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裂雲,休要再胡鬧了。”許莊不動聲色將袍袖收到身後,問道:“不知龍珠,是第幾件拍品。”

施仙子側首望了張機一眼,張機心神不寧,下意識答道:“龍珠是今晚的中軸拍品,排在第七件。”

“哦?原來如此。”許莊看在眼裡,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將目光放回臺上。

此時進行到第六件拍品,是一尊丹爐,也煉製有三十二道天罡禁制,雖不是禁制圓滿,但丹爐在法器之中,一向是價格居高的型別,已經拍到八千六百三山仙寶的高價。

許莊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有一尊禁制圓滿,煉化兩用的丹爐,因為自己不善丹道,又沒餘空煉化,用以煉化六轉金丹,至今還擱置在乾坤袋中。

而今看來,這尊丹爐,才是陳淵及身上最是珍貴的寶物,若放到蓬玄寶會之中拍賣,價值定然比含光劍還要更高。只是身上所攜之物,便如此豐厚,陳淵及這蠢物任職丹霞院長老,實在不知攥取了多少財富。

許莊自然不知道,此時遠在神洲,太素丹霞院的一處小院之中,陳淵及正一臉頹唐,飲酒不斷,身旁莫師弟苦苦操持著丹爐,忍不住道:“師兄,欠院中的丹藥都還未煉完,還有本要交數的配額,你不能再頹廢下去了!”

而蓬玄寶會上,最終第六件拍品丹爐,以九千二百枚三山仙寶的價格拍出。許莊微微皺起了眉頭,以目前情形,每一件拍品的價格都居高不下,但許莊便是將身上太素法錢,盡數換做三山仙寶,也不過六千之數,想要拍得龍珠,似乎遠遠不夠。

倒是他身上,還有一些寶物,乃是當初從楊煉身上得來的丹藥法器,並不合許莊只用,可以售換三山仙寶,但在寶會開始之前,沒有想到這一著,卻沒有早做準備。

許莊略作思索,側首望向張機,喊道:“張兄!”

張機應道:“許兄,何事?”

許莊低聲將自己的想法同張機說了,張機聞言點點頭,說道:“此事易耳,許兄你儘管報價便是,寶會之後,我再讓人與你對接售換之物的價格,實在不行,算在在下賬上便是。”

“哪裡的話,這點東西,許某還是拿得出手的。”他手上的丹藥法器,雖不合他用,但畢竟可是一派真傳,上品金丹的傍身之物,許莊微笑道:“勞煩張兄了。”

就在兩人談話之間,第七件拍品的拍賣也正是開始,侍者端著托盤上前,中年道人親自走到他身旁,朗聲道:“接下來,是今日寶會的中軸拍品,這件寶物,只需說出它的名字,便不需再做任何贅言,各位自然知曉其寶貴。”

賣足了關子,中年道人微微一笑,掀開紅布:

“第七件拍品,龍珠!”

此言一出,登時引起許多人心頭波瀾。

以在座之人的身份,當不至於喧譁,但虛空之中各處靈識神念紛紛掃視而來,已經證明許多。

一處蓮座之上,連、鄭兩人比鄰而坐,身著黃袍,紋龍畫蛟的鄭章叫道:“龍珠!怎麼會有龍珠?!龍宮存世不知幾久,真龍之數,也從來不見如何增長,每一條真龍,都珍稀無比……”

錦衣華服的連公子開啟摺扇,掩住下半臉,眼中放射出驚喜無比的光芒:龍珠!竟然真的有龍珠!還好,還好我收到風聲,早做了準備。

“龍珠,龍珠啊!這世上,最最珍貴罕見的妖丹,我們鄭氏,身具龍族血脈,若以此龍珠煉就金丹,法力神通是否能比及中品金丹,上品金丹?”鄭章指尖都禁不住在輕顫,目光中露出痛恨的妒火:“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煉成金丹!”

連公子不動神色道:“究竟是誰人,敢犯下屠龍奪珠之事,引起龍宮震怒,逃到天南海北,也不可能脫身啊!”

“蓬玄閣,怎麼會拍賣龍珠?莫非是與龍宮矛盾激化的訊號?”

“對啊!”鄭章痛恨之餘,忽然露出慶幸的神色:“龍珠!誰敢拍這龍珠?若叫龍宮知道了,一百條命,都逃不過去啊!”

“起拍價,五千三山仙寶。”

道人話音一落,立即便有一道嘶啞聲線響應,直接提價:“六千!”

