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

京畿道。

漢城的北邊揚州。

朱維明從南洋回來,許多人迎接了他,包括羅仲恆與吳宏等有名的商人們。

“絕島雖然被稱為島,其實陸地的面積非常的巨大,經過我下面的人長期勘探,估摸有五十到一百個高麗面積的大小.”

“嘶.”

“這麼大.”

羅仲恆等人驚呼。

如此大的面積,為何卻聞所未聞。

眾人的驚訝,朱維明很理解,感嘆的說道:“當地雖然面積很大,卻多荒漠和沙漠,不過呢,絕島的面積寬廣,所以地形多樣,從廣闊的沙漠、平原到陡峭的山脈,應有盡有.”

“既如此,為何沒有大的勢力?”

吳宏無法理解。

只要有大的勢力,至少會影響到南洋,可南洋方面對於絕島的訊息也是孤陋寡聞,還是透過渤尼都司南端部份土著口裡得知,南面有一望無際的島嶼。

“當地雖然物產豐富,面積廣大,可是文明停留在飲血茹毛的時代,根據在下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因為太過封閉,最重要的是沒有馬.”

朱維明認真的說道:“以傳統社會的條件,馬才能帶來訊息的交流,沒有馬,人只能靠兩條腿走路,貨物運輸有限制,所以導致當地的交流落後,今時今日也沒有什麼變化,發展非常的滯緩.”

吳宏明白了,不光是他明白了,其餘人也多少理解了當地落後的原因。

更讓吳宏感嘆的是眼前的朱維明。

這位臉上有道刀疤,原名押川的倭國人,從事閹工貿易十餘年,因為政策的變來變去,所以開始轉行,多年來深耕高麗,結果效果不大,又開始為高麗的商人們服務。

南洋的商行背後,離不開高麗商人的支援。

多年前代表高麗商人們去南洋麵見暹羅國王因陀羅闍一世,達成了很多的合作,為高麗商人們在當地大肆兼併土地起到了重要作用。

股行的模式,整合了高麗商人們的資源,吳宏的商行裡有羅仲恆的股份,羅仲恆的商行裡也有吳宏的股份,大家形成了利益共同體。

刀疤臉平時多麼自稱自己是大明人,甚至取名朱維明,可眾人的眼裡,此人仍然是外人,刀疤臉也有自知之明,所以苦活累活髒活都被他承擔了。

靠著當年閹工貿易積攢的人手,多年來為高麗商人們立下的功勞,刀疤臉的確在這個新興的體系裡站穩了腳跟。

“二十年前,誰能想到高麗會有今日呢.”

羅仲恆輕輕的說道。

這句話的深意,讓大商人們思考了起來。

其實大家都是失敗者。

國內大明工局的體系下,誰也無法脫穎而出,大明國內最大的商行,皆與大明工局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例如合記、合眾的創辦人,全是從大明工局出來的管事。

哪怕最有錢的煤場主們,他們也是靠著大明工局體系吃飯。

無權無勢的他們,競爭不過這些“狗腿子”,吳宏還為軍工聯合體服務過,仍然灰溜溜的離開了國內,最後紮根在了高麗。

以前國內大商人們看不起的角落,二十年後有了不小的利益,甚至靠著先手的優勢,壟斷了高麗的煤礦,土地,人口。

資本的擴張永無止境。

股行的誕生,資源的整合,他們盯上了南洋,國內的市場他們已經放棄,但是他們可以利用國內的資源優勢,朝廷靠著商品推行宗藩體系,他們商人靠著商品,也可以控制海外的土地人口資源。

所以羅仲恆的意思很清楚,絕島的形勢雖然很落後,一切是那麼的貧瘠,可是比較起高麗,絕島的優勢超過了十倍。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控制了絕島的商貿,那麼他們的體量甚至有可能超過大明工局。

“恐怕大明工局也不會輕易放棄.”

吳宏擔憂的說道,他太瞭解大明工局了。

大明工局非常的可惡,只會摘桃子,高麗的一切是他們打造出來的,可最後呢?靠著朝廷的力量,大明工局拿走了利益的大頭。

二十年前的高麗,有大明工局嗎?只有他們。

“絕島和高麗不同.”

羅仲恆搖了搖頭,他與吳宏不同,吳宏因為當年和軍工聯合辦的合作,與軍方有不少的關係,而他因為與張璉老相識的關係,所以和朝廷工部的交情不少。

絕島方面不只他們在勘探,大明工局也在派人勘探。

羅仲恆解釋道:“絕島的面積太大了,目前的基礎是空白的,哪怕是大明工局也做不到控制所有,根據我的瞭解,他們的主要目光放在史書記載的麻那裡,也就是絕島的北部,準備在那裡建造港口,既然如此,我們就去南方.”

