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樓。

朱高熾坐在榻上,前方的案几有兩杯熱茶,茶葉來自福建行省,正在看報紙的朱高熾,看到了賀寬的訊息,回想了一刻,才想起了此人。

“以後皇宮的用茶,就用福建的吧.”

朱高熾緩緩的說道。

“是.”

宦官笑道。

隨著富裕人口的增加,許多的人口解決了溫飽問題,茶葉成為了各家的日常用品,因此福建的茶園越來越大,特別是江西和福建交界處的武夷山,那裡所產的茶葉供不應求。

徐輝祖和徐增壽兩兄弟,還有袁容等,神色各異的看著前方。

遠處。

十幾名少年正在騎馬。

其中一人正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子朱瞻基。

太子殿下的長子之名,是太祖皇帝所取,並且留下了一套取名的規則,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名稱。

如果沒有意外,那騎在馬上意氣奮發的十二歲少年,將會是大明未來的掌舵人,他的身邊也是各家勳臣的嫡長子,包括徐家的。

自從皇后離開後,徐家越發的安靜下來。

皇后的遺言裡,就有要求皇上嚴苛對待徐家,不能滋長徐家的風氣,避免徐家兩兄弟仗著國舅之威胡作非為。

徐家的家風,對比其他勳臣家族,其實真的不錯。

特別是徐輝祖。

朱高熾打量了一眼徐輝祖,這位大舅舅。

歷史上徐輝祖並沒有錯。

無論是對國家的大義,還是自己的私義,錯的是朱棣太能打了,那麼徐輝祖就是錯的,站錯了隊,成為他最大的錯誤。

不過這些事並沒有發生。

而且朱棣是朱元璋親口指定的太子,大明名正言順的繼承者。

那麼前皇太孫風波,這些年來,隨著朱允炆的死,也已經可以翻篇了。

太多認識的人正在一一離去。

廣東傳來的急報,這位“越王”因病而逝。

真的是嗎?

朱高熾並不太肯定。

無論是父皇還是自己,並沒有要謀害朱允炆的想法,因為沒有必要,也有這個自信,並不怕朱允炆能掀起風浪,以前他不行,現在更不行。

只不過地方上必定要揣摩朝廷。

這些年來,越王宮竟然一直沒有修葺好,根據瞭解到的新訊息,朱允炆這些年裡,竟然一直住在民房裡,連藩王俸祿都拖欠了好些年。

其實不光是朱允炆,遼王宮不也是沒有修葺好麼。

徐增壽給大哥使了個眼色。

大哥無論是名聲還是資歷與威望,都是徐家的第一人,外面的人都服氣大哥,徐增壽知道自己的本事,比起才能,遠不如大哥。

更何況大哥這些年來躲在府裡“避嫌”,徐增壽看得心裡也憋屈。

都是老黃曆了,他們徐家難道還能和皇家有異心不成,大哥早就該出山做事了,今日太子侄兒的召見,讓徐增壽敏感的發現其中的契機。

太子侄兒大概有讓大哥出山的意思在裡頭。

畢竟自己人用的才放心。

可光用自己人也不行,還需要有才能,那麼還有誰比大哥最適合。

徐輝祖看到了弟弟的眼神,不過徐輝祖一臉的平靜,並沒有主動開口,而是安靜的呆在一邊,彷彿不為外界所動,猶如君子一般。

“人們總是希望出現聖人,對於美好的事物,總想要更高的標準,來符合他們的期盼.”

朱高熾收回了視線,笑著對人們說道。

“賀寬這個人,我還記得他,當初北平宣傳的英雄,為平定漠南行省立下了很大的功勞,那麼對於英雄之後,人們總要用放大鏡來觀摩.”

宋朝的放大鏡已經和後世製作的原理沒有區別,非常的成熟,中國最早的放大鏡記載,是出土於東漢廣陵王劉荊墓的金圈嵌水晶放大鏡,為水晶材質。

不過宋朝的放大鏡已經是民間商品,所以兩者有很大的區別。

徐輝祖和徐增壽不知道賀寬是誰。

袁容向二人解釋了一番。

“其實這樣並不好,英雄的兒子也會人,是人就會有好的,也會有不好的,會和人打架,也會欺負人,也有可能被人欺負.”

“看到孩童落水的漢子,絲毫不顧及危險跳水救人,可他卻是當地的土霸王,救人是人性,為了利益欺負別人,同樣是人性.”

“所以人性是複雜的,我們要稱讚好的一面,卻也要秉持人性的角度出發,否則就會落入極端.”

