神色中沒有絲毫勉強。

她這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緩緩放下:“爺多慮了,妾身能妄想什麼呢?說句不怕惹您著惱的,尚未賜婚時,妾身便不知道聽了多少關於您的不好訊息,心中早就做了最壞打算。

您能如今日般,受封貝勒、得皇上賞識,妾身便已經恨不得求神拜佛,哪還有什麼更多奢求?”

皇帝坐擁四海,乾綱獨斷,自是很多皇子的夢寐以求。

但皇后卻不是所有皇子福晉的夢,至少烏那希沒有一絲絲這方面的野望。

真·對辛辛苦苦給某人管理後宮、安排小妾、教養庶子,一輩子都在致力於不被廢掉、不被算計死的生活沒有絲毫興趣。

甚至剛剛升起對弘時野心懷疑的同時,就悄咪咪同步制定打消他野望的一百零八法。

現在見他沒有作死意圖,自然喜出望外。

弘時:……

雖然她這反應是自己所喜聞樂見,但真瞧著,心裡竟還有那麼些個不舒坦。

這悍婦是在質疑他能力是吧,是吧?

心頭一塊大石緩緩放下,烏那希才不管這貨是怎麼個想法呢。

只又拉著他反覆確認,皇上還真龍顏大悅,直接點他在千叟宴上陪在左右,代為敬酒了?

對此,弘時雖然意外無比,但完全不妨礙他得瑟:“那可不?自打跟著往山東巡河後,皇瑪法他老人家是越來越器重爺。

弘曙弘昇他們便領先些,當了世子又怎麼了?俗話說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

只要爺勤於皇命,踏踏實實辦好自己的差事,皇瑪法就肯定不會虧待爺.”

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正好把這話聽了個全乎的胤禛笑:“難為你小子糊塗許久,如今竟有如此覺悟。

的確,你皇瑪法最是英明神武,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用之材。

但凡你小子踏實辦差,早日再創佳績。

就算依然不能被獲准成為雍親王世子,他老人家也肯定另有封賞,再不會讓你弱於那堂兄弟兩個的.”

這話若是沒重生前的弘時聽了,保準面上再怎麼連連點頭,心裡也嗤之以鼻。

英明神武?

呵呵,真正英明神武的君主又怎會因為一己之私遲遲不肯頒詔立太子,而是養兒子如養蠱似的,各種敲打防備以求所謂的平衡呢!

弄得原本和睦的手足兄弟變成生死相搏的敵人,為了皇位各種陰謀算計。

朝堂之上,臣子們也因為各自利益相關而分別站隊。

互相傾軋之間,多少官員成為炮灰,又多少無辜生命塗炭?

而現在,他卻只微笑拱手,滿臉受教:“兒子聽阿瑪的,一定戒驕戒躁,穩紮穩打.”

不管怎麼著,先徹底改了在阿瑪心中荒唐不靠譜的印象。

漸漸加大自己的話語權。

日後涉及到朝廷對西北戰爭、開海與阿瑪那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等政策時,他說話才更有說服力。

而不是還沒等開口,就被阿瑪告誡大人說話小孩子少搭茬兒。

原本年少天真,還酷愛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不但痛改前非,還接連做出成績被皇阿瑪屢屢誇獎什麼的。

胤禛這個當老子的自然歡喜萬分,滿滿的與有榮焉。

尤其他老人家預祝七十壽辰的千叟宴啊!

如此重大的場合,竟欽點了自家弘時隨侍左右,代天子敬酒。

這十年都未必能得一見的殊榮,可比弘晟被派去跟隨祭天體面多了。

現在胤禛一想想三哥胤祉那酸到要冒泡的表情,還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為此,他不但狠狠表揚了弘時一頓,還給弘曆、弘晝哥倆上課。

號召他們以弘時為榜樣,好好向他學習。

弘晝乖寶寶一個,阿瑪怎麼說他就怎麼聽。

當即三哥長三哥短地好一陣奉承,把弘時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然後才深深施禮,說自己愚笨,實在有心報國而無良策。

希望三哥能不吝賜教,好歹關照兄弟一二。

弘時:!!!