“五十到一百個高麗大小,這麼大的面積,只要我們不主動與大明工局爭利,他們是不會,也無法計較的.”

羅仲恆提議。

高麗失去了咸鏡道和平安道,加上南部也半自立,所以不到十萬平方公里的高麗,的確遠不如將近八百萬平方公里的絕島。

八百萬平方公里的絕島。

根據勘探部的初步勘探,當地的礦產資源極其的豐富,質量甚至不下於山西的優質煤,更重要的是當地的開採條件十分良好,有利於開採。

高麗很大,實際上又太小了,哪怕如何發展和提前佈局,最後也無法避免被大明工局吞下最大的肥肉,只給他們留一些“邊角料”。

而絕島不同,如此無邊無際的土地,其中蘊含的價值,只南洋鐵道計劃,能吞下一成的供應那也是潑天的富貴,加上南洋的開發呢。

大明的開發,連帶了身側的高麗。

所以南洋的開發,也註定了絕島的發展。

“既然如此,我們需要在南洋成立一個商行,集中資源才能與大明工局競爭.”

吳宏提議道。

高麗與南洋的距離太遠。

他是不可能親自去南洋的,至於朱維明,他只能充當打手,吳宏可不會把南洋的權利交給對方,羅仲恆也不適合,他的名聲太大,去了南洋會引發許多的視線。

“成立一家新的商行,大家都入股,這是好事.”

“老夫支援.”

“支援.”

其餘的幾人紛紛贊成。

商人也分三五六等,吳宏和羅仲明這等背後在國內有關係的人,無疑地位最高,哪怕他們的關係,在大明工局眼裡不值一提。

可是他們如果關係深厚,也不至於離開家鄉前來高麗了。

更多的是沒有跟腳的小商人們,為了發財的夢想,掏空了家底來高麗賭一把,靠著風口成為了人生贏家,或多或少積攢了普通人幾輩子十幾輩子也得不到的財富。

他們在國內沒有關係,深耕於高麗,藉助自己的身份,反而在高麗建立起了關係,形成了壟斷利益群體,當然其中也少不了本地人的身影。

羅仲恆看向高宇泰。

高宇泰的父親是高金權,洪武二十餘年的時候,朱高熾還是小王爺,當時還是李氏朝鮮的班臣盧順義、高金權等人想要在北平開設商團。

最後因為歷史上鄭道傳的原因,此人反明,沒收了他們的貨物,他們來北平見過朱高熾,向朱高熾哭訴指責鄭道傳。

高金權已經作古,但是靠著父親與太子殿下早年的交情,金家目前混的還不錯,不是嫡長子的高宇泰,與大明商人們混在了一起。

高宇泰是個低調的年輕人,非常的有分寸,獲得了許多人的好感。

見到羅仲恆的看向自己的目光,高宇泰思考了剎那,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如果覺得有需要,在下願意去南洋,只求不負諸位.”

“哈哈哈.”

“好.”