報紙上的言論,甚至說虎父犬子。

朱高熾有些不太滿意。

正如後世讓座。

萬事有度,過猶不及。

讓座是人性,不讓座也是人性,越是探究,越是辨不明,反而不美,社會又不是機器,哪裡有嚴絲合縫的呢。

所以朱高熾對別人的要求並不高。

嚴於律己,寬於待人。

正是出於格物致知,以良知為準繩,知行合一的個人思想水平。

很多人認為是吃虧,活在諸多無利可圖的計較之中,可卻沒有想過別人活的坦蕩,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不為外界表物所動,並不是從利益角度出發。

道德從來不是講出來的,而是社會的需求表現。

不同社會經濟階段,就會有不同的道德需求,例如明朝中後期,江南地區已經有了小市民階層,開始出現女性讀書的少有現象,而有些地區卻在流離失所,千里無人煙。

眾人揣摩太子殿下的心意,袁容笑道:“少年郎之間的胡鬧罷了.”

朱高熾搖了搖頭。

他並不是為了賀寬兒子打斷同學胳膊的事情辯解,錯了就是錯了,社會之所以這麼大的反應,是因為他們希望英雄的兒子也是聖賢。

朱高熾看來這並不好。

治病救人才是對的,就目前社會上的輿論,恐怕賀寬的兒子自殺以謝天下,才符合大多數人的期許,簡而言之,看熱鬧不嫌事大,滿足他們追求的精神感動。

這些都是小節,朱高熾的目光看向了徐輝祖。

朝廷需要穩定。

軍權是一切的基礎。

那麼勳貴就是離不開的產物,否則軍將會成為軍閥,光用文臣也不行,會導致文武失調,形成宋朝的格局。

勳貴在唐朝被消滅,興起的軍閥割據,宋朝為此杜絕將領做大,沒想到勳貴卻又在明朝復興,就是因為宋朝失敗的原因,給了後人彌補的措施,只是呢,土木堡之變,導致勳貴的中堅力量掃之一空。

新的勳貴力量沒有得到恢復,文官們靠著自己的本事,發現不需要勳貴也能打勝戰,加上文官是競爭出來的,而勳貴是世襲出來的,種種的原因,導致大明勳貴勢力下滑,也就是平衡破壞了。

最後又導致太監勢力的復起,萬事有因。

但是皇室離不開勳貴。

沒有勳貴支援的皇室,最後都會成為虛設。

哪怕是明朝中後期,兩京的兵權,仍有不少控制在勳貴手中,才有了大明皇權的穩定,只是地方上的兵權,大半落入文官階級的手裡。

思來想去,朱高熾決定啟用徐輝祖。

袁容的威望和資歷不夠。

徐增壽雖然忠心父皇,可比起徐輝祖又有很大不足,至於別的勳臣之後,雖然有部份得到重用,可畢竟關係不如徐家。

開年後,房寬病逝了,經過和父皇商議,決定讓徐輝祖暫代中軍都督府之職。

朱高熾需要摸一摸徐輝祖的態度。

“太子殿下所言,與往日萬事有度頗有類同,思量其中,蘊含了大道,可謂是不變之準則.”

徐增壽喜笑顏開,看不出年輕時風流倜儻的模樣。

人都是會變的,徐增壽也變了。

朱高熾反應不大。

身居高位,身邊的人說真話的越來越少,每個人說的話,都要想了後又想,索性只說好話,說無關緊要的話,那些能做實事的官員,具備的素養太高。

一個能做實事的官員,他的內心必定是強大的,需要腦海裡相匹配思想的核心,才能讓他做出不符合常態的舉止。

朱高熾略過了徐增壽,眼光落到徐輝祖身上。

眾人為之一靜,皆感受到太子殿下有話要說,並且物件是徐輝祖,一旁的徐增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盼望的瞧著自己的大哥。

哪怕是抱著不為外界所動的徐輝祖,也感受到了一股沉意,情不自禁的打起精神。

“當年軍戶地位低下,就算朝廷重視,卻也沒有阻止這樣的現象,乃至於民間不願意把女兒嫁給軍戶,生怕自己受到牽連,萬一哪天朝廷需要,自家因此而被分成軍戶.”

“這是因為利益,畢竟軍戶要勞動,還要承擔打仗,立國之初給予的優待,已經跟不上經濟的發展,落後於社會,所以從北平開始,我大力提升軍戶的地位.”