兩輩子頭一遭清晰認識到,五弟弘晝才是兄弟幾個裡面心眼子最多的。

前世耿氏一直以鈕祜祿氏馬首是瞻,五弟也安安分分當弘曆的小跟班。

雖說當朝毆打軍機大臣、熱衷於給自己辦葬禮等,瞧著好像荒唐事沒少幹。

可人家在親王位置上平平安安到死,生母耿氏也被奉為純懿皇貴妃,享年九十六歲,生榮死哀佔了個全乎。

混得比他們母子幾個強多了。

這輩子鈕祜祿氏貪心不足,不但黑手欲暗害年氏,還把耿氏等捎帶著算計上了。

一招掀翻友誼小船,生讓耿氏母子改變路線,開始試圖支楞起來。

弘時不知道在八弟福慧身體健康的前提下,這母子倆究竟有幾分勝算。

但他並不討厭五弟這點小心思,也願意在適當的時候,適當幫他一把。

就想著萬一他能行,自己這也算結了個善緣,也是給大清江山尋找了另外一種可能。

思及此,弘時忙柔和了眉眼,雙手把弘晝扶起來:“自家兄弟,五弟何必如此見外?但有用得著愚兄的地方,你儘管言語便是。

只要不違背禮法道德,不觸犯大清律,哥哥一定竭盡全力.”

這兄弟和樂的場景看得胤禛眉眼含笑,弘曆袖子下的雙拳卻緊緊攥住,指甲狠狠地掐進肉裡。

全靠這分明的痛感提醒自己,冷靜莫衝動。

才能讓他也跟著淡淡一笑,言說三哥不能厚此薄彼。

而不是滿眼譏誚地看過去,說上聲憑他也配。

沒辦法,鈕祜祿氏雖位分低,侍疾有功加誕育子嗣也依然只是區區格格,但人家恬淡溫和的外表下卻野心勃勃著。

打小就對弘曆各種耳提面命,督促他好生學文習武。

讓他從小就以將三哥五弟比下去,把偌大雍親王府收入自己囊中為目的。

每每見弘時因為不爭氣而被胤禛收拾時,他是又歡喜,又鄙夷,常以有這麼個不爭氣的哥哥為恥。

尤其五十九年,三位親王同時提交了請立世子的摺子。

其餘兩家都順順利利透過,偏弘時被駁回。

從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弘曆最鄙視的存在。

哪怕後來弘時被康熙封為貝勒,被幾次三番賞賜,他也依舊不改鄙夷。

只覺得那倒黴兄長簡直爛泥扶不上牆,偏偏人家投胎技術好,成了阿瑪實際上的長子與比他地位尊貴的側出。

以至於那貨都已經被皇瑪法嫌棄的明明白白了,阿瑪還要給他爭取個好婚事,試圖以此補救。

沒想到錯有錯著,董鄂氏還真是個有幾分運氣與小聰慧的。

竟誤打誤撞的發現了水泥,生讓原本已經基本沒了希望的弘時再度擁有無限可能。

眼下這廢物三哥跟蠢貨五弟還兄友弟恭起來了,成功讓阿瑪老懷大慰。

弘曆也不得不警惕起來,爭取裝也裝出兄弟情深的樣子來。

可他再如何厲害,也不過虛十一歲。

心裡想的再如何明白,臉上也做不到毫無異狀。

弘時又看似不經意,實則眼角餘光一直未離開他,將他臉上每一絲表情變化都收入眼底。

自然能瞧見四弟平靜外表之下的各種心潮澎湃。

暗暗提高警惕,告訴自己絕不能掉以輕心。

四弟雖然後期好大喜功了點,還酷愛致敬皇瑪法。

學著他老人家頻頻行獵、數下江南。

為滿足自己私慾故,放任和珅巧立名目賣官鬻爵,大玩議罪銀製度。

弄得朝廷吏治敗壞,百姓怨聲載道。

但他好歹也將大清國力推至巔峰過,且牢牢把持朝政六十幾載,連皇帝在他手裡都成了傀儡。

這傢伙能當上皇帝,憑的也不僅僅是運氣。

自己截了他圓明園侍宴與千叟宴隨侍兩個機遇雖然順利,但也不能因此而飄飄然。

烏那希雖然沒有瞧見胤禛教子的名場面,但架不住弘時是個話嘮啊!

