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時間過去,黃昏來臨。

西方天邊拖著一層層朱霞,瑰麗的夕陽光彩穿雲而出,就連遼闊草原上的青草,也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黃金光暈。

在突厥、霫族、契丹、奚族交界處,已經搭起了方圓數里的的白色帳篷群,一隊隊士兵遊弋在外;在帳篷群中間,亦有士兵在巡邏,越到中間、防禦越是森嚴。

這便是楊集所率的六千隋軍、四萬名突厥軍的駐地了。

突厥的主將是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設,他和其他突厥部落一樣,也是見利而動的人物,楊廣和楊集給他的畫的餅、啟民可汗的金箭的是一回事,重要是此戰有利可圖。

如果沒有啟民可汗金箭,他也不敢擅自攻打契丹,畢竟他們東突厥局勢不妙,不僅僅害怕契丹報復,也害怕奚族、霫族、南北室韋害怕的聯手起來,但此時既有大隋和啟民可汗在後面撐腰,他自然毫無顧忌地出兵了、也樂意裝傻。

當然,契丹之利也在其次,主要是阿史那俟利弗設盯住了兄長給楊集的四萬名士兵,其中三萬人是東部的牧民、一萬是契骨鐵弦為首的附離之士,後者是東突厥最精銳的常備騎兵,阿史那俟利弗設準備將此軍據為己有;如果父親不在了,就算他恢復不到巔峰時期,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另外三萬名牧民軍,他也要努力拉攏,如果此戰大勝,而楊集又依言把四層人口給他,他決定把這些戰利品一律分給這些牧民軍,使雙方建立一個良好的信任、友好的基礎。

阿史那俟利弗設的想法,實際也是楊集需要的之所在,所以他們集結以後,楊集便集中了酋長、特勤、萬夫長、千夫長們,開了一個戰前分贓會議。

先是向他們說大隋皇帝十分欣賞阿史那俟利弗設,並且冊封他為大隋郡公、鎮北交軍,如此便給大家灌輸一個‘大隋支援阿史那俟利弗設為繼任大汗’的觀念。

另外,又承諾把一成戰利品交給阿史那俟利弗設,由阿史那俟利弗設平分給有功之軍。

眾酋長、特勤、萬夫長、千夫長欣然答應,保證自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全力配合作戰。

而阿史那俟利弗設有了這一層戰利品的分配權,自又和眾酋長們有了一層利益關係。

至於之後,阿史那俟利弗設能否拉攏到這些尊長、將軍;能否在啟民可汗死前,擁有和阿史那咄吉分庭抗禮的實力,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楊廣這次交給楊集的任務主要有兩個:一是給契丹一個慘痛的教訓,如果‘一不小心’滅了契丹也無所謂;二是嘗試把突厥軍變成大隋僱傭軍、嘗試著用突厥人對付其他部落,如果這次辦好了,那麼雙方就有了合作的良好基礎,日後也便於繼續下去,甚至能夠越過東突厥大可汗,單一的和某個部落合作。

這種方式並不像以前由突厥人自己去完成,而是必須由大隋來統領、必須以大隋的名義來辦事,要讓突厥軍隊服從於隋朝將領的一切指揮,潛移默化的讓各部酋長和各級將領認可隋朝,覺得跟隋朝有搞頭。

而在軍隊方面,由於突厥人有嚴密的軍隊建制,十人、百人、千人、萬人都有對應將領,打仗也有自己的打仗模式,所以楊集並沒有畫蛇添足的搞什麼整頓,只須控制住阿史那俟利弗設、契骨鐵弦和酋長、萬夫長們即可。

不過楊集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帶來了這麼多的涼州將二代:一方面希望他們在戰爭中得到成長;另一方面是想透過這次戰爭給予他們立功的機會,只要他們在這場雪恥之戰中,立下丁點功勞,都會受到朝廷的嘉獎、百姓的愛戴。

這樣的機會,楊集又豈錯過?

