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雁門一戰,興朝百姓們對趙翌的敬仰到達了頂峰,就連朝堂上對趙翌重返西域的呼聲亦是高了許多,就在此時,時任西域都護府都督的韓壽親筆寫下請罪信,對天子遇險一事自責不已,更是自請降去職務以作責罰。饒是作為萬人之上的天子,面對如此高漲的輿論,楊崇淵終究還是妥協了。

“劉守成,擬旨。”

聽到楊崇淵的呼喚,劉守成忙拱手躬身道:“是,大家。”

“允准韓壽之請,召御陵王趙翌回京,擢升其為西域都護府都督。”

此話一出,劉守成先是一愣,隨即忙道:“是。”

楊崇淵欲緩緩站起身來,卻覺得有些微使不上力,一旁內侍見了連忙伸手去扶,楊崇淵借力走至窗前,看著窗外漸起的春色,卻是能感覺到,經此一傷,他的身子再不似從前那般好了。

大抵是老了,便是天子萬歲,也無法逆改這頹頹然老矣的天命。

可他想要做的還有很多,他想要建立的功業還有很多,他還想為他的楊氏子孫打下更廣闊的土地,更四海昇平的江山。

“大家——”

劉守成小心翼翼的聲音打斷了楊崇淵的思緒,當他回頭看去,便見到劉守成遞上來的詔令,看著上面趙翌的名字,楊崇淵心中的萬千複雜彙整合了一種說不上來的篤定。

不可否認,趙翌的確是天生的將領。

所以糾結了這許久,猶豫了這許久,他還是決定將他最後的皇途霸業押在趙翌的身上,因為無論是從前的戰無敗績,還是此次雁門的轉敗為勝,都無疑證明了趙翌的復起是大勢所趨,是民心所向,更是讓他看清楚了,唯有趙翌能夠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一把箭,足以為他平定突厥,穩定邊亂,為他楊氏締造一個太平盛世。

而這世上,也只有他楊崇淵可以驅使他,利用他。

……

接到天子的詔令,百姓們無不為趙翌夫婦的即將離開而惋惜難過,因為這不過將一年的歲月,他們卻看到了趙翌霄衣旰食的辛勞和努力,看到亳州諸軍因為趙翌的訓練如何從一般的守軍變得那般勢不可擋,足以隨他出徵雁門,拼殺出了一場大捷。他們也看到了李綏作為貴族出身,卻是親身下農田,勸課農桑,整頓州學制度,掀起了寒門學子入學受教的風潮,為寒門學子帶來了曾經想也未曾想過的曙光。

“大王、王妃,州學崔長史和州學學子來了。”

聽到宗明的稟報,李綏與趙翌相視一眼,自是明白崔長史和一眾學子的心。

當他們來到花廳前,遠遠便看到崔長史帶領一眾學子拱手道:“御陵王,王妃。”

“諸位快快請起。”

在趙翌的親自攙扶下,崔長史緩緩起身,看向趙翌和李綏道:“我等已知天子詔令,老朽與眾位學子雖心懷不捨,但亦知國家大義,御陵王此番復任西域都護府都督,乃是為了我興朝邊關安寧,為了我興朝百姓安定,此番老朽便是與諸位學子為御陵王、王妃送行。”

看到如此至誠至性的崔長史和學子們再次行禮下去,李綏和趙翌心底都含著說不出的動容。

“我等為御陵王、王妃備了一桌薄宴,還請御陵王、王妃莫要推辭。”

見崔長史和學子們面露期冀,李綏和趙翌未有推辭,待到酒過三巡,李綏便能看出崔長史似有話要說,因而看了眼席上酣暢淋漓的眾人,便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崔長史亦是走了出來。

“王妃。”

李綏回之一禮,隨即道:“方才見長史似乎有心事?”

