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繁拿著這件婚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他是覺得沒什麼問題。

寧夫人哭哭啼啼的,一邊抹眼淚一邊道:“真不知道老爺怎麼想的,居然讓你嫁給太子,這門婚事真不能退麼?”

寧繁拿了一張帕子給她擦眼淚:“不能退。

陛下身體越來越差,指不定哪天就……這個時候得罪太子,大哥和二哥在官場上怎麼混?”

一張帕子被擦得透溼,寧繁對旁邊丫鬟抬了抬下巴:“拿幾張乾淨帕子,再打盆水來給太太洗臉.”

一名丫鬟下去了,寧夫人捏著寧繁的手不願意鬆開。

她統共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長子寧守,一個是幼子寧繁。

雖然家裡小姐和老二寧樸都在她手中長大,寧夫人同樣照顧他們,對外都是她的孩子,但看別人生的終究不如自己生的親熱。

寧守性格嚴謹,從來不苟言笑,小時候就是個小大人。

寧繁從小就調皮靈動,闖了大禍闖小禍,從來不走正途,寧夫人對這個小兒子格外擔心。

明日一早寧繁就要被轎子抬去東宮了,寧夫人總覺得自己這是嫁女兒,以後再見面不太容易。

寧夫人一雙眼睛哭得像桃子似的:“太子如果打你,你就逃回家裡,你父親不收留你的話,娘把你藏起來.”

寧繁被寧夫人哭得有點心疼,他一邊給寧夫人擦淚一邊道:“娘,我只是成個親,以後想回家隨時都能回來.”

婚後寧繁不用遵守什麼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之類的規矩,本朝對男子沒有太多束縛。

太子府和寧府相距四五里地,騎馬的話一會兒就到了。

寧夫人不知道聽外面說了什麼話,把太子當成了豺狼虎豹之類的人物。

哭了很久,寧夫人才去檢視寧繁的婚服,皺著眉頭挑毛病:“這個紅色不夠鮮豔,這裡針線走歪了.”

寧繁掃一眼。

這些毛病幾乎看不出來,寧夫人不滿意自己養大的孩子去別人家,拼了命的挑刺兒。

兩側丫鬟看得出太太心情不好,都怕受到牽連,一個個都斂息屏氣。

寧繁又拿了一方乾淨帕子遞給寧夫人擦淚,讓這些丫鬟先下去了。

寧夫人看左右安靜下來,嘆著氣道:“皇家規矩多,太子被皇帝慣壞了,不是好相與的人。

你妍姨當初嫁給紀王為王妃,就被老太妃及宮人為難了好些年,皇宮只會比王府更難生存,你名日過去之後,不能像在家裡這般放肆了.”

寧繁神色肅然,輕輕點頭:“我不會給家裡添亂.”

“西南盧家是太子外戚,盧家心思很多,你要小心這門親戚,”寧夫人道,“真遇著了事情,受到了委屈,別怕寧家受牽連,一定要回家.”

“是.”

寧夫人擦乾眼睛,她看看左右,見人都退出去了才從袖子裡拿出一方雪白的布巾。

寧繁:“?”

他看不懂寧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寧夫人也不清楚男人之間究竟怎麼一回事,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心裡揣摩著這應該和男女那回事兒差不了多少。

對孩子講這些,寧夫人多少有點難以啟齒。

她把布巾塞寧繁手裡:“你和太子同房時鋪在床上,第二天太子宮裡的嬤嬤會看.”

寧繁奇怪的看了寧夫人一眼,默默把這條白布巾收了起來。

作為一個大夫,寧繁對這件事情還算了解。

他只知道過年紀小不經事的女子會落紅,在溫柔仔細的情況下,男子不會落紅。

想到這裡,寧繁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如果第一次太子敢把他弄出落紅來,寧繁絕不會再任由他亂來。

“娘,您先回去休息吧.”

寧繁道,“現在已經子時了,天不亮就要起床忙碌.”

寧夫人離開之後,寧繁隨手將這條白布巾塞到了一個角落裡。

第二天一早寧繁梳洗更衣,換上鮮豔的喜服之後,他拿了旁邊的喜帕給自己蓋上。

這邊男子之間結婚有兩種常見的儀式。

第一種是其中一方帶著娶親隊伍到另一方的家中,兩人穿著喜服一同騎馬去未來的居所。

第二種就是常見的那種,一方騎著高頭大馬過來,另一方蒙著喜帕被他抱到花轎中,一行人敲鑼打鼓歡歡喜喜的回去。

太子這邊想要第二種,寧繁也想要第二種。

兩人婚事很熱鬧,道路兩旁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寧繁在京城的不少損友這些天被拒之門外,結婚當天肯定湊著看看陣仗。

寧繁坐在馬上和這些人遇見,想想就很尷尬。

再說萬一他和太子路上發生衝突,有什麼不當的言行被人看見,第二天京城裡會冒出很多閒言碎語。

坐轎子省心又方便,蓋頭一蒙無論哭還是笑,外頭的人都看不見。

天冬進來看著蒙了喜帕的寧繁,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公子,太子的娶親隊伍馬上就到寧府了,大爺和二爺都在門外等待.”