“如今軍戶的地位升了上來,可對於軍戶的管理,也成為了江山最重要的國事之一,所以五軍都督府很重要,關乎社稷之根本.”

眾人的目光隨之看向徐輝祖。

徐家果然底蘊深厚啊。

雖然皇后已經不在了,可徐家仍不能小覷。

不日。

徐輝祖領中軍都督府左都督。

在京城各家派人登門祝賀徐家家主的時候,北平的報紙也減少了七妹的報道,他們母子的生活歸於平靜。

北平工農中學的學生們,在學校的組織下,來到先民墓區祭奠先烈們。

墓區旁有一座道觀。

十五歲的賀虎,早就沒有了往日的調皮,重新回到學校後,經歷過一次沉痛的打擊,賀虎變得安靜了,和以前桀驁不馴的外在判若兩人。

當來到賀寬的墓前,班裡的同學們忍不住看向賀虎。

不少同學的眼中露出鄙視。

如果不是他父親的原因,賀虎早就被學校開除了,哪裡有他重回學校的事情,加上前段時間報紙的輿論,那些以往和賀虎交好的朋友,也疏遠了賀虎。

賀虎嘴角動了動,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低著頭。

延薪宮道觀負責墓區的維護,平日也有百姓來,墓區只提供犧牲士兵,以及出名學者等,不過也有不少人安葬在了家鄉祖墳。

這在以往是沒有的。

哪怕歷史上未來的西方也還沒有興盛。

後世學者和科學家地位的提升的高度,並不是在第一次工業革命和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主導國家和社會的,仍然是政治家們。

但是格外不同的是,隨著社會交通的進步,總體社會產生力的發展,到來交流效率的提升,學者們有了自己的圈子。

圈子有弊端,但也有特殊的利處。

學術圈的興盛,為學術的大發展提供了土壤。

這些並不主導權力的學術圈,促進了西方知識體系的大進步。

朱高熾從上至下的提升學者和發明家的地位,領先的社會待遇,可以說是世界上第一位。

墓區內豎立了一塊巨大的石碑。

這座紀念碑將墓區一分為二,地面鋪設了石磚,提供人們行走,兩旁留出了空地,種了一些花草,園林式的巧奪天工,與自然融為一體。

半個時辰的自由活動。

沒有人願意搭理賀虎,因此賀虎一個人在道觀裡行走,也不知道走到了何處,經過拐角處,看到正在樹下打坐的老道士。

對方身上莫名的神奇,讓賀虎停住了腳步,被驚動醒來的老道士,笑眯眯的看著賀虎,問他是學生嗎,賀虎感覺到對方身上的祥和,主動上前介紹了自己。

最後賀虎坐在一旁的地上,盯著老道士,眼神裡露出羨慕。

“我也想當道士.”

老道士沒有搭理少年郎的胡言亂語。

“您這裡收人嗎?”

賀虎鼓起勇氣問道。

老道士搖了搖頭。

“我並不喜歡讀書,讀書一點意思也沒有,也不想回家,家裡只有外祖母,外祖母一點也不好,經常罵我娘,我娘又老是不在家.”

年輕的時候,七妹父母對七妹不好。

後來哥哥一家日子不太好過,離開了鄉里,進城找到了新生計,母親整日被兒媳婦苛責,心軟的七妹,又把母親接來家裡,還能幫忙照看小時候的賀虎。

祖母也不喜歡。

賀虎聽到過祖母是如何阻攔自己父親和母親的,母親早年受到了很多的刁難。

可人又是這麼矛盾。

賀虎有時候又很想念從小照顧自己,已經離世的祖母。

反正賀虎並不喜歡家裡的氣氛,所以放學後,賀虎常常逗留在外面,他的外祖母也因此罵他,可外祖母並管不了賀虎,賀虎因此更加的放肆,除了七妹回家的時候,賀虎才收斂一些。

“我喜歡做水車和水鍾,你知道嗎,我以前抓到過一隻老鼠,用老鼠來帶動水車,可好玩了,不過被我外祖母打死了我的老鼠,還扔了我的水車.”

“是嘛.”

老道士隨意的回道。

見狀,賀虎越發的熱情,說起自己小時的喜歡的事物。

一直到竹哨聲響起。

賀虎戀戀不捨的向道士告別。

賀虎不想去工廠工作,大劇院也不想去,那裡的氣氛,賀虎並不喜歡,軍隊也不想去,他受夠了被人要求這要求那,從小的時候,人們就要求他。

可自己能幹什麼呢。

賀虎感到了迷茫,還有半年就要結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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