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紀貴人覺得淑妃有可能不見她,也可能會對她說的話置若罔聞,或落井下石,這些她都有應對的手段,甚至怎麼掩面流淚離開碧華宮惹起六宮議論都想好了。

就是沒想過人特別仗義。

被內務府剋扣是吧!份例缺斤少兩是吧!

見紀貴人有點坐不住要起身去攔枕秋,姜嫻一個眼神,眠夏便上前將她按回座位上,極客氣的笑道:“小主莫急,我們娘娘是宮裡出了名的熱心腸,只要小主說的事情屬實,捅到貴妃娘娘那,肯定會為你做主。”

紀貴人急了,她就是不想捅到容貴妃面前。

那起子太監慣會看人下菜碟,看她得寵無望,漸漸的對她沒有好臉色,銀子也不比以前管用,她急切地想給自己找個靠山,原本目標是章賢妃和陸容華的,奈何這兩家都不接她的橄欖枝,她就只好將主意又打到淑妃身上。

如果淑妃今日疾言厲色地將她趕出去,她就能拿此事在皇上跟前賣慘。

紀氏女哪怕不得寵,也沒理由被人這麼作踐的。

皇上好歹得看在她受委屈的份上,安慰她兩日吧!

“貴妃娘娘事忙,臣妾卑微如草芥,又怎好拿這些瑣事去打擾她?”

紀貴人急中失智,說完就後悔了。

果然,姜嫻一挑眉:“那紀貴人就好意思來打擾本宮了?”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是臣妾嘴笨不會說話,就當臣妾沒來過吧,是臣妾莽撞了,還請娘娘不要拿今日之事去打擾貴妃娘娘。”

紀貴人就差在正殿給她跪下了。

姜嫻卻不聽,碧華宮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她現在是擁有獨立辦公室的公司高層,一箇中下層來越級告狀人力資源部中飽私囊,告了一半的狀說沒事兒了就想跑,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你很著急走麼?本宮還打算邀貴妃娘娘來一趟——罷了,沒有讓貴妃過來的道理。”

紀貴人聞言一喜:“是不該用這等小事打擾貴妃娘娘。”

只見姜嫻擱下茶盞,笑笑說道:“還是本宮將你帶過去昭陽宮當面對質一下吧。”

紀貴人的臉煞地白了。

姜嫻說罷,便起身要走,身邊宮女太監烏泱泱地跟著準備起來,步輦也在眨眼間候在碧華宮的宮門前。紀貴人跟她帶來的宮女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跟在旁邊,不時欲說還休地望向姜嫻,希望她只是嚇唬自己。

可是沒有,淑妃的步輦真朝著昭陽宮去了。

而偷偷摸過來正殿看完全程的陳貴人一邊目送淑妃步輦走遠,一邊跟荷香感嘆:“她只怕貴妃,不怕淑妃?也是吃了入宮晚的虧,誰不曉得咱們淑妃娘娘是剛進宮就敢跟貴妃對上的人物,多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她吃瓜吃了個心滿意足,臨別還順了一盒蜜餞走,而正殿的宮女對此見慣不怪,只將之記在賬上——西偏殿的陳貴人又來蹭吃蹭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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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昭陽宮的路上,紀貴人都在暗自祈禱,最好容貴妃有事不見客,或者乾脆不在昭陽宮裡,事情便還有迴旋的餘地。

然而,姜嫻的步輦剛到昭陽宮,看門的小太監剛通傳進去,容貴妃身邊的大宮女秋雲便熱情地迎了出來:“貴妃娘娘剛剛才在唸叨淑妃娘娘你呢,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娘娘就來了,可見娘娘和我家主子心有靈犀,請快快進來。”

她看也沒看旁邊的紀貴人一眼。

按理說,即使位分低微如答應,宮女見了也該行禮的。只是秋雲自恃是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對她視而不見,她也毫無辦法,不敢在昭陽宮發作貴妃的奴才。

聽到淑妃來訪的時候,容貴妃正在享用著秋堂一勺一勺地餵給自己的燕窩,一邊高興姜嫻主動來找她,一邊跟秋堂抱怨:“本宮算過,這小半個月,淑妃去建章宮的次數比來昭陽宮的要多出三回,難為她還記得本宮。”

“哎呀,娘娘你也知道的,建章宮那位自打生下太華公主後身子就不頂事了,可不就得多傳淑妃娘娘去幫襯著麼?那都是公事,淑妃娘娘來咱們昭陽宮,可都是私事,誰親誰疏一目瞭然呀娘娘。”

秋堂嘴笨,結果被旁邊的丁公公佔了先。

容貴妃聽得紅唇泛起微笑。

她就愛聽這種話。

富貴窩裡養出來的人,總是格外看重情緒價值,把自己的喜怒哀樂看得比錢財都重,而姜嫻則不然,人總不能為了愛,連錢也不要吧。

就在這時,宮女快步走入屋內:“娘娘,淑妃到了。”

“嗯,進來吧。”

結果淑妃旁邊跟了個人。

看清是誰後,容貴妃的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你來便來了,怎麼還帶些不相干的人來?”