自打烏那希給他出了主意,讓他將玻璃鏡子的銷路徹底開啟後,他對烏那希的信任就直線上升。

骨子裡那點跟阿瑪相似的外冷內熱漸漸冒頭,真·越熟悉話越多,越把對方當成自己人,就越恨不得面面俱到。

回去之後就第一時間轉播。

對渣渣龍沒一點好印象,甚至暗戳戳給他使絆子,想讓他皇位泡湯的烏那希可樂於聽他吃癟了。

想想他圓明園侍宴就沒撈著露頭,這把又被弘時給截了機會就樂不可支。

特別爺們兒地拍了拍弘時肩膀:“難得皇瑪法信重,你可千萬好生表現,別丟了阿瑪的臉.”

弘時:???

雖然但是,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這董鄂氏好像……對阿瑪有些過於尊敬。

明明上輩子,她見到阿瑪就跟耗子見了貓子般,恨不得無所不用其極地縮小存在感。

怎麼如今她就還張口閉口提及阿瑪,對阿瑪的話奉如圭臬,更時不時提點他別給阿瑪丟臉?

陡然間被他這審視目光盯著,烏那希哪裡還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與原主之間迥異的表現使對方生疑了呢!

但她自幼練武,最是個百折不回的性子。

傲氣著呢!

才不會為了委曲求全,生生壓抑自己的本性,讓自己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般,一輩子謹小慎微呢。

她只直接抬手在弘時眼前揮了揮:“妾身這話雖說有些不大好聽,但忠言逆耳利於行,終歸是為了爺好。

怎麼您不感激也就罷了,還用這般充滿懷疑的眼神瞧著妾身?”

弘時:……

他難道能說因為你跟爺記憶中的福晉相差太遠麼?

不會,堅決不會。

重生之事,是他便帶到棺材裡也不會跟任何人透露一字半句的秘密。

是以被迫回神後,他只冷笑:“難得啊,你還知道自己所言逆耳。

既然如此,就不要明知故犯了。

該怎麼做,爺心裡有數.”

說完,他就快走兩步到桌前,呼地一口吹滅了蠟燭,接著重重躺在自己的羅漢榻上。

陡然間就失去光明的烏那希:!!!

真受夠了這個脾氣說來就來的混球,忍不住例行誘惑,說書房如今被捯飭得有多寬敞明亮,再說鍾氏、田氏例行請安時看著她那目光到底有多哀婉幽怨。

嘖,那小眼神兒,好像她是個什麼絕世妒婦一般。

生押著她們爺不許離開致遠齋正院,不讓他雨露均霑。

把人攆去睡書房甚至睡小妾的意思可明顯了。

聽得弘時咬牙,氣呼呼坐起來:“爺也覺得這羅漢榻對爺來說太過狹窄了些,不如福晉的紅木千工拔步床來的舒坦。

既然福晉盛情相邀……”

“我沒有,爺您會錯意了!”

再想不到他神來一句的烏那希擺手,急忙開口。

“是麼?我還以為福晉開口閉口雨露均霑,是想爺雨露了.”

這話說得有億點點危險,讓對此萬分排斥的烏那希差點把頭搖成撥浪鼓:“沒有,絕沒有,妾身就不是那麼不知羞的人。

是鍾氏、田氏自覺入府便是伺候爺、為爺誕育子嗣,如今眼看著快一年,也沒盡到本職,心中忐忑,所以跟妾身嘀咕了兩句.”

弘時冷嗤:“爺倒不知,自己的意願何時要被區區婢妾所左右了?誰給她們的臉,竟敢因此而鬧騰到女主子面前?看來還是規矩學少了,別兒爺就派人送些女四書去,讓她們好生抄寫.”

只想攆人,沒想坑人的烏那希瞠目,還沒等開口再說些什麼呢,就聽弘時壞笑表示便是雨露均霑,也得從正經福晉開始。

他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絕不做寵妾滅妻之事。

烏那希所有的辯解都梗在喉頭,再不敢多做一丁點的嘗試。

畢竟某人特別光棍地表示:雖然自己論武力比不過媳婦,也許連霸王硬上弓都做不到。

但他肩膀上扛著禮教大旗呢!