寧繁“嗯”了一聲:“我知道了,房中有沒有什麼點心?”

他一早上起來還沒有吃任何東西,現在有點餓了。

“有一些棗泥糕.”

天冬左右看看,“不過,您既然選擇這種方式,那是不能吃東西的,要等晚上喝過交杯酒再吃東西.”

“沒事,你用帕子包幾塊棗泥糕給我.”

一整天不吃東西壓根不可能。

寧繁不會為了這些所謂的規矩去委屈自己。

天冬包了幾塊糕餅送去,寧繁揣在了自己的袖子裡。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敲鑼打鼓和放鞭炮的聲音震天,娶妻的隊伍已經到了寧繁住的院子外頭。

天冬趕忙跑出去看:“公子,來了來了!太子那邊的人來了!”

寧繁端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按照平常的規矩,這時候應該是新郎把新娘抱出去,一路抱到正門外面的花轎裡面。

可寧繁不是新娘,他也不覺得太子願意抱他出去。

寧繁身高八尺,在京城一眾公子之中都屬於高挑修長的那種。

從寧繁的住所到正門距離特別遠,一般人抱他過去,就算能抱得起來,手臂也要累殘廢。

寧繁想著他和太子牽著喜綢一路走過去就是了。

天冬和丫鬟整整齊齊的站在院子裡,很快就看到太子一行人進門。

太子今日一身紅色喜服,他長相冷肅面容深刻,這麼喜慶鮮豔的衣物並沒有讓他看起來溫和一些,反而讓人覺得壓迫感更重。

康財陪著笑道:“太子,太子妃應該在裡面呢,您進去吧。

按照規矩是把他抱到花轎裡,您抱不動的話讓他走著就行了.”

慕江冷哼一聲:抱不動?他能抱不動寧繁這個禍水?

一進門慕江就看到寧繁安安靜靜坐在床上。

寧繁身上的喜服和慕江的喜服一模一樣,只不過頭上多一塊喜帕。

慕江做了一個手勢,沒有讓後面的人跟進來。

他一人大步走到了寧繁的面前。

“居然蒙了塊紅布,”慕江勾了勾唇,“寧繁,你這麼怕見人麼?”

“這是規矩.”

寧繁淡淡的道,“既然殿下已經來了,我們出去吧.”

慕江再上前兩步,一隻手臂搭在寧繁的身上:“你真服從規矩,在喝喜酒之前就不該和孤講話.”

他鐵鉗般的大手箍住了寧繁的肩膀,寧繁眉頭一皺:“太子,你要做什麼?”

慕江另一隻手去抓寧繁的腰身:“自然是揹你去花轎.”

寧繁十歲之後就沒讓人抱過了,身體驀然騰空,他一時間有些不適應,雙手不自覺的抓住了慕江的衣服。

慕江驀然一笑,隔著喜帕在他耳邊講話:“怕不怕?”

寧繁冷冷道:“怕什麼?”

慕江一隻手摟著寧繁的膝彎,一隻手摟著他的腰背:“自然是怕孤把你摔下去.”

寧繁右手伸到了慕江的腰上:“殿下,你我成親大好的日子,倘若你把我摔下去,明天全京城要麼傳你腰不行沒力氣;要麼編排你比書生還文弱,連自己的太子妃都抱不動。

無論如何,丟臉的人都不可能是我.”

慕江不悅:“牙尖嘴利.”

寧繁比他想象中還要輕一些,腰身瘦韌骨骼靈巧,抱在懷中不用太多力氣。

寧府的人都在外面,慕江抱著寧繁出去,對寧百泉點了點頭:“岳父大人.”

寧百泉臉色詭異。

寧繁:“……”

寧繁壓低了聲音威脅:“以後不準這麼稱呼我爹.”

慕江哼笑:“小娘子,孤樂意.”

話音剛落,慕江腰上一陣劇痛。

寧繁這個殺千刀的居然揪了他腰上一塊肌肉使勁的擰。

慕江臉色變了又變,忍著不把他扔在地上:“居然敢掐孤……寧繁,你給孤等著.”

寧繁收手,語氣很無辜:“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有做,太子殿下,你不要冤枉好人。

難不成你看見了?”

寧繁掐的是慕江的後腰,慕江眼睛長在前頭,不可能親眼看到。

這麼多人都看著他把寧繁這個新娘子抱出去,慕江真在人前做了不合適的事情,明天肯定被皇帝叫過去訓斥。

他臉色鐵青:“等婚禮結束孤再和你算賬!”

慕江已經走到了花轎前面,頗為粗魯的把寧繁往花轎裡一塞。

他忍不住往後碰了碰被寧繁掐過的地方。

寧繁力氣不小,哪怕不看,慕江也知道自己這裡青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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