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位翊府中郎將的當眾警告,楊行簡眼眸微眯,細細打量面前神色肅穆,毫不通融的人一眼,側眸不經意地看了眼周圍看熱鬧的老百姓,臉色雖已變,卻是不怒反笑道:“你是?”

聽到楊行簡語中的威脅,面前人並不因此畏懼,反而背脊挺拔,未有半分卑躬屈膝地道:“左金吾衛,翊府中郎將韓淵.”

“哦——”楊行簡聞言唇角一勾,頗有幾分輕看地道:“你就是那個憑著爾父韓壽,才謀得個金吾衛差事,為陛下封賞做了個小小中郎將的那個.”

一說到此,楊行簡輕蔑地自下而上再一次打量韓淵一眼,直到最後落在韓淵依舊鎮靜不留情面的臉上,早已是沒了耐心。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憑著祖蔭、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更何況還只是韓壽的義子,也敢拿著雞毛當令箭,給他這個天家皇族當眾難堪?什麼東西。

若非此前在賽場上被李綏那小丫頭兩隻冷箭驚落了馬,摔傷了手,此刻他早就執韁催馬而過了,還管他什麼狗屁中郎將,金吾衛的。

“韓淵,平日裡我向來這般出行,從未有什麼人敢給我扣上違背國法的名頭,今日我還有要事,等不得,可沒有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人不必要的事情上——”說到此,楊行簡淡淡看了眼韓淵道:“今日你走你的路,我行我的道,我不為難你,你也該明白見好就收四個字.”

話一說完,香車內的美人已是探首而出,嬌滴滴喚了一聲:“郡王——”楊行簡回頭看了眼軟簾掀開露出的四五個美人,早已心酥了大半,當著韓淵的面,便單手一攬,隨著一陣嬌俏笑聲滾作了一團,回到了車內。

軟簾落下遮擋視線的那一刻,楊行簡已默然遞了個示意的眼色,車前其中有一親信家奴領悟過來,當即背一挺,趾高氣揚地道:“今日是我們宣王府扶風郡王出行,此刻郡王興致好,不欲與爾等爭執,丟了體面,還望中郎將能體會我們郡王的寬容與大度,莫要再行無謂之事,掃了郡王的興,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李綏看著楊行簡眠花宿柳的作派,厭惡地收回眼眸,下一刻卻是聽到楊行簡在車內一邊與女子調笑,一邊狂妄至極地道:“走!”

話音一出,那些家奴頓生囂張,一揚頭頗為哂笑地執韁拱手道:“中郎將,再會了.”

隨著家奴們高喝一聲,楊行簡車前的馬已然不耐欲動,方才不知道便罷,此刻聽到那家奴報上名來,這些金吾衛們對這位天子親侄,宣王寵成眼珠子的這位小郡王還是有所耳聞的,在弘農便是一手遮天的風流霸王,到了長安更是變本加厲,將那些個二世祖的不良作派學了個七成七,卻是無人敢管。

看著這群作威作服、狗仗人勢的家奴,此刻他們皆捏緊了拳,將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中郎將韓淵,這位早已成為他們主心骨的首領,默然等著他最終的決定。

寂靜之中,百姓們皆注視著這一幕,就在他們以為會有所不同時,韓淵卻是沉著目,默然捏緊了拳,卻又一點一點抬起,只見掌心張開的那一刻,百姓們皆失望地搖了搖頭,就連那群金吾衛也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們這位從來不畏權貴,不懼強權的中郎將。

可他今日,竟然屈服了——轉而一看到那群家奴搖頭晃腦,互相哂笑他們的模樣,那些金吾衛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屈辱,卻還是不得不收起手中警示的刀,憤懣不已地驅馬讓出道路來。

一看眼前馳道寬闊,那些家奴氣焰已然衝至鼎盛,果不其然先前發話的家奴皮笑肉不笑地朝著韓淵拱一拱手,下一刻便赫然發話道:“走!”

“鬧市不得疾馳,此乃鐵律,望請郡王聽之.”

眼看面前這群走狗將要離去,韓淵再次耐著性子拱手進諫一句,看得旁邊的金吾衛都愈發皺眉低下頭,誰料車內的楊行簡聞聲非但不聽,反而毫無顧忌地挑開車簾,頂著靡靡之音道:“今日若讓人搶了我的心頭好,我扒了你們的皮.”