只要他肯豁出去,一狀告到御前。

別說她,就是她身後的董鄂家都討不了好去。

皇瑪法雷霆震怒,她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

甚至可能願意之後,還免不了被貶妻為妾。

必須以這貨福晉身份壽終正寢,且不願意牽連無辜的烏那希被精準掐住七寸,自然只有乖乖投降一途。

連說自己沒有攆人的意思,只是為他考慮,唯恐他被非議。

黑暗中,弘時撇嘴冷笑:“古往今來,只聽說寵妾滅妻是罪,還沒聽哪個說起有寵妻滅妾的說法呢.”

男人,你的名字叫不依不饒麼?

烏那希心中腹誹,黑暗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聲音卻柔了又柔,連說自己想左了。

畢竟江湖傳言,皇上對當年董鄂妃事頗為忌諱,尤不喜皇子皇孫專情……

如此,弘時的面部表情才終於和緩了些。

並仔細與她解釋,雖然皇瑪法確實可能有這方面顧忌。

但他老人家日理萬機,哪有時間與精力去過分關注兒孫後宅?

若不是過分偏頗,他老人家絕不會輕易插手,且樂見兒孫夫妻和睦。

到底小妾再多,也只有妻才是齊者云云。

聽得烏那希白眼連翻,越發懷念有婚姻法的現代。

可惜,現在才康熙六十一年初,離史上弘時鬱悶到噶掉還有好幾年。

更別說這貨現在重生,且有意避免前世悲劇了。

原主上輩子被連累成那樣,還活到乾隆中年。

這輩子弘時不再犯蠢,依著偶像這子嗣存活率低的程度,怎麼著也能混個親王。

物質條件好,受牽累風險低。

如此奢靡又不擔驚受怕的環境之下,她離壽終正寢的距離豈不是比原主的上輩子記憶還要遠多了?

烏那希惆悵,心中五味雜陳。

但為了保持未來的生活質量,翌日再醒來,她還是積極幫某人出謀劃策。

爭取再度驚豔全場,更得康熙喜愛。

雖然可能性不高,但萬一呢?萬一龍心大悅,稍稍露出些個更看好胤禛,百年之後屬意他登位的意思來呢?

因為前頭玻璃鏡子的大賣特賣,弘時還是很相信烏那希營銷能力的。

但真誠動人心沒錯,可你跟到死都不肯放權的權利怪物講真心?

呵呵。

弘時冷笑搖頭,心說福晉再怎麼聰慧也還是太年輕。

那玩意,皇瑪法或者也有,但絕對不多,也不是尋常之人所能觸及得到。

而他對自己定位明確,不過是他老人家諸多庶子中,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庶孫兒罷了。

僥倖藉著福晉的光,以水泥跟玻璃鏡子立下了些許功勞,得他老人家兩分青眼而已。

興之所至,才隨意開口派了這麼個差事。

算是給了他個展現自己的平臺。

若他此番表現好,自然錦上添花,未來一片坦途。

否則的話,也絕對會被毫不遲疑換掉。

腿跪折沒用,眼珠子哭出血也沒用。

當然這些個說出來隨時可能被告發,不但自己倒黴,還連累一家老少都不得安寧的僭越之語弘時可沒敢述諸於口。

他只微笑:“福晉所言極是,但皇瑪法七旬聖壽,光這麼點可遠遠不夠。

不過你放心,對於這個,為夫早有安排,保證萬無一失.”

哦?

烏那希雙眼晶亮,一臉的願聞其詳。

但弘時那狗東西卻一點也沒有分享精神,只吊足了她的胃口。

然後才把茲事體大,一定要絕對保密給皇瑪法最大驚喜掛在嘴邊上。

氣得烏那希揚拳,當場就要給他個好看。

早有防備的弘時趕緊腳底抹油,跑出好遠後還說自己最近幾天都忙,早出晚歸的,怕是會影響福晉休息。

索性這幾日就住在書房,等千叟宴過後再搬回來。

這對習慣了自己獨佔一室,卻不得不跟某陌生男士同在屋簷下,時時擔心他狼變的烏那希來說絕對是個好訊息。

進府已經一年,卻還連爺衣角邊兒都沒沾著的鐘氏、田氏也萬分驚喜。

當即回各自屋裡沐浴薰香,描眉打鬢。

等晚上弘時才一回來,就見到一清純、一妖嬈的兩個美人提著食盒等在廊簷下。

欲語還休地對他頻送秋波,又要服侍他用膳,又要伺候他沐浴的。

那叫一個大膽而又露。

絲毫沒有被誘惑到的弘時皺眉:“爺昨兒不是說要給你們尋點女四書,讓你們留院子裡好生研讀麼?”

