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眾人皆噤若寒蟬,連頭也不敢抬起來,就連一旁的女官知善都沒有再說什麼,好似一事不知一般。

獨獨階下的人,李綏看了看,卻是覺得有些好笑,方才還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掖庭令卻是抖得不成個樣子,若不是在她的面前,怕被定個失儀之罪,只怕早已倒了下去。

再看眾人之中那個冰雪般冷傲的女孩,一襲洗的毀了色的舊夾襖,頭髮挽起沒有任何裝飾,可就是這樣荊釵布裙的模樣,卻也無法掩蓋女孩不屈不撓的國色容顏,跪在天地之間,好似是支柱般,背脊挺直,板正,眼前看似是其母江氏跪守在她面前,隱隱中李綏卻覺得江麗華更似是江氏最後的避風港。

李綏不耐再等待下去,只舒服而端正地靠坐下去,看了眼飄飄然的大雪,隨即斜眸看了眼掖庭令道:“掖庭令,方才這宮娥所言為真?”

話音還未落,單聽自己的名字,王寵已是身形一晃,忍不住指著身後人刺耳的顫抖道:“汙衊,汙衊,那女子一向牙尖嘴利,明明自己偷了東西,反要扣在老奴身上,郡主萬萬莫被其矇蔽,至於她所言老奴逼迫於她的事,更是無稽之談!”

聽到王寵的聲音,李綏淡然地皺了皺眉,隨即道:“怎麼,我還未開始審問,掖庭令便覺得我會被此女矇蔽,莫不是以為我年輕,還是覺得我能不配位?”

一聞此話,王寵當即如被扼制了喉嚨,當她觸及到李綏笑不及眼底的眼神時,頓覺壓力如密佈烏雲籠罩而來,壓得他“嘭——”得一聲再跪下去。

看著腳下人,李綏算是明白了。

這些年來,看似淑妃與阿姐一般皆是和善人,可阿姐的和善是是非分明,澤被六宮的博愛;而淑妃的和善卻是分高低貴賤,攜著利益或者交易的仁愛。

正因為此,前世阿姐離世,這六宮無人不痛哭嘆惋。

阿姐的博愛是真正被史官載入史冊,便是在楊崇淵上位,她當政之時,尚能聽到偏遠宮殿的低微宮娥傳著阿姐賢后的故事。

而淑妃死後,便是受她恩惠的那些人無不是倒戈相向,落井下石,恨不得踩上兩腳撇開自己的關係,至於旁人更是沒有半點哀慼,皆是如常地過著日子,期待著新朝的異樣光芒。

當初淑妃得協理六宮權位,想必自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她不似阿姐有著正宮之位,有著楊家這個靠山。

上官氏看似也是她的倚仗,可她又何嘗不是上官一族的憑藉。

所以她既然想要藉此在後宮盤踞得更深,就必須要籠絡足夠的人心。

而藉著新舊人員交替之際,將一些關鍵卻並不扎眼的位置,放上自己的人,亦或是放上從前根本沒有資格坐上其位的人,自然會贏得那些人的感恩戴德。

想必眼前的王寵便是後一類人了,若不是熬著資歷,一步一步爬上來,以其膽小怕事,卻又為非作惡的性子,如何坐得上掖庭令的職務。

李綏眼眸冷淡,看著眼前人,耐人尋味的道:“好好地,掖庭令怎的又跪下去了.”

“郡主大駕,老奴,老奴屬實不敢站著答話——”見此,李綏不再多言,抬眸平靜地看向眾人道:“方才提到月昭儀的衣服上的珠子丟了,將衣服和找到的珠子皆取來與我看看.”

話音一落,便有人送至階下,待身後念奴接過遞上來,李綏適才摩挲看了眼衣物上缺掉的地方,正要收回時,不經意看到後領處似乎也有異樣,眸中微微一動,下一刻才捻起一顆小指大小,晶瑩剔透的珠子。

李綏指尖輕輕摸索,遞到鼻尖輕輕一嗅,隨即神色一緩,輕鬆地掃視緊張盯著她的眾人道:“這便容易多了.”

聽到此話,眾人一驚,心下不由吶喊,莫不是這短短一瞬,永寧郡主便已知道罪魁禍首為誰了?看著眾人有的面面相覷竊竊私語,有的戰戰兢兢生怕沾惹到此事的低下頭,李綏揚了珠子對身旁的念奴一本正經的道:“你們瞧瞧,這不是安南國九月進貢來的藏香珠,就那一小匣子,陛下送了殿下,殿下又轉手贈給月昭儀做衣服的那個——”玉奴聞言看了眼那珠子,與尋常珍珠無甚差別,卻是並未想起這茬,倒是念奴湊近瞧了一眼,當即笑道:“郡主好記性,只見過一次便記著了,當時這東西還是奴婢吩咐人送去的,月昭儀高興之下還給了那宮娥賞賜.”

聽到這話,眾人不由明白了,到底是她們見識淺薄,錯把珍珠當魚目,還以為這應是尋常珠子,雖珍貴卻並不稀有。

“這藏香珠數年才進貢一次,宮裡並不常見,看似與中原所有的珠子無異,實則長久接觸下便會沾染上面的香味,那香味洗不去,需得三五日才會散去,聽陛下言有凝神靜氣,駐顏香肌之功效,你瞧瞧.”