六千之數一出,果然沒有引起競價的迅速攀升,場面反而有些冷清下來。

“什麼?還真有人膽敢出價?”聞聲四面八方視線或光明正大,或隱晦非常,紛紛掃視而至,只見競價之人渾身籠罩在紗笠黑袍之中,獨自端坐蓮座之上,察覺八方視線,頓時放出森森寒意。

“該死!”鄭章忽然又叫道:“該死啊!蓬玄閣放出的珍寶品單之中,為什麼沒有言明龍珠?否則誰人不懂得喬裝前來!”

“哼哼。”連公子心中冷笑,若事先言明,那還得了?正因為這蓬玄寶會的參與之人,往往都自恃身份,鮮有喬裝的,才有我連氏撿漏的時機啊。

他將目光放到那黑袍人身上,眼中露出殷切的光芒。

道人眉頭隱晦一皺,轉瞬即逝:“六千三山仙寶,還有道友要出價嗎?”

道人忽然察覺一事,海族是東海實質上的主宰,龍宮更是尋常修士不敢冒犯的禁忌,縱使蓬玄閣背靠仙宗,有足夠底氣,敢將龍珠掛上拍品,但是場中賓客,卻未必便敢競拍,心中喟然一嘆:“閣主啊閣主,為何要冒此不韙,執意將龍珠添入寶會品單。”

“七千!”正在此時,又另一道聲音響起,道人循聲望去,只見蓮座之上,有兩人並列,出聲之人卑謙躬身,垂首靜立,顯然不是主事,另一人青年冷麵,長髮披肩,頭角崢嶸,目光犀利,環視全場,眼中全不掩飾,志在必得之意。

此人沒有遮掩身份,也敢出手競價龍珠,究竟是小兒無知,還是有天大的來頭?

此人面目,並不眼熟,許多人還在暗中思索,其人來路,那喬裝掩飾了身份的黑袍修士,已經再報競價,許是為威懾競手,又是一次性提高了一千三山仙寶。

那冷麵青年勾勾嘴角,眼中逸出攝人的寒意,不見其示意,身旁僕從已經出聲,又是報出了九千之數。

兩人顯然盡是志在必得,競價來回不停,又是一輪,就將龍珠的拍價提升到一萬一千之數,又輪到黑袍修士之時,總算出現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停頓。

“該死!此人是哪裡冒出來的?”連公子忽然青筋暴起,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那冷麵青年出,雙目露出直欲擇人而噬的兇狠,叫鄭章嚇了一跳,暗道:這姓連的,什麼毛病?

黑袍修士沉默數息,道人幾乎便要宣佈買主之時,總算艱難開口,嘶聲道:“一萬一千五百。”

“嗬嗬。”不待冷麵青年出面,僕從冷冷喝道:“一萬三千。”

出手之闊綽,志在必得之氣勢,引人側目連連,就在許多人以為龍珠落定買主之時,又聽得一道年輕男聲道:“一萬四千!”引起關注紛紛。

循聲望去,只見三人並坐,當頭一名少年道士,發未束冠,隨意簪著一隻玉竹,未做遮掩,面目又是十分陌生。

身旁兩人,一者白裙女子,氣質嫻靜,雖白紗掩面,但身段美好,也叫在座之人,都難免生出欣賞,另一名男子,就更叫人吃驚:“張機!”

在座之人,皆是東海地界有些許身份的人物,說往來三山仙宗,自是夠不上,但與張機這名蓬玄閣閣主,自是不會感到陌生。

又冒出來一人,毫不遮掩的競價龍珠,身旁竟是蓬玄閣的閣主,這更叫人捉摸不清,是什麼情形,已有人暗中朝友人說道:“難不成,是張機的意思,想要自己收下龍珠?”

“荒謬,張機是早已結成中品金丹的人物,要龍珠做什麼?”

“他張機用不得,未必身旁就沒人用得,縱是三山仙宗,人人都有集齊六合大藥,煉成中品金丹,上品金丹的能耐麼?”

“嘿嘿,若張機想要龍珠,何必還留到這寶會之上,他位居蓬玄閣之主,自己扣下便是,哪還有這一陣風波。”

“照我看,那三人之中,顯是那少年道人主事,究竟是什麼來頭,叫張機都親自作陪……難不成,是三山仙宗中的真傳弟子!”

出價者自是許莊。

許莊沒有興趣知道這會場之中,許多人心中掀起的波瀾,只覺此時情形,有些許出乎意料。

或許是在意東海龍宮的威懾,競價之人竟然甚少。許莊本以為是一樁喜訊,或許終價不會如設想中高昂,結果只兩人競價之間,價格便是番漲,不由覺得棘手起來,見黑袍修士不支,終於出聲,加入了競價。

冷麵青年本來已經意味龍珠入手,許莊忽然入局,不由面色一僵,橫眉掃視過來,與許莊的目光交錯而過,首次親自出聲,喝道:“再加一千!”