所以隨行的涼州將二代都被他安排成統御突軍的千夫長了,原千夫長,則是成了副手;他們要的只是軍功和名望,而“分配”給突厥人的戰利品,自然與他們無關。

突厥酋長們、將軍們不要隋朝的軍功,隋將又只是掛個名而已,自也願意配合楊集。

突厥的將軍們走後,楊集便向將二代們交待作戰任務。

“除了附離之士,餘者都是號稱控弦之士的牧民,打打順風仗倒是不錯,我希望你們你們以自己的本事,做成真正的千夫長,而不是一個擺設.”

楊集看了麥仲才一眼,見他似乎有話要說,便說道:“麥將軍有什麼話但管直說.”

麥仲才站起身向楊集施禮道:“大王,末將等人自入突厥軍後,按照大王所給的辦法,把他們的千夫長、百夫長、所謂的第一勇士都打服了;就目前而言,所屬士兵對我們還是比較信服的。

不過末將有兩個疑問要說!”

“請講!”

楊集點了點頭。

麥仲才說道:“突厥軍雜亂無章,所以我們在整軍之時,採用了我軍的辦法,比如說聽鼓辨令、簡單的戰法都說了一些,末將擔心突厥人學到我軍的辦法,日後反而捅我們一刀.”

眾人暗自點頭,這也是他們擔心之處。

“你所擔心的事情,其實不是事兒。

一是我軍的訓練方式、作戰方法,突厥人並不陌生;只因啟民可汗當初被我大隋保護的時候,先帝專門派出將領幫他們訓練.”

“二是突厥,乃至之前的匈奴、烏桓、鮮卑、柔然都學我中原,打算建立一個高度集權、軍權一統的國度,而不是依靠利益維持、依靠暴力組合的大部落聯盟,但是他們改變不了遂水草、遊牧而居的生活方式,從而使他們的人口定不下來;而普通百姓也喜歡自由散漫的遊牧生活,如果過度的要求變革,反而會出現致命的內訌。

國如此,部落軍隊亦然,所以他們的大可汗、大酋長除了本部嫡系子弟之外,沒有多少常備的精銳之士.”

說到這裡,楊集又總結般的說道:“這不是他們不想改變、不會改變,而是不能。

首先是我之前說的習性;其次便是實實在在的財富了,誰都喜歡常備的以戰為重的職業軍,但是以我大隋的富庶、養‘七十萬’京兵尚且吃力,試問貧窮落後的突厥又如何養得起?武器裝備又從哪裡來?第三、突厥等草原民族遊離不定,他們不僅要與天地鬥、與野狼鬥,還要與周邊的部落鬥,一些小部落最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怕打仗回來以後,家沒了、部落沒了,如此一來,心念家鄉、擔心家人的青壯們自然不願意集中在某處長期訓練了.”

眾人聞言,頓時豁然開朗,如此從敵方國勢、實力、生活習性民上的分析敵軍的話,他們還是首次聽說過,都有一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是末將想多了!”

麥仲才臉色一紅,他又躬身道:“大王,末將的第二個問題就是比較難以溝通,突厥人說突厥語、千夫長即便會說漢話,也是磕磕巴巴的.”

“這是我的疏忽!”

楊集一拍腦門,向宗羅睺說道:“宗將軍,給他們每個人分派十名會說突厥話的親兵.”

“末將遵命!”

宗羅睺應命一聲,便去找人了。

“這些會說突厥語計程車兵就位之後,你們安排到百夫長身邊、當百夫長的‘助手’,如果百夫長不懂號令,可由這些從旁解說,這是他們最重要的使使命.”

楊集向眾將說道:“屬於我們的戰爭,即將展開。

都下去好生準備!”

“喏!末將告辭.”

眾將起身離開。

眾人退下不久,契骨鐵弦帶著一隊白人遠遠行來,遠遠的向步出中軍大帳的楊集行禮道:“參見大王.”