看著眾人恍然大悟的模樣,念奴禁不住取出一顆輕嗅,果然點了點頭。

李綏手一鬆,珠子應聲跌落在小盒子內,轉而掃向眾人,卻知道,這一聲必然也跌入了有心人的心裡。

“你們也說了,這東西送來完好,從浣洗到今日發現有失,過了多久?”

聽到李綏問話,階下知善連忙道:“回郡主,掖庭有規矩,貴人們的衣物不得積壓,必得在四日內就得清洗送還,而月昭儀——”見李綏側目,知善謹慎答道:“月昭儀一向嚴格,衣物更是格外要求,需得三日內送還,而今日正是第二日.”

對於掖庭的規矩,李綏身居後宮數十載如何不清楚,此刻聽到月昭儀的跋扈之舉,反倒是為她圓出了更多時間。

“既然如此,便教浣洗貴人衣物的宮娥皆站出來,若是尋常浣洗、晾乾、薰香、摺疊者,未曾刻意觸碰這珠子的人,劃過衣裙表面,碰觸不會太久,反倒是那偷了珠子的人,少不了要揣的久一些,真相如何,查一查便知了.”

眾人聞聲譁然,臉上不由浮現幾分緊張,生怕自己手上沾染了什麼別的味道,混淆了真相。

李綏卻是瞥看向身側念奴道:“你接觸過此物,方才也聞過,你便去查上一查.”

聽到李綏的話,念奴當即應聲走了下去,眼看那些宮娥顫顫巍巍走出來,臉上神色各異,念奴卻是不慌不忙道:“將雙手抬起來.”

待眾人抬起手,念奴一個一個湊下輕嗅,緊張的氣氛就這般縈繞在整個庭前廊下,好似天地間的空氣、冰雪皆漸漸凝滯,只能聽到冰層“咔嚓”作響。

被查探過的宮娥自然是鬆了口氣,多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模樣,而等候查探的宮娥卻如赴刑場一般,小心翼翼。

看著王寵和知善皆難掩緊張地看著念奴,一個顫顫巍巍,一個故作鎮定,李綏卻是好整以暇地拾起茶盞,淡然飲了一口茶。

就在她抬眸方要放下茶盞時,念奴已是立在那倒數第三的宮娥面前,而就是那一刻,那宮娥卻是遲疑不敢伸手,空氣頓時冰冷下來,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宮娥好似如芒在背,為人逼迫般,正顫顫巍巍猶豫著是否要伸手時,便聽到一個冷漠的聲音道:“伸手.”

看著面前明明長得嬌羞可人的念奴,此刻那神情如地獄的判官一般,那宮娥更是被嚇得朝後一縮,身形顫抖間,努力藏於伸後的手好似被人捆住了一般,抬不起來。

念奴見此如何還有不明白的,當即臉色一冷,抬手便去拉扯,誰知那宮娥卻還吃了死力,倒還僵持半晌才被她強硬拽出,待輕輕一嗅,念奴當即就手一推,嚴詞呵斥道:“分明連你衣袖都浸著味道,還敢爭辯!”

那宮娥聞言臉色一白,魔怔般擺手道:“沒有,不是我,我今日分明換了衣服——”話音還未盡,在眾人或鄙夷或驚歎或指責的目光下,那宮娥頓時不成氣候,跪倒在地上聲淚俱下。

“難怪今日見著她奇奇怪怪的,還換了衣裳,卻說是原來的衣裳打溼了,只怕是做賊心虛,擔心被人撞見,刻意換了偷盜時的衣裳,混淆視聽.”

聽到宮娥們漸漸落井下石,說出重重疑點,那宮娥在李綏主僕的冷眸下,終於承受不住,癱軟下去,隨即不住地叩頭道:“郡主,郡主,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然而還未待那宮娥說下去,知善卻是率先怒指道:“黑心肝的東西,竟敢偷盜昭儀寶物,陷害與人,簡直該死!”

聽到知善話語落地,那王寵似是才反應過來,指著那宮娥顫顫巍巍道:“沒,沒錯,來人,快將其拿下.”

看著這一唱一和,被逼的沒了章法的二人,李綏冷眼一觀。

身後玉奴頓時會意,出聲警醒道:“郡主面前,輪得著旁人置喙?”

知善聞言也是有些著急,再佯裝鎮定臉上還是禁不住閃過一絲緊張,倒是一旁的王寵吶吶不敢說話,此時連頭都不敢抬起,只能顫抖地跪著,猶如丟了魂兒。

看著立在那兒,側首間看著那宮娥的江麗華眸中拂過一絲錯愕,隨即漸漸化為一抹淡漠。

李綏看了眼那個被知善嚇的癱軟成泥,哭的不能自己的宮娥,再揶揄地掃了眼階下二人道:“掖庭宮盤查如今已這般敷衍了?三言兩語便已定了兩個人的罪了?”

聽到李綏語中的諷刺,那知善看了眼混混沌沌的掖庭令,連忙語出慚愧道:“郡主明智,是奴婢等一時著急失了分寸——”說罷知善又和善地轉頭看向身後江麗華道:“被人矇蔽,錯罰了彩屏.”

“至於彩禾平日本性敦厚,因此倒將我們都騙過了。

今夜勞煩郡主大駕,奴婢實在該死,不過請郡主放心,此事我們定當對其嚴懲,絕不姑息.”

眼看著眼前人順從地說著話,倒像極了王寵的軍師。

“既然我要審,自然要將事情問個清楚,查個清楚——”察覺知善臉色一僵,李綏揚頜對玉奴道:“你親自帶著這宮娥去查她的身上,住處,瞧瞧還有一顆珠子在哪.”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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