羅仲恆很高興。

高宇泰是高麗人,但是其家族不同別家,他去南洋最合適不過,動靜不大,不會吸引太多的目光,又有不小的優勢。

自己和吳宏都不行,他們二人已經上了大明工局的名單,包括稅課司也盯著他們的財產。

如果他們去了南洋,要不了多久大明工局就能猜到他們的想法,不利於他們的商業計劃,現階段,誰也無法面對大明工局的體量。

大明工局要誰生,誰就生;要誰死,誰就死。

大明工局掌握的資源太龐大了。

很快,各家劃分了股份,集資了百萬元的初始資金,分為三期,計劃五年內形成生產規模,儘早加入南洋鐵道開發工程之中獲利。

一百萬元,這些商人們輕易的拿出來。

依託於大明工業體系,高麗的財富也在迅速擴張,除了大明工局,其餘的大部分控制在他們的手裡。

成立的聯記商行在工民聯合部登記,高宇泰是大掌櫃,朱維明是二掌櫃,因為高宇泰的關係,登記過程很順利,主要的專案是南洋方面。

新成立的聯記商行很低調,沒有像合記與合眾等國內大商行,換個掌櫃都要登報大肆宣傳一番,聯記商行開業的當天,只是在商鋪門口請了舞獅隊,燃放了鞭炮而已。

各商行不缺人手。

他們靠著在高麗與暹羅大肆吞併土地,掌握了不少的人口,而朱維明更有半軍事化的組織,無論是海外兵團的解散,又或者協守兵團的解散,不少的軍事人員被商行所吸收。

但是開發絕島需要武器自保,那麼這需要與軍方的關係,沒有軍方批條的海外武裝商行是違法的,如果遇到大明海軍檢查就完了。

小打小鬧可以東躲西藏,而聯記商行雖然很低調,可是真正落實下去的體量很大,沒有正式合法手續是維持不下去的。

簡而言之藏不住。

所以高宇泰去了暹羅,朱維明陪著吳宏回國。

軍工聯合辦的總部已經被北平搬移到京城,二人與隨從坐輪船先抵達浙江,無論是海外哪家的商行,他們皆離不開國內的商品。

浙江行省因為小商品發達,成為了海外商行主要採購的地點。

應天行省同樣小商品發達,可是因為京城的原因,本地管理的嚴格,所以浙江行省的商品多流通海外,應天行省的商品主要流通國內。

朱維明羨慕的看著吳宏與各家工廠東家宴請。

自己唯一的短板就是無法順利獲得大明國內的商品,因為自己不是大明人,朱維明非常的不滿,可是又無可奈何,大明人太傲慢了,他們瞧不起外人。

倭國人,高麗人,南洋人.他們都瞧不起,他們的商品只賣給大明商人。

除了政策的引導,更有商人們默契達成的無形門檻。

所以朱維明哪怕手裡有一支強悍的打手,甚至不弱於小國的軍隊,可是不能獲得大明商品,那朱維明永遠只能當下手,無法走到臺前。

高麗的商人們離不開國內的商品,但是高麗商人們在高麗這些年來,把高麗發展成為了經濟作物的供應地,煤礦的進口掌握在大明工局手裡,至於黃麻等經濟作物,才是民間正常的貿易往來。

所以雙方互相需要對方,有了平等合作的關係。

回到浙江的吳宏,受到了國內商人們的招待,每年從吳宏手裡進口千萬斤黃麻的錢塘縣商人,熱情的陪著吳宏逛著縣城,最後在當地最有名的酒樓包了包間。

“沒有包間那就騰一間出來.”

“對不住了客官,沒有這個理啊.”

突然。

二樓的走廊上發生了爭吵,吳宏等人本不在意,可是隨著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到了他們的門前,下一刻他們包廂的門被開啟了。

一名年輕人闖了進來,身後的店小二苦著臉抱歉。

“對不住了諸位,這位客官非要強闖,我沒攔住他,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店小二回頭生氣的看向年輕人,不滿道:“你怎麼不講理呢.”

年輕人二十五歲上下,但是長相奇異,四方臉面,身軀高大,聲音洪亮,一看就是不好相與的。

“我也對不住了各位,如果是往日,我也不會不講道理,實在是有貴客,各位還是主動騰個位置出來吧,為了補償,我願意賠償諸位雙倍的酒席費用.”

朱維明大怒。

在海外的時候,向來是他欺負人,沒想到被人欺負到了頭上,正準備發怒,卻看到了吳宏制止的眼神,朱維明知道有深意,連忙止住了動作坐了回去。

“既然閣下有求,我等相讓又有何妨,出門在外互相幫忙,多個朋友多條路.”

吳宏起身笑道。

見到吳宏這麼說了,錢塘縣商人也忍住了不滿,實在是對方的穿著,不光吳宏認了出來,他也認了出來,那人的胸前戴著一枚徽章。

雕刻的盾牌上有一隻燕子。

這是北平武官軍事學堂畢業的子弟才有的。

北平系已經是昨日黃花,但是北平武官軍事學堂已經創辦了將近三十年,是大明資歷最深的軍事學府,當年為了彌補衛所中高階武官,他們的子弟只要透過考核,表現優異的就可以進入北平武官軍事學堂培養讀書,從這裡畢業的學生加入軍隊,起點就是多數普通人的終點。

這等身份的子弟親自跑腿,那麼他口中的貴人絕對是貴不可言的。

年輕人笑了起來,“我姓石名亨,京城豕勇軍裡可以打聽到我,你們幫了我的忙,我承你們的情,他日有苦難,只要不違法律法,我也報答你們.”

聽到年輕人呢的自我介紹,眾人再也沒了想法。

豕勇軍是太祖皇帝賜名的京營,拱衛皇城的軍隊,此人敢說豕勇軍能打聽到他,身份地位絕對不小,吳宏反而好奇了起來,這樣人嘴裡的貴人會是誰呢?