楊集停下腳步,笑問說道:“契骨將軍有事嗎?”

“有的!”

契骨鐵弦縱身下馬,大步走向楊集,輕聲道:“大王,我有件事想求大隋幫忙.”

“去裡面說!”

楊集調過頭,帶著契骨鐵弦進了側帳。

兩人坐下,楊集便問道:“說吧!何事?”

契骨鐵弦似乎有些難以啟口,猶豫了半晌,便—咬牙,向楊集說道:“大王,我想當契骨的大酋長,請您幫我一幫.”

楊集為之一愣,隨即疑惑的問道:“你要殺你父親?篡奪大權?”

契骨鐵弦汗顏道:“這倒不是!”

楊集笑著問道:“那是為何?”

契骨是一個以白種人為主的部落,生活在劍水流域,倒是也和大隋有貿易往來,但由於現在是大隋天下,所以他們倒也不以李陵的後代自居、更沒有和隴西李氏暢敘族情。

契骨鐵弦嘆了一口氣,輕聲道:“說起來也是蠻難為情的,其實我們契骨以前也算是比較強大的部落,薛延陀崛起之初,為了不觸及我們。

乙失缽將他的妹妹嫁給我的父親,與契骨結成盟友,達成了互不侵犯的目的。

乙失缽穩住我們契骨以後,開始平定內亂,吞併了薛部和附近小部,從而稱之為薛延陀。

區區數載時間,其實力遠遠超過了我們契骨,而且一次次的向我們發起了進攻,企圖將我們吞併。

父親此刻萬分懊惱,後悔與和乙失缽結盟,使得弱小的延陀部超越我們、並且威脅了我們的存在.”

對於這番養虎為患的話,楊集頗有一種感同身受之感,他喝不是帝王,卻他能夠理解契骨酋長心底感受。

自己親手扶持出一個威脅自己存在的敵對勢力,確實是一件讓人鬱悶的事情。

契骨鐵弦苦笑一聲,接著說道:“只是事已至此,父親也是無可奈何。

畢竟我們實力不如薛延陀、東突厥又要臣服我們,如果公然和薛延陀一戰,最後必將便宜東突厥,對我契骨沒有半點益處。

所以我希望大隋認同契骨、冊封契骨,只要我契骨成了大隋的附屬國,那麼我們在和薛延陀打出一個結果之時,不管好歹、東突厥都不敢吞併我們.”

楊集沉吟半晌,向契骨鐵弦問道:“你不是啟民可汗的女婿麼?”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契骨鐵弦解釋道:“我的父親已經年邁,而我的兄長們,要麼殘暴,不得人心;要麼沒有統御契骨、抵禦薛延陀的能力,所以父親將視為繼承人,打算把酋長傳給我。

可是兄長們的實力太大了,單憑我一個根本鬥不過他們,所以父親讓我我當啟民可汗的女婿,希望我有朝一日,可借東突厥之勢,讓兄長們不敢發動內亂。

只是東突厥異常強大,如果我過於依仗東突厥,哪怕日後當上了酋長,契骨也被東突厥吞併.”

契骨鐵弦有求於人,不敢有所隱瞞,竹筒倒豆般的說道:“而且東突厥並不像我們以前所想的那麼強大、團結;大可汗雖然得得大隋的幫助,統一了東突厥,可是他以前的部落太小,個人消耗不了大隋交給他的俘虜,他出於安定的需要,要麼讓以前的敵對部落自立,要麼就是把俘虜賜給了心腹之將,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人紛紛壯大成了實力強大的部落.”

“前者敬重、害怕的是大隋,對大可汗的命令愛聽不聽的。

而後者雖然忠於大可汗,可是大可汗年紀也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也意識了這一點,所以把兵力、財富逐步分給了幾個王子,希望某一個從中脫穎而出,成為最適合的繼承人,只是他用心雖好,但王子們有了實力以後,顯然不會臣服於某個人,搞不好的話,以後還會暴發一場大戰,所以大家現在都採取觀望的態度.”