鍾氏跟田氏大驚,也顧不上搔首弄姿了。

只齊齊福身,雙雙眼淚汪汪的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怎麼就這般不受爺待見?入府一年還都清清白白,背地裡不知道受了多少嘲諷……

結果這苦還沒等訴完,就見弘時雙眉擰成了個川字:“你們這是在質問爺?一個個的,竟如此不知羞恥,當日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嗎?怪道還敢以下犯上,作到福晉面前,現眼現到爺這裡.”

“爺明鑑,婢妾們往福晉面前造次,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這致遠齋中諸事,只爺跟福晉想不想,還有你們要說法的餘地?阿瑪額娘將你們賜到爺院子裡是伺候爺,讓爺舒心,可不是讓你們蹬鼻子上臉給爺派任務的。

到底福晉寬宏,縱得你們一個個沒個分寸。

昌順!”

“奴才在.”

“給這倆不知規矩的尋些女四書來,讓她們好生抄寫。

省得一天無所事事,只會心存妄想。

命廚房將葷菜給她們停了,讓她們茹素一段好好靜靜心.”

昌順愣,顯然沒想到自家爺居然發這麼大的火。

不過他昌順是爺的奴才,自然以爺的命令為先。

所以忙不迭行禮:“嗻,爺放心,奴才這就去辦.”

獻媚不成反得重罰的二人哭到梨花帶雨,腸子都快悔青了。

就這,弘時還不忘陰陽怪氣呢。

明確告訴她們若不服,還可以找王爺、福晉、側福晉地去告發他。

如此他肯定少不了一頓罵,但也必然說她倆長得太醜,讓他全無興致。

屆時他怎麼樣不好說,但她們倆絕對連規規矩矩在他後院混日子都做不到了。

威脅生效,兩人連哭都不敢哭了。

就怕他說出做到,徹底斷了她倆以後的希望。

隨即聽說這事兒的烏那希:!!!

驚訝且迷茫。

歷史上,鍾氏可還生了弘時唯一的子嗣呢。

不說是真愛,至少也得寵過啊!某人重生歸來,不好生善待兒子生母便罷,這怎麼還……

一些個帶有健康顏色的猜想不可抑制地浮現心頭,導致她再看弘時的目光中都帶著幾許探究。

弘時哪裡知道甜美乖巧的小福晉心中還能對他有那般類似於牛頭人的猜測?

他只深深被噁心到,忙不迭又打消了在書房留宿幾日的原計劃。

堅決不讓別的鍾氏、田氏可乘之機。

差點被追究管理後宅不利的烏那希雖不願,但也不好多說什麼。

倒是胤禛瞧著自家兒子的目光有些若有所思,稍後太醫來診平安脈,他還特意吩咐給弘時著重檢查一二。

看他是否有什麼隱疾,否則怎麼大婚近一年,後院三個處子?

弘時心裡萬分無語,但飄蕩數百年,看了無數宮闈女子相互傾軋,無所不用其及的戲碼。

他現在可一點都不敢小看後宅女子的能量與忌妒心,且謹慎著不敢給自己輕易埋雷了。

而且,助力阿瑪順利登基,幫他避免被黑數百年的悲慘遭遇。

以及持續壓制四弟,避免他跟他的子孫把大清玩兒沒……

樁樁件件,事情又多、又雜又幹系重大。

他都恨不得要廢寢忘食了,哪有時間沉迷女色呀?

當然真話是不可能坦誠的,他也絕不可能為了跟阿瑪證明自己很行就隨便幸個丫鬟之類。

無奈何之間,他只好一臉沉痛地表示自己當初年少輕狂,口無遮掩。

傷透了福晉的心,如今才知阿瑪良苦用心,福晉確實集美貌、英武與智慧為一身,是天下難得的好女子……

滔滔不絕好一段誇,硬把自己塑造成了個想回頭但暫時還未得其法的浪子。

且拒絕動用皇權與禮法的力量,只靠真心與真誠贏得福晉原諒,早日夫妻重歸於好。

這話要是被康熙聽見,指不定大手一揮送他多少色藝雙絕的美女子。

可胤禛麼……

別看他常年冷著臉,總是把規矩掛在嘴邊。

實際上,他才是最真性情,最無所顧忌的那個。

自打年氏入府之後,後院別的女眷就再未開過懷。

再加上烏那希一手促成弘時如今改變,讓他萬千欣慰,特別欣賞。

所以聽弘時說要收心好好跟兒媳婦過日子,胤禛不但沒惱,還覺得這小子終於長腦子了。

沒丟下西瓜撿芝麻,幹那捨本逐末的蠢事。

弘時:……

雖然阿瑪好像是在誇他,但他怎麼聽怎麼還覺得有那麼一絲絲不對味兒呢?

