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瑾所謂的“小股賊寇”現在沒有,不代表明天、後天沒有,看來這書籍的出現,確實是深深的刺激到了天下世家門閥的底線了,若真是把他們徹底惹怒,恐怕事態真如張瑾所說這般,“小股賊寇”會在大隋各州各縣上演,並且會愈演愈烈。

關隴貴族、山東士族、南方士族是天底下最頂尖的世家門閥,相互之間聯姻不斷,共同的利益促使他們同氣連枝,一旦這些龐大的政治勢力集團達成共識,天下就會烽煙四起、屍橫遍野。

皇帝又能如何?又敢怎樣?什麼帝王一怒血流漂杵、伏屍百萬,純粹就是鬼扯蛋。

就算隋楊能夠掃平叛亂,可後果是大隋王朝辛辛苦苦打造出來的富足盛世,全部毀於一旦。

即便再一次平定天下,楊氏統治這個帝國的根基亦將千瘡百孔、搖搖欲墜!這是楊堅不願面對的後果。

而關隴貴族、山東士族、南方士族亦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肆無忌憚的屢次對楊堅發難!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哪怕是身為帝王的楊堅,也不得不一次次的低下“高貴”頭顱。

但是楊堅已經揹負廢學的惡名、罵名了,如果再一次下旨禁書焚書,“大隋”和楊家必將失去所有文人之心。

已經反目了的世家門閥自不必說;便是寒門庶士也會將罪責推到頌旨的楊堅身上,至於皇帝在朝堂上的努力爭鬥,寒士根本不知道、不在乎、不管不顧,更不會理解楊堅的一片苦心。

此時此刻,楊堅可謂是進亦憂,退亦憂。

“聖人!”

就在楊集苦苦思索對策之際,楊廣和內侍省左高官楊安在幫楊堅按壓太陽穴,然而收效甚微,楊集從兩人縫隙之間,隱約看到楊堅血紅的臉色一片扭曲,楊堅死死捂住嘴巴的指縫間,甚至隱約有血跡溢位,也不知是嘔血還是忍痛咬破了唇舌。

當即上前數步,躬身道:“聖人身體欠安,不如將此事押後,等聖人身體好轉之後再議也不遲!”

崔仲方大步上前,皺眉道:“此事關乎國本,不可有一刻怠慢,豈能半途而廢?”

楊集攔住了崔仲方身前,森然的盯著他道:“崔侍郎定要聖人在痛苦中掙扎才甘心麼?”

崔仲方毫不畏懼的瞪著楊集,慷慨正氣的說道:“孟子有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此事關乎天下安寧,老臣此乃是為江山社稷、天下黎民著想,若是因這聖人身體欠安,便置國事於不顧……”“哈哈,哈哈哈…好一個‘為江山社稷、天下黎民著想’.”

楊集怒極而笑,滿腔怒火如熔岩一般噴湧而出,一忍再忍的楊集不打算再忍了,語若寒冰的說道:“若是爾等士族子弟都能遵行孔孟之道,天下何至於貪官汙吏橫行?何至於土地兼併?一幫這些滿肚子男盜女娼的東西,竟然在這裡談什麼孔孟之道,真是無恥之尤.”

崔仲方瞪著楊集,厲聲大喝:“衛王,你此言何意?未免太狂妄了吧?”

“我在涼州抓捕的貪官汙吏,有哪個不是你們士族中人?你們博陵崔氏有十五人、滎陽鄭氏有十七人、太原王氏二十四人,對了張瑾將軍,你家子弟和家臣也不少,不過卻是在軍中……這還只是涼州九個州,若是擴大到整個天下,真不知有多少貪贓枉法的貪官汙吏是你們士族子弟?”

楊集寸步不讓的看著崔仲方,怒聲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詩書傳家,我看是碩鼠傳家還差不多。

你們三個碩鼠給本王等著,本王散朝以後就去吏部收集盜取官糧、土地兼併的貪官的名單,屆時本王一定會將這些人的出身來歷,所犯罪行集中公佈天下,也讓五千多萬百姓看看你們博陵崔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的真面目.”

群臣一片譁然!博陵崔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往常的套路,一般都是把族中敗類帶回家族處罰一番,然後對外宣稱是逐出家族;而那麼無知的寒門庶士、百姓還傻不拉嘰的為他們歌功頌德,到處說他們大公無私、家規嚴厲。

但實際呢?這些被逮回去的犯官,要麼在家族中擔任要職,要麼是換一個名字,繼續透過家族人脈關係,大搖大擺的當官。

世家門閥家大業大,人們以為出一兩個敗類是正常,但若楊集把一年內的各家犯事官員都統計出來,然後統一公佈,產生的轟動效果,可不僅僅只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了,如果再狠一點,把沾親帶故的犯官也算上,這就足以令這些簪纓士族從雲端打下塵埃,被國人一致厭惡拋棄,有隋一朝,再也別想恢復元氣。

崔仲方等人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再也保持不了之前的風度了,氣急敗壞的指著楊集道:“你敢?”