“而附離軍乃是大可汗的嫡系之軍,共有四萬人,他去大隋謝罪之前,就讓人送信給我們這些萬夫長,讓我們務必堅守立場,不能參與王子間的爭鬥,不能向某個王子效忠,但是大可汗離開以後,大王子便打打附離軍的主意,以各種方式讓我們向他效忠.”

“大王子十分大氣、捨得花錢,所以另外三名萬夫長已經接受了他的饋贈、暗自向他效忠了。

至於我,一來是外人,只有跟著大可汗、不參與王子間的爭鬥,才能活下去。

二來是大王子異常霸道,骨子裡充滿了進攻性,要是他如願的當上大可汗,契骨將不復存在,所以我不管從哪方面去考慮,都不希望他當大可汗.”

說到這裡,契骨鐵弦目光真誠的注視著楊集,很直率的說道:“大隋支援二王子,要是二王子當上大可汗,而我們契骨又是大隋的附屬國,那他定然不會、也不敢吞併我們契骨。

而契骨的存在,我認為對大隋沒有半點壞處.”

“我大隋歡迎每個願意和我們和平共處的朋友,這其中自也包括契骨,此事我會跟聖人說的.”

楊集曬然一笑,他本以為這是任由啟民可汗擺佈的小綿羊,不曾想是一頭狼崽子,不過契骨鐵弦最後這番話說得不錯;契骨從實力上講,沒有資格和大隋相提並論;從地域上講,也威脅不到大隋;而從現實上講,契骨日後可以牽制東突厥、薛延陀。

“多謝大王.”

契骨鐵弦大喜過望,期待的問道:“大王,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得到聖人可汗的認可?”

楊集說道:“讓你父親派遣使臣組團入朝晉見!你們的態度和誠意由奇珍異寶、珍稀之物之物來決定,越多誠意越足.”

這倒不是楊集好財、佔‘小便宜’,而是這個時期的草原民族就是這樣做的;他們認為誠意、熱情也可以用東西來衡量,越多越好則表示誠意越足。

別看啟民可汗混成了東突厥大可汗,可他每年還是給大隋進貢了牲口,便是災年也有有一兩百萬只羊。

之前隋朝君臣覺得啟民可汗忠誠、受他矇騙,並非是大家傻,而是啟民可汗太會做孫子了。

倒是楊廣這個史上有名的散財童子、敗家子,因為受到楊集影響,漸漸變成了一頭只吃不拉的貔貅,不過他也不是沒有還禮,只不過禮物都換成了道家、佛家的典籍。

當然在國內的基建,他還是那麼‘大方’,還是那麼捨得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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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下遷都的時間

【大業元年八月,楊廣開啟第一次巡幸揚州大幕,史書沒有明確記載巡幸的數量和規模,無非就是“勞民傷財、驕奢淫逸”,可以確定的是他走通濟渠。

當時洛陽還沒有竣工,他首先是出洛陽顯仁宮,至洛口乘龍舟。

而時間就是通濟渠開通之間,可見楊廣第一次巡幸江都,同時也是通濟渠“首航剪彩儀式”。

到了大業二年正月,大業二年(606年)正月,東都洛陽正式竣工。

正在江都巡幸的楊廣得到訊息,當即從江暑啟程。

據《資治通鑑》記載:“三月,庚午,上發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闕陳法駕,備千乘萬騎入東京.”

用現在的話表述:就是在606年3月16日這一天,楊廣從江都啟程回洛陽;4月26日,從伊闕排列千乘萬騎的車駕儀仗進入東京,宣告大隋正式遷都。

至於返程路線,就不是走通濟渠了,而是由淮河溯流而上,再從潁水逆行至伊闕,最後轉陸路,從兩百里外的伊闕城北上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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