紀貴人怯怯地向她行禮。

容貴妃權當沒看見她,只看著姜嫻,等她回話。

昭陽宮的裝潢比碧華宮更加華麗氣派——容家不僅有錢,還喜歡送錢進宮裡給女兒花,皇帝經年的賞賜更是奠定了昭陽宮的底蘊,容貴妃珠光寶氣地坐在上首,冷豔的眉眼不怒自威,看著非常嚇人,紀貴人的小心臟直打鼓,翻湧起大片悔意。

瞧,連盛寵在身的淑妃娘娘到了容貴妃面前也只有被質問的份,她怎麼敢惹貴妃的!

“昭陽宮好大,我從外面走進來,走得腿都酸了,姐姐不賜個座兒給我麼?”

卻見淑妃膩著嗓子,用紀貴人之前不曾聽過的甜美嗓音說出近乎撒嬌的話。平心而論,淑妃的聲音很悅耳,可對著同性撒嬌賣痴有什麼用?怕是隻會更加激怒貴妃……她去拜訪其他主位娘娘的時候,都刻意把自己打扮得平凡樸素不顯顏色呢。

淑妃這麼說話,怕是嫌不夠招容貴妃煩的!

“哼,巧言令色,”果然,容貴妃冷哼一聲,似是不願給她好臉色:“本宮還能少你一張軟墊?過來,坐這兒。”

冷冰冰的話,目光所指卻是她旁邊最親近的位置。

早有宮女把座位佈置得舒舒服服的,旁邊也倒好了溫度適中的水,秋雲小聲說:“娘娘是雙身子的人,貴妃娘娘吩咐過了,不要給娘娘上茶,怕對胎兒不好。”

“要你多嘴!”

容貴妃瞪她一眼。

“姐姐對我的照顧,我早就知道了,換了別處哪有姐姐對我這麼細心周到。”

這些話紀貴人聽著都覺得難受。

淑妃怕是拿對付皇上那套來應付容貴妃了。

“呵,你知道就好,合宮上下也就本宮對你好點兒,”偏偏容貴妃她非常受用:在紀貴人半蹲得腿發麻的時候,她才問起她:“說吧,這又是個什麼玩意?”

姜嫻便將紀貴人去她宮裡哭訴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結尾點評:“紀貴人哭到我的碧華宮來,求我求得非常懇切,我聽了心裡也難受,可內務府又不歸我管!我怕袖手旁觀別人說我心狠,我一時沒有頭緒,只好帶著她來叨擾姐姐你了。”

紀貴人聽得心譁涼譁涼的。

是,淑妃你是沒袖手旁觀,你幹了比這心狠百倍的事兒,你把她提到昭陽宮來了。

“聽紀貴人的話,內務府是剋扣了你的吃穿用度了,”

容貴妃擺手,示意秋堂將盛著半碗燕窩的小碗放下:“你來把事兒說一遍。”

紀貴人:“臣妾……”

“沒讓你說,讓你的宮女說。”

紀貴人帶來的大宮女並不特別機靈,磕磕巴巴地將缺少炭和布料的事情說了,容貴妃聽了也沒特別的反應:“把薛讓叫過來。”

薛讓是內務府的掌事公公。

在等待薛讓過來期間,紀貴人一直是行著禮的。

薛讓到的時候,先是誠惶誠恐地向貴妃請安,他身後的小太監雙手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件宮裝,它的質地用肉眼觀察便能看出異常輕薄柔軟,在自然光照下就已閃閃發光,隨著光線和角度的變化,折射出不同的色彩,端是華麗非常。錦緞本身已經稀奇,再搭配了大面積的繁花圖樣,富貴逼人。

“娘娘,這件由八重錦裁成的宮裝,是奴才看樣子好,孝敬給娘娘的。”

作為後宮中油水最多的部門,薛讓手上壓著些稀罕的樣品,是合理合法的。畢竟各地上貢到皇宮裡的東西,哪怕再好,也不是直接就能用上,而是要讓專業人士研究琢磨,可有違制和犯忌諱的地方,處處考核得周全了,才會落到實處,經由皇后審批,再送到各宮娘娘的手中,當作份例裡的布料,或是賞人的稀罕物。