此話一出,那些家奴頓時背脊一凜,看也不曾看一旁的金吾衛一眼,揚鞭便怒喝寶馬狂奔趕路起來。

眼看這場戲金吾衛徹底落下陣來,百姓們皆低看了一眼,搖著頭就要離開。

然而樓上的李綏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停在原地的韓淵,看著他那張漸漸還寒的臉,還有唇邊算計的笑。

古人話說得好,先禮後兵。

楊行簡這般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不將任何人放入眼裡的人,哪裡會知曉。

方才那句看似好心提醒的話,不過輕易間便激起了他的肆意罔為,也將他徹底陷入無理的境地。

果然就在楊行簡一行將韓淵的話置若罔聞,肆意疾馳,不顧百姓,漸行漸遠之時,身後安坐馬上的韓淵忽然從馬腹邊抽出羽箭搭於弓上,在金吾衛啞然的目光下,神色冷漠地對上了遠處,只聽得羽箭“咻”地飛出,光速般射向為首家奴所騎的那匹馬。

隨著“嘭——”地沉重一聲響,那匹馬應聲倒地,而那家奴也是結結實實摔在地上,摔得是眼冒金星,痛得哎喲連天直叫喚,再沒有方才說話時的盛氣凌人。

頭馬被射中倒下,餘下的家奴見此回頭看到韓淵眼中的無情與寒冽,也被震懾得不敢再造次,皆不約而同地驅馬停了下來,噤若寒蟬。

經此變化,車內的楊行簡掀簾一看,頓時慍怒衝冠,而也是同時韓淵再次帶兵圍上,法不容情地拱手道:“鬧市不可疾馳,金吾衛有令,一犯可規勸之,二犯可緝拿之——”說罷,韓淵身子是謙遜的,抬眸間卻是淡笑地道:“郡王,得罪了.”

話音落下,金吾衛頓時將其團團圍住,儼然要將這不可一世的楊行簡緝拿回去。

“韓淵,你敢!”

楊行簡被韓淵氣得站在馬車前,振臂怒指韓淵鼻子罵,誰料韓淵卻是絲毫不在意地伸直背脊,輕鬆脫口道:“帶回去.”

“你、你!”

幾乎是同時,楊行簡已然被當眾臊到了氣頭上,也顧不得之前摔傷的手,當即一把奪過家奴手中的韁繩,就在他暴怒驅馳時,韓淵抬手便亮刀斬斷韁繩,就在楊行簡瞳孔緊縮,怒罵已要脫口而出時,韓淵已是如光如箭般,飛身跨上拉著楊行簡香車的一匹馬上,強制拽緊牽引繩,硬生生將方要疾馳而出的四匹馬逼停。

只聽得那四匹馬同時嘶鳴一聲,抬起前腿,韓淵依舊緊握韁繩穩坐馬上,反倒是引得身後馬車顛簸,瞬息將還站在車前的楊行簡給實打實摔下車來。

“郡王——”“郡王——”在那群家奴們爭搶著上去扶時,楊行簡已是舊傷添新傷,疼得冷汗直冒,看著面前依舊高坐馬上的韓淵,眼神中恨不得將他生撲撕碎吃了。

“韓淵,韓淵!給我將他綁了——”然而不待他說完,金吾衛已然攜著明晃晃的刀將他們包圍起來,唯有韓淵不緊不慢地道:“郡王,與吾等走一趟罷.”

“韓淵你給我記著,我不會放過你!”

聽到楊行簡強忍疼痛的威脅,韓淵卻是眼眸淡挑,唇邊溢位一句話道:“在下靜候郡王.”

說罷,韓淵眸中頓起徹骨寒意,毫不留情地道:“帶走!”

眼看著金吾衛將楊行簡那群人帶走了,百姓中不知何人拍起了手,頓時引得陣陣撫掌歡呼聲起,大有惡霸得懲,大快人心的激動。

待這一場好戲終於落幕,李綏回頭看了眼面前碗裡已堆起小山高的美食,抬眸間卻是看到趙翌兩耳不聞窗外事地與她道:“這會兒嚐嚐,可有胃口了.”

此話一出,李綏不由一笑,微眯著眼道:“這場為民除害的好戲是你乾的罷.”

聽到這句話,趙翌終於停下了筷箸,眸中噙著不鹹不淡的笑與李綏對視,氣定神閒地道:“畢羅酒肆有一罈陳釀蒲桃酒,被京城貴族們捧成了天價,今日午時正是這酒問世出售之時.”