見李綏主動問詢,崔長史也不再隱瞞,隨和的臉上難得露出難掩的憂色嘆息道:“老朽不瞞王妃,因為御陵王與王妃的到來,才有如今寒門學子入學受教的機會,如今的州學一派欣欣向榮,學子們求學若渴,儼然有當年諸子百家論學之勢,這無不是王妃您的功勞,無不是老朽做夢也想看到的一幕,可如今——”

“長史是擔心,一旦我與趙翌離開亳州,亳州又會恢復如舊,寒門學子又會被人論為三流九等,任人輕視——”

聽到李綏的話,崔長史雖未言,但看他沉默的低頭,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李綏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長史可信我?”

聽到李綏如此說,崔長史當即看向李綏,當他自李綏眼眸中看到了胸有成竹的那一刻,竟不知為何,會毫不猶豫地答道:“老朽相信王妃必能護得他們。”

待言語寒暄後,李綏眼看著崔長史走回席上,轉身間看著遊廊外已然發出嫩綠新芽的柳條,心思卻已飄了很遠。

如今的亳州解刺史是梁王楊弘卿的人,一旦她與趙翌離開,這亳州便又該是他的天下了,解刺史明裡暗裡已是與她和趙翌諸多較量,若沒了他二人,解刺史再無壓制,誓必會從州學下手,毀掉他們的心血。

說實在的,對於此人,她早就想要收拾收拾,為民除害了。更何況,莫說是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解景輝,單是那解弘解刺史也早已被她的人查出了許多見不得人的爛帳。

要處理掉這對父子並不難,難就難在他解弘倒臺之後,該讓何人繼任,於她和趙翌、於這亳州學子和亳州百姓更有利。

她可不想作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白白為旁人作嫁衣之事。

要知道亳州刺史亦是一州要職,小覷不得。

“王妃。”

就在此時,背後傳來的聲音收回了李綏的思緒,當她轉過身去,便見一身月白暈染修竹學服的韓元廷正站在不遠處,朝著她緩緩走來,不卑不亢地行下一禮。

倒是像極了一枝不為權貴摧眉折腰的挺拔修竹。

李綏眼神示意,一旁陪著的玉奴便默然離開。

“你我也算是忘年小友了,以後沒有人的時候,無需這般多禮。”

韓元廷聞言本想言“禮不可廢”,但聽到李綏喚他小友時,還是愣了愣抬頭,當看到李綏眸光中的真誠,心下止不住地動了動。

因為他能看得出來,眼前的李綏在說此話時,並未有貴族高高在上的施捨,亦無作為年長者的隨口一說。

她,的確是將他當作了朋友。

沉默中,韓元廷轉頭看向隨風而飄的柳枝,下一刻便在李綏的目光注視下走向廊前,輕輕扭斷一條柳枝,轉而遞到李綏面前。

“纖纖折楊柳,持此寄情人。”

聽到這了了數語,看著面前這張坦誠可愛的臉,李綏含笑接了過來。

柳枝,留之。

此間之意,不言而喻。

“願王妃前路坦途,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聽到韓元廷的話,念奴也捧著一個盒子走了過來。李綏將盒子接過遞到韓元廷面前,開啟便能看到裡面躺著精緻的文房四寶。

“這些是我所用的舊物,你不會嫌棄罷。”

原本看到如此貴重的東西,韓元廷本能地想要婉拒,但聽到李綏說是自己所用的舊物,韓元廷終是接過道:“元廷謝王妃,必不負王妃意。”

李綏聞言一笑,隨即道:“願此物能伴你度過往後酷暑寒冬的求學之日,陪你金榜題名,一日看盡長安繁花。”

聽到李綏話在耳畔,此刻雖還年幼的韓元廷卻是牢牢記住了這一日,一如初次見面她予他尊重,予他援手的那日,春日暖陽,楊柳依依,那雙比之春日還要明朗溫暖的目光與他微笑,寄與了他最好的期許。

直到往後餘生,也不曾忘卻。

若曾經的他是逆水行舟之人,她便是那溫柔不屈的柳枝,幫他走出了那驚濤巨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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