皇宮和大集團的相似之處,便是流程極其複雜。

宮外送進來給內務府的樣品,內務府自是不會送還回去,明面上算作耗材,私底下怎麼處理,有很大的操作空間。權力大如薛讓,拿來孝敬給娘娘也是常有的事。

“娘娘對奴才的照顧勝過爹孃,萬壽節時奴才一時失察,讓底下的刁奴蒙了去,幸得娘娘出手相救,奴才一直記掛著娘娘的恩情,這點孝敬不及娘娘待奴才的萬分之一,奴才只求娘娘能給個恩典,若是娘娘不嫌棄的,便收下奴才的孝敬,奴才便感激不盡了。”

薛讓將姿態放得很低,送禮也求著貴妃收。

八重錦是今年最時興的布料,只有江南那邊兒才有,送到京中來的量極少,可容家不差這點兒,她早就見過了,於是容貴妃淡淡笑了:“本宮能救你一回二回,卻救不了第三回,紀貴人跟淑妃哭訴你內務府剋扣她份例裡的炭和布料,這事你認還是不認?”

薛讓大驚,當即跪了下來:“奴才斷不敢做這欺主的事兒!紀貴人的炭和布料都是按著份例領走的,決不會出現缺斤少兩的情況,當中必然是有所誤會。”

這事兒不難查,薛讓是宮中的老管事了,證據都擺得周全,在紀貴人越發蒼白的臉色下,事情的真相跟著水落石出——內務府是沒少給她的份例,只是給的都是品質最差的。

紀貴人垂淚,她旁邊的宮女跟著叫屈,她撲通一聲跪下來就開始哭訴:“薛公公別太過分了,我家主子好歹是皇上親封的貴人,你們要是來倚竹軒看過就知道那炭有多燻人,可不燒炭就冷得沒法待……小主也是熬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求娘娘寬宏大量體諒一二。”

“綠綺!”

等自家大宮女把該說的話都說完,紀貴人才喝止她。

聽綠綺說完,容貴妃的視線便落到她身上:“你讓本宮去紀貴人住的地方?”

綠綺被她一瞥,膝蓋骨都在哆嗦。

“本宮貴人不踏賤地。”

一句輕慢的話,把紀貴人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姜嫻:“那好歹是我住過的地方呢。”

“早該搬了,那麼點大的地方怎麼住人,光放伺候的奴才就塞得滿滿當當的,現在碧華宮就不錯,離昭陽宮也近。”

容貴妃說道。

“她說的話薛讓你都聽見了,你有何說法?”

薛讓一臉無辜:“內務府不過是按規矩辦事,貴人的份例有多少,紀貴人就能領走多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哪怕是同一批布匹裡也有顏色不同之分,奴才只能保證送到小主手中的是完整的布匹,至於燒炭有煙……除了銀絲炭,什麼炭燒著沒煙?小主矜貴,奴才也愛莫能助。”

銀絲炭的好,誰不知道?

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

紀貴人已經被說得惶恐,誰料薛讓話鋒一轉,抖落起別的事兒來:“奴才倒是經常聽說,紀貴人身邊的綠綺經常打賞內務府的太監,奴才還以為小主對咱家滿意得很,也允許空閒的小太監到倚竹軒去幫忙,這本是不合規矩的,奴才被紀貴人說得心中不安,這就將銀子盡數歸還,望娘娘輕饒。”

自打進宮以來,紀貴人為了日子過得舒服,沒少往內務府花銀兩。

砸了下去小几百兩也是有的。

這點銀子砸得動內務府的太監,對薛讓來說是九牛一毛,他這話說出來就是以後紀貴人有錢也不好使了。

“你能反省便已很好,本宮允你將功補過,你跟紀貴人回去,看看倚竹軒有哪裡花銀子改過的地方,或者不該屬於她的,都歸還給內務府。”

花錢補好的傢俱和屋頂全被鑿開。

用銀兩買的東西被盡數收走。

當然,薛讓也把銀兩還給她了——不過是扣了“折舊價”的,畢竟好些物品被使用過,就不能隨便給其他貴人主子用了,給答應常在呢,又有違品級。

紀貴人和綠綺都傻了。

這擱前朝就是抄家,後宮從來沒出過這麼丟人的先例,可容貴妃說出來的話就從沒有收回去的,縱然紀貴人哭求,也未讓她動搖半分。一個下午的功夫,大半個後宮都知道紀貴人的倚竹軒被抄了,且曉得是出自容貴妃的手筆。

貴妃的陣仗,何等的威風。

大半個後宮都在想,容貴妃無子,早晚有她失意的時候。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那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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