不過好在這一篇算是順利翻過去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千叟宴召開的日子。

因為尚在冬日,天冷路滑的緣故,此次倒不像上一次那麼聲勢浩大。

只召令在京滿足條件的老人列席參加,適齡皇子皇孫們充當席間侍者。

為帝王與前來為帝王賀壽的老壽星們斟酒。

一身貝勒朝袍的弘時面帶微笑地隨侍在康熙身側,進退得宜,禮數週全,正經得了不少誇讚聲。

都說皇上不但治國有方,教導子孫上更是冠絕天下。

諸位皇子皇孫都至誠至孝,文武雙全,年紀輕輕便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有此佳兒佳孫,大清未來更能蒸蒸日上,物阜民豐。

把康熙奉承得龍心大悅,席間歡聲笑語不斷。

既然是遙祝康熙七十壽辰,宴席結束之後,自然也少不了讓人喜聞樂見的皇子皇孫獻禮環節。

雍親王府並未分家,一應禮節事自有雍親王夫婦相互商量著來。

烏那希所要操心的,只是她跟弘時作為孫子孫媳該對老瑪法表示的孝心。

偏弘時老神在在,拍著胸脯保證此事交給他,絕對驚豔全場。

直接一個人,代表了他們夫妻倆。

不停旁敲側擊,但到底也沒問出來這禮物是哪個的烏那希無奈,只看著諸皇子你方唱罷我登場。

如鬥寶會似的,紛紛敬上既貴重又別緻,寓意也特別好的大禮。

默默為弘時擔憂。

畢竟同為孫輩,廢太子家的弘晳走親情路線,花大力氣復原了萬金難求的澄心堂紙製造技藝。

親手製了桐煙墨、狼毫筆。

懷著萬分孝敬之心,用康熙最喜歡的董體寫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壽字組成一個巨大壽字的萬壽圖。

讓康熙看過就溼了眼眶,定定地看著他。

又好像透過他,看到幾十年前用稚嫩筆觸一筆一畫為他悉心寫下萬壽圖的保成。

但甭管怎麼樣,好孫子三字一出,弘晳這禮便冠絕當場了。

接著,弘晟又用自己被立為誠親王世子至今的所有俸祿重金換了幅董其昌真跡,將傾其所有、投其所好做到了極致。

也得了康熙個好字。

有這兩位朱玉在前,接下來的數位都被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直到弘時笑嘻嘻出場:“孫兒還是那句話,皇瑪法您富有四海,孫兒從小到大一粥一飯皆是拜您所賜。

便送您再貴的禮物,也不過是借花獻佛,左口袋倒騰到右口袋罷了.”

一句話把康熙說樂,也讓弘晟的豪擲千金變成一場笑話。

氣得他咬牙:“這說法倒是新鮮,就不知道你給皇瑪法準備了什麼心意?”

說起這個,弘時就不由昂首挺胸,萬分得意:“自然是能讓皇瑪法龍顏大悅,欣慰的拍著我肩膀說乖孫子懂朕的大好禮。

能讓大清盛世錦上添花,天下百姓跟著受益。

紛紛向京城方向跪拜,多謝皇瑪法英明的絕世寶物.”

哈?

舉座譁然,連康熙都不由來了幾分興趣。

目光灼灼地盯著弘時與他手中被大紅綢緞遮住的某物,眼見著他輕輕抬手將綢緞拂開,露出個平平無奇的大瓦盆,花盆裡頭還有株幾近乾枯的不明植物。

讓康熙心頭一窒,不由想起當初老八遣人給他送來那對死鷹。

同對這事兒記憶深刻的胤禛也弗然色變,隨即準備好了下跪請罪的姿勢。

偌大殿堂之內,落針可聞。

只有弘時渾然不覺般朗聲而笑:“皇瑪法別看此物其貌不揚,其中可有讓物阜民豐,百姓儘早達到溫飽的關鍵呢.”