楊集冷然一笑:“我只是把一些貪官汙吏公諸於眾而已,又不是殺人犯法、欺男霸女,我有何不敢?”

這年頭可沒有罪犯戴頭套、證人露面卻被報復的規則,罪犯更沒有什麼名字保護權,他怕個屁啊?他現在仇敵滿天下,處於一種“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的境界,多幾個仇敵又何妨?要是想下黑手報復?大家儘管互相傷害好了!看誰在意的東西多、看誰在意的人多、看誰先支撐不住下跪求饒。

反正讓他冷眼坐看親爹一般的大伯痛苦難耐,他楊集做不到。

“你……!”

崔仲方氣得血壓飆升,滿臉赤紅,狠狠瞪著楊集掛滿了譏笑的笑臉,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這個混蛋。

“你什麼你?本王連幾十萬突厥大軍尚且不怕,難道還怕專門養敗類、養碩鼠的博陵崔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關中張氏?”

楊集哈哈一笑:“你們給本王走著瞧,本王今天就能令你們名揚大興城.”

既然知道這些人的軟肋在於家族、在於名聲,楊集也能加以反擊了。

“夠了!朕不會焚書、禁書,就這麼決定了.”

楊堅終於平靜下來,他一拍桌案站了起來,目光森然的注視著張瑾:“朕當初只有半個天下,僅用三年時間就殺得不可一世的突厥汗國俯首稱臣,莫非爾等真以為現在就不敢率領麾下虎賁之師,將這錦繡河山清洗一遍?真是天大笑話.”

楊堅話一出口,殺機四溢,滿朝公卿都被楊堅這殺氣四溢的語氣給嚇了一跳。

目光不自由主的望向了楊堅,他的臉頰如干枯樹皮一般,充滿了溝壑鋒利。

但虎雖老邁、餘威猶存,一雙黑亮眼睛懾人心魄,望之令人膽寒。

不過最讓人心神震撼還是絕代的霸氣、睥睨天下的雄姿,令他看起來如俯視眾生的魔神一般。

看著眼前的楊堅,許多人心中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這一次,楊堅顯然是要殺人了。

“楊雄.”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楊堅身上的沖天殺氣,一股冷森森地光芒如抵在脊背一般,讓許多人都忍不住顫慄。

“末將在!”

安德王楊雄看向楊堅眼神有一種狂熱的色彩,他也是—名驍勇善戰、文武雙全的統帥級人物,雖然六十有三,但卻寶刀未老。

楊堅的此番話令他熱血沸騰,似乎又回到崢嶸歲月,那逝去已久的鐵血氣度,又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上!“朕任命你為雍州牧、雍州大總管、督十八州諸軍事;賜你斬殺五品以下軍官之權,明天立即整頓雍州軍事,若是罪大惡極之徒,不管對方是出自何方、父祖是誰、是誰家的狗,殺無赦.”

楊堅注視著楊雄,繼續說道:“竊人財物、以為己利者,斬!”

“揚聲笑語、蔑視軍規者,斬!”

“主掌錢糧、賞罰不分者,斬!”

“欺壓百姓、姦淫婦女者,斬!”

“……斬!”

“………”一連串“斬”字,被楊堅說得煞氣沖天,大殿之內的氣氛,也被渲染得殺氣凜然!楊集也被這一連串的“斬”字說得熱血沸騰,不由自主的將身子挺得筆直。

“末將遵命!”

楊雄大聲應命。

楊堅又淡淡的叫道:“楊廣.”

“末將在!”

父親身上那股捨我其誰的皇者霸氣,令楊廣激動得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他在這一刻,感覺率領百戰雄師縱橫北齊無敵手的父親又回來了!這種睥睨天下的風采,在父親登基為帝之後,楊廣就很難從父親身上看到過了!這久違的蓋世雄風終於又重現了,使他激動得熱淚盈眶,如小時候一般崇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楊堅說道:“即日起,你兼掌關中軍事.”

“末將遵命.”

楊廣躬身行禮之際,偷偷擦去眼角的激動熱淚。

“楊素、高熲.”

“臣在!”

“還能戰否?”

“臣能戰,聖人但有所命,臣在所不惜.”

“養好身子,隨時待命.”

“喏.”

楊素、高熲相繼挺起了身子,這一刻,他們兩人似乎也放下了往日成見,一起轟然應命。

“楊集!”

楊堅看向楊集的目光稍微緩和了一些,侄子的努力爭取、以及惱怒,他都在看眼裡、記在心中。

“末將在.”

楊集心中中的楊堅是一個有些陰謀、有些賤的長輩,哪怕他被獨孤皇后收拾得悽悽慘慘慼戚,也始終保持著樂呵呵的、賤兮兮的,毫無帝王風度,而眼前這霸氣絕倫的一幕,是楊集首次從楊堅身上看到過,著實令他震撼之極。

楊堅沉吟片刻,緩緩的說道:“你成婚的日子本來定在八月中旬,朕有意改在本月,你意下如何?”