僕從聽命報出價格,許莊更覺棘手,面上仍然呈出不緊不慢的神情,聲線都不曾變動一分道:“一萬六千。”

冷麵青年將手一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不假思索,便要和許莊一較到底,身後僕從見狀,急忙俯下身,低聲道:“殿下……主人,小的身上已沒有更多的三山仙寶。”

“什麼?”冷麵青年面色一沉,目光橫過隨從臉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僕從一個哆嗦,唯諾解釋道:“此行之前,並不知道龍珠竟然在蓬玄寶會中現世……”

青年回過臉龐,目光死死盯住臺上龍珠,面色漸沉似水,終究沒有再發一聲。

見一切塵埃落定,龍珠拍出了今夜最高價格,中年道人總算輕鬆一口氣,朗聲道:“一萬六千三山仙寶,恭喜道友,這枚龍珠為道友所有。”

許莊心中也是暗鬆一口氣,回過首施仙子施笑意盈盈,柔聲道:“恭喜許公子。”

許莊眉頭一挑,固然些許浮財,比不得法寶這等無價之寶,也不免感到好笑,開口道:“應當是我恭喜姑娘才對,幸不辱命,總算為姑娘拍下龍珠。”

“咳咳。”張機清清嗓子,打斷道,“許兄,施仙子,既然拍到龍珠,是預先取寶物,還是寶會過後,在到閣中取寶?”說話間一指地面,只見不知何時躍上了一隻拳頭大小,似生非生,似物非物的金蟾,一動不動伏在蓮蓬之上。

“哦?還能現在取寶麼?”許莊道,“那自是沒有留待會後的道理,不知如何施為?”

“交給在下便是。”張機笑道,從袖中取出兩緡長長三山仙寶,往金蟾一投,金蟾張口便吞,將兩緡仙寶咽人腹中,體型竟然也不見絲毫變化,只是過得一會兒,又吐出小半仙寶來,仍是乾淨清潔,連穿串仙寶的金絲,也沒見絲毫損耗。

吐出了餘下三山仙寶,金蟾頭也不回,往湖中一躍,沒濺滴水花,便沒入了月色之中。

過得一會兒,金蟾又忽的從水中躍出,跳到蓮蓬座上,張開大口,竭力吐出了一個比身軀都要大的玉盒。

許莊探手一招,玉盒就騰空飛入手中,揭開玉盒露出其中物什,鋪墊的柔錦之中,正是一枚渾圓完滿,精氣內斂的丹珠。

“這便是龍珠麼?”

許莊若有所思,三指捻起龍珠,輕輕摩挲,探入一股淺淺氣機略微勾動,龍珠立時發出燦燦金光,霧煞沸騰,升起一股奇異的威懾。

“龍珠!”

裂雲又從許莊袖中探出頭顱,雙目直勾勾的視線緊鎖著龍珠,不自覺半睜著嘴巴,涎液垂下了半尺。

不自覺的,裂雲已經幻想到了煉化龍珠,蛻變真龍,更進一步,妖胎元神……更是心癢難耐!恨不能搶過龍珠,逃之夭夭,只是想到蛟珠表面上若隱若現的金鎖,終於還是焉巴巴垂下腦袋。

只不過垂涎龍珠的又何止裂雲一個呢,許莊幾人本就沒做遮掩,拍下了龍珠,許莊又堂而皇之的取出龍珠端詳,更引來四面八方關注。

察覺這些視施仙子施施唇角露出好看的弧度,微微前傾身子,輕聲道:“許公子,既然龍珠已經入手,如果餘下的寶物,沒有許公子的心儀之選,我們不妨提前退場。也好過留在此處,引來這般多眼紅。”

許莊回望一眼場中,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拍賣,許是不少人都心不在焉,分心旁顧,競價一改上半場的熱烈,只不緊不慢的上升著。

許莊輕笑一聲,將龍珠放回盒中,輕輕蓋上:“許某自無不可。”

許施二人生出了離意,張機也沒有留下的道理,三人聯袂躍下蓮座,回到畫舫之上,這株青蓮便完成了使命一般隨之凋零,落入湖中,轉瞬便連存在過的痕跡都不復存在。

“許莊!”連公子望著畫舫遠去,忽然道:“鄭少,前日你不是說,要叫此人好看麼?”

鄭章眉頭一跳,皮笑肉不笑道:“不錯,不過那人躲在蓬玄閣裡,從不出行……”

“好了,鄭少。”連公子回過首,語氣幽幽:“我懶得同你再勾心鬥角,你且聽我說……”

鄭章附耳去聽,雙目之中,也燃起火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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