事關民生,康熙就算心裡再不虞也得耐著性子聽兩句。

而他這一耐心,烏那希懸到嗓子眼兒的心就悄然放回原位了。

沒有任何一個封建帝王,能夠拒絕土豆的魅力,尤其是清!

君不見網上許多清黑把清朝貶得一無是處,只嘲其是玉米土豆撐起的文明?

可見別的不說,在玉米土豆的推廣上清朝絕對不虛。

乾隆都能做到的事,康熙肯定更行。

畢竟那可是親自培育御稻,讓江南地區一年兩熟產量翻一倍的主兒啊!

果不其然,當弘時一把抓住瓦盆裡的土豆秧子狠狠往上一提,直接帶出兩個拳頭大的土豆時,康熙就一愣:“這果子長得倒是不小,卻不知口味如何,可好儲存?”

弘時只笑:“皇瑪法果然通透,窺一斑而知全豹。

但就這麼兩個土豆,可不值當孫兒在你面前誇下如此海口。

您且等等,讓孫兒為您揭曉這平平無奇的土豆秧子下,到底結了多少寶貝疙瘩.”

說著,堂堂皇孫便以手為耙,好一陣扣扣扣。

竟在那偌大的瓦盆子裡面,弄出大大小小十三個土豆來,上稱一稱足足八斤六兩。

光是這個產量,就讓人喜出望外。

更別說弘時還親自下廚指導御廚做了油炸土豆餅、醋溜土豆絲、雞肉燉土豆、香酥土豆片、八寶釀土豆與蒸土豆,烤土豆等菜色與主食了。

康熙親自蓋章,滿堂皇子皇孫與機要大臣們當殿品嚐。

烏那希敢打賭,這絕對是她兩輩子所見的,土豆所能出席最高階隆重的場合。

古代農業不發達,肥力利用率低、種子也沒經過優選優育。

完完全全的靠天吃飯,產量自然低到令人不忍直視。

按著烏那希看過的相關資料,清代魯西南地區小麥產量最高三百斤,多數在一百上下,甚至薄田還有二三十斤的。

就算康熙前幾年親自發現,並命人栽培的御稻在上等良田裡也最多畝產四五百斤。

等去蕪存菁,碾壓成米,這個數字還得往下減。

如此大環境之下,出了這麼個煎炒烹炸,怎麼吃都口感頗佳。

能當菜又能當飯,單株產量八斤六,一畝地怕是能產數千斤的好物,怎不讓康熙欣喜若狂?

當即拉著弘時連連追問,句句都跟土豆有關。

真·恨不得事無鉅細,樣樣聽個清楚明白。

弘時微笑,他上輩子那幾百年可不是白飄的,對未來發展與影響未來發展的許多關鍵之物印象可深。

比如土豆,比如玉米。

剛重生兵荒馬亂,又沒幾日就被派去山東,沒來得及佈置,回來就趕緊安排上。

十月北方都要入冬冷得很?

那無妨,溫泉莊子加玻璃花房,很容易就能鼓搗出合適的溫度。

正趕著千叟宴前後長成,可不就成了絕佳的壽禮?

保準體體面面,風風光光,讓土豆儘早流入天下百姓家。

當然事關小命,實話不可能實說。

他只好靦腆一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說來不怕皇瑪法笑話,此物名為番薯,因長在地裡又被百姓形象地起名為土豆。

乃前明萬曆年間流入中土,只可能天不佑大明,註定讓我大清取而代之吧?”

“這等好物,竟然沒有快速流行起來。

而是隻在少數百姓家中的菜園子裡,略當個稀奇。

孫兒偶然食,之,覺得風味頗佳。

便使人在溫泉莊子上種了些許,想著冬日裡孝敬長輩們也給自己換換口味。

不想精心伺候之下,這東西產量竟然高到驚人。

孫兒大為驚異之間,哪兒還敢再用?忙不迭都讓人儲存起來,一個不少地獻給皇瑪法。

願它被大力推廣,使百姓溫飽無憂,為皇瑪法的盛世江山略微添磚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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