一聽此話,李綏便明白了,無需說,那酒必然是趙翌送去的,天價也是趙翌暗中操縱捧起來的。

而楊行簡與這長安眾多皇親貴戚一般,好奢靡,喜鬥富,即便不是為了酒,而是為了顏面,為了一展自己的能耐,也會趕在午時以重金拿下這酒。

“他能恰好與金吾衛、與韓淵相逢——”見李綏看向自己,趙翌尚未說話,一旁的宗明已是跪坐下來,低聲跟說書般叭叭兒地道:“方才小的派人按照大王的命,將他們趕至畢羅酒肆的另外一條小路堵了,而此路今日是韓大郎君替人代班,他誓必是能遇上的.”

聽到此話,李綏了悟地點了點頭,自開國後,楊氏這些皇親國戚,還有隨楊崇淵打天下的那些開國功臣們便開始仗著身份功勳肆無忌憚起來,楊崇淵雖不言,但從姑母平日與她閒聊也能看出來,楊崇淵早已生出整治之心。

今日經此設計,楊行簡無疑成為了這出頭鳥,更何況面對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韓壽,楊崇淵斷不會為了這個為非作歹的侄子,寒了忠臣良將的心。

所以無需言,若宣王楊知遠膽敢為這個作孽的兒子求情,那些言官也好,跟隨韓壽已久的武將也罷,光唾沫星子都能將他們父子給埋了。

面對這樣的局面,楊崇淵必定會冠冕堂皇地懲治楊行簡,既能安撫一眾朝臣之心,還能殺雞儆猴讓那些同樣觀望的皇族貴戚們有所收斂,更能以不偏不倚之舉贏得天下民心。

何樂不為?楊行簡這隻廢雞,是做定了。

瞥了眼事不關己的趙翌,李綏含笑看向宗明道:“那你是如何堵他們的.”

見李綏問詢,宗明嘿嘿一笑,看了眼同樣目光問詢過來的趙翌,又看了眼李綏,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半天才憋出兩個字來。

“糞車.”

聽到念奴從旁“噗哧”笑出聲,就連不苟言笑的玉奴也是低下了頭,抿住了嘴。

趙翌似乎有些愕然抬頭,對上李綏的笑眸時,也是不經意脫口道:“這非我的主意.”

李綏見此笑著拍手道:“好了,好了,你這話可提的真是時候.”

聽到此話,趙翌隨著李綏的目光落在滿桌的珍饈上,再一聯想宗明方才的話,不由瞪了眼宗明,倒看得宗明越發不好意思了。

“你若不想吃,咱們便回府罷.”

說罷,趙翌抬頭看向宗明,頗有一副讓他將功折罪的模樣道:“你再陪著念奴選些好的點心,一同帶回去.”

“不必——”聽到趙翌體貼的話語,李綏心下一暖,笑著道:“今日這難得的景,難得的美事,難得的好心情,我食慾正好,何必淘神.”

說罷,李綏看了眼滿桌的菜道:“這可是花了天價的銀子,我們可一樣不許剩.”

“來,你們也坐下來一起吃.”

聽到李綏的話,宗明和念奴、玉奴皆有些猶豫,趙翌見此也是一笑,出聲道:“都坐罷.”

“噯——”此話一出,宗明頗有些當仁不讓地一屁股坐下來,喜滋滋喚博士添了碗筷,猶豫試探道:“那,小的可就不客氣了——”見李綏笑著點頭,宗明剛拿了筷箸夾了一塊駝峰肉入碗,正大快朵頤時,便聽到一旁趙翌道:“你可洗手了.”

話音一出,肉從筷箸中掉回碗裡,見念奴、玉奴都注視著自己,宗明適才滑稽地囁嚅道:“小的趕得急,好像忘了——”聽了這話,念奴和玉奴頓時臉色一變,好似已經聞到了糞坑味兒一般,看得李綏是不由撲哧笑出聲,在對面趙翌既僵硬又繃不住的臉色下,宗明果真急不咧地趕出去洗手去了。

“從前只知道你在疆場上運籌帷幄,未曾想對付這鬥雞走狗之輩,你也有你的山人妙計.”

趙翌聞言,抬眸看去,語中不經意多了幾分認真且低沉道:“聽玉奴說,當日宴上他左手妄圖拉扯你,只傷了一隻右手卻不知悔改,太過便宜了些,今日也該以這左手讓他痛定思痛,反思反思.”

聽了此話,李綏意外看了眼一旁默然低頭的玉奴,自然明白今日趙翌所為為何。

他,這是在替自己報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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