不過吳宏明白事理,不會打聽不該打聽的,與年輕人寒暄了一刻告辭。

店家見客人們自己沒有反對,而且經過這番,也明白了對方來歷非同尋常,不敢再耽誤,仔細的重新打理了包間,然後準備年輕人報上的菜名。

其實已經過了飯點,誰又在乎呢。

不久後。

酒樓的門口停了幾輛馬車,從馬車上下來了一幫年輕人,只看穿著就曉得非富即貴,而眾人圍著一個更年輕的子弟。

那人穿著中制服,並沒有奢華的裝飾,但是非常的乾淨和整潔,衣角熨燙的齊整,彷彿畫一樣的。

還有八名漢子。

漢子們穿著常服,可是掩藏不住彪悍的軍中氣息,他們彷彿在站崗,腰間裡掛著短銃,民間也有弓矢和鳥銃,軍戶們每家都有。

可是短銃不同,短銃是禁物。

十幾位年輕人都看著一個人,那個人大概二十歲的模樣,眉清目秀,眼神卻很犀利,氣勢非凡,什麼都不需要管,只按照眾人為他準備好的去做。

菜餚都是他平日喜歡吃的,酒水是米酒,父親不允許他們喝烈酒。

豆腐是常菜。

父親說了,豆腐是蔬菜裡營養比較高的,許多老百姓吃不起肉,但是便宜的豆腐可以代替,人只有充足的營養才不輕易生病,能建康長壽。

太祖就是喜歡吃豆腐,所以建康長壽。

“既然這家沒有了包廂,那你就多跑跑腿,去下一家再問問,怎麼能趕走原來的客人呢.”

“這家酒樓是當地最好的,剛才的時辰,我去哪一家也不會有空包廂,難道去找個沒有包廂的路邊店,坐在馬路上吃飯?”

石亨無所謂的說道。

讀書人就是喜歡多事,明明別人都沒有了意見,他非要來顯擺自己。

這位本地的神童,雖然才接觸了半日,石亨對他的印象已經很不好起來,不過想要在貴人面前表現自己一番罷了。

石亨敢說把原來那幫人叫回來,讓他們選擇繼續吃飯,還是獲得自己的一個人情,以對方的態度,必然是後者,本來皆大歡喜的事情。

讀書人露出不滿的眼神。

驕兵悍將,不講規矩。

貴人身邊如果都是這樣的人,貴人很難不受影響。

“好了.”

年輕的貴人開口了。

包廂裡立刻安靜下來,年輕的貴人繼續說道:“于謙說的沒有錯,石亨做的也沒有錯,如果前面的客人不滿意,于謙你去找一找他們,向他們道歉並做出補償,到他們滿意為止.”

石亨準備解釋,見到年輕貴人的臉色,不好意思的住了口。

聽到貴人的補救措施,于謙也沒有了反駁,也只能如此,所以于謙去問了店家,得知了對方的身份,原來是當地的商人,于謙知道對方,心裡想到回頭上門。

“父親常說,天下事很難,我遊學以來,雖然只是小事,可也發生了不少事,包括今日的事情,可見父親的感嘆的確是有感而發.”

石亨和于謙都收斂了臉色,一臉的恭敬。

太子殿下的名望,他們誰都服氣。

“我大哥是個耐心的人,今日的事情換成是他,他會寧願不吃午飯,也不會叨擾別人,我不是大哥的性子,我想要吃飯,諸位也想要吃飯,所以願意做出補償,除非對方不要補償,那我也就不吃這頓飯了。

石亨瞭解我,所以今日的事情下不為例,以後做事需要注意方法和分寸.”

石亨被當眾批評,以他的性子本不是忍耐的人,可是對方一句“石亨瞭解我”,石亨心裡任何怨言也沒有了。

為貴人背鍋怎麼了。

他願意。

于謙聽到貴人說話不掩飾,卻又講究仁義,屬實難得,貴人的氣度讓他暗暗稱歎。

太子殿下的次子朱瞻墉二十歲了,開始了遊學,學校都在施行遊學,皇家子弟自然不會落後。

每到一地會邀請當地有名的子弟,于謙有幸被邀,今日一見,雖有波折,卻也是心服口服。

吳宏還沒有離開,晚上在商人家過夜。

雖然錢塘有住宿的旅店,可是環境哪裡有商人家的好,商人也很熱情的邀約,雙方有共同的利益,關係非常的和睦。

直到于謙的登門,向他們為貴人的事情道歉。

這下子吳宏和商人以及朱維明都驚訝了起來,一個石亨還不夠,于謙可是國子監畢業的國子,在家鄉的單位實習,未來前程可期。

貴人到底什麼來頭?

竟然讓石亨與于謙這樣的子弟為之奔走。

吳宏不走了。

他要碰一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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