楊集拱手道:“國事為重,末將沒有絲毫意見.”

楊堅微笑點頭:“那就好,等你完婚以後,立即回涼州坐鎮.”

“喏.”

楊集大聲應命。

“蕭瑒!”

楊堅又喚起了檢校兵部尚書蕭瑒的名字。

“臣在!”

楊堅冷冷的吩咐道:“令幷州大總管楊諒、揚州大總管楊智積、兗州大總管楊綸、豫州大總管楊昭、益州總管獨孤楷、幽州總管竇抗積極練兵、做好戰爭準備。

另外,冊封盧國公劉方為交州總管,亦是積極練兵、做好戰爭準備.”

蕭瑒凜然道:“臣遵命!”

頒佈一連串任命、作戰任務的楊堅,勉力的平復一下心情,本已有些佝僂的身軀挺得筆直,雙目銳利如箭的盯著張瑾,冷冷的說道:“張瑾,你儘管把各州各縣的‘小股賊寇’如數報出來,朕等著.”

一忍再忍的楊堅,也終於不打算忍了!這幫自視高人一等的王八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線,他也忍無可忍了!“末將,末將不敢!”

張瑾感覺一陣陣彷彿有形的殺氣向他襲來,使他臉色一陣蒼白,他的長髮已被汗水浸透,一綹一綹的粘在一起、一滴一滴自他耳鬢滾滾而落,汗水打溼了他的衣衫。

直到楊堅如刀子一般的目光越過了他,才彷彿小丑一般無力軟倒在地。

“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對吧?”

其實楊堅心中也知道此時的大隋王朝人心所向,就算有人敢反,他也不信生活富足、安居樂業的大隋百姓會支援造反。

這一番佈置,既是為印刷術和書籍的推廣保駕護航,同時也是向關隴貴族、山東士族亮劍,表明了他不怕再戰一次天下的態度,如此強硬的態度,定能擺脫關隴貴族、山東士族的戰爭訛詐,若是一再避讓,只會令這種訛詐會沒完沒了的進行下去。

就你們會訛詐?我楊堅也會,還比你們更會玩。

你們不是總是喜歡在新舊交替之際攪亂天下嗎?我楊堅奉陪到底。

如今我有了這麼一番部署,定能清洗一批害群之馬,如果你們關隴貴族、山東士族還敢造反,那正好一勞永逸的解決你們這些不安分的政治勢力。

以一個斷垣殘壁的關中換取長盛不衰的大隋王朝。

值了!“退朝!”

楊堅說完,也不管滿殿大臣有何反應,徑直在楊安的攙扶下離開龍椅,從側門走向後殿。

“恭送聖人!”

群臣躬身施禮,也相繼離開。

“衛王才思敏銳、處事恢弘,確實令老夫大開眼界吶!”

崔仲方追上楊集,冷冷的說道:“只是世事如棋,未必事事隨心,衛王年紀尚輕,難免熱血衝動,這養氣功夫還需好好磨礪一番.”

楊集溫文爾雅一笑,從容道:“本王是否需要磨礱砥礪,不勞崔侍郎操心,崔侍郎若是閒不住,還是回去好生管教博陵崔氏的犯官吧.”

“衛王!”

崔仲方大喝一聲,令周邊官員紛紛駐足旁觀,他卻不管不顧的怒視楊集:“這些官員究竟與你有和仇恨?竟要如此坑害他們?”

楊集慷慨激昂的說道:“孟子有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只有將犯官之名一一公佈了,才有懲前毖後、警示後人之效,又豈能半途而廢?本王此乃是為江山社稷、天下黎民著想,本王若是因為犯官出身便不公佈天下,如何面對天下人?”

“噗!”

跟上來的牛弘見到楊集把崔仲方剛才的語句、口吻、神態模仿得惟妙惟肖,忍不住噴笑出聲。

“你……”崔仲方氣得差點吐血,雙眼噴火的問道:“你究竟要如何?”

“本王要公佈.”

楊集冷冷一笑。

明明是想求人,卻還如此的狂妄自大、高高在上,真以為是自己很了不起嗎?老子偏偏就不吃你們這套。

反正如此都已經是敵人了,如果不借機痛打落水狗,把這些道貌岸然的東西拆下一層皮,如何對得起老孃苦口婆心的教誨?難道非要等著你們以完好的實力、完美的口碑來對付自己不成?“老夫倒要看看衛王有沒有這個膽.”

崔仲方老臉漲得通紅,兩隻血紅的眼珠子惡狠狠瞪著楊集,彷彿擇人而噬的猛獸一般!“步迦可汗也不相信,所以他死了.”

楊集搖了搖頭,跟著牛弘走向尚書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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