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石頭罩之下,瑟廉不甘心地抿著嘴,眼睛都好像要擠出血來。

“不至於吧?”無名有些無法理解,“你不是導師嗎,你直接自己寫試卷,當成自己孩子的成績,那還能不如柏克?換句話說,你還能不如柏克?”

瑟廉說:“我當然比你的裁縫要強。但這沒有意義明白嗎?這根本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我給孩子代筆,贏了也不光彩啊,不過是自欺欺人,你會仗著自己力量強大就去欺負小孩子嗎?”

無名看到瑟廉不會自欺欺人的態度,十分欣賞地點點頭:“你應該還記得,你其實並沒有孩子的對吧?”

瑟廉盯著無名,好像偏執的魔法師看著什麼真理:“以後你能不能經常來,當我兒子?”

“恐怕不行。”無名搖頭,“亞壇的局勢比我想像中嚴峻不少,商隊剛上去就栽了大跟頭。我以後的工作重心只能在亞壇高原之上,而非迪克達斯大升降機之下了。”

瑟廉也沒有太失望:“就知道你靠不住,還好我已經在找新辦法了。”

“沒有你這個最佳員工,我孤掌難鳴啊。”無名嘆息,“這次來,也是為了找你幫忙。”

“又遇到什麼事了?”瑟廉說,“你們遠在亞壇高原,我沒法幫到你們吧。”

“我們在亞壇邊緣,又遇到了一顆隕石。”無名說,“不清楚是不是拉塔恩的手筆,所以想請你們的觀星者測算一下星空,排除一下其他可能性。”

“好的,這事我會交給學徒們去做。”瑟廉說,“不過亞壇高原那邊的天空受到黃金樹束縛,他們的觀測和推測難度會很大,你可能得多等等。”

“我更相信你的水平。”無名說,“而且你還有艾蕾教堂的新觀星臺,你的測算精度應該更高吧?”

瑟廉語氣中帶著不捨:“可惜我現在事情有點多,我一時還不能回到我親愛的孩子——我的觀星臺旁邊。”

“什麼事?”無名說,“不會就是和滿月攀比誰的孩子厲害吧?”

“這可是你交給我的任務。”瑟廉說,“你現在要說它不重要嗎?”

無名噎住了,有些心虛:“那也不至於這麼忙吧?你也不能全天連軸轉,一直跟滿月攀比誰家倒黴孩子更優秀啊。”

“我還有其他事情呢。”瑟廉說,“為了解決柏克的問題,我還當起了講師,給其他魔法師學徒上課,趁這個方便,我準備在學院復興起源。”

無名聽了,皺皺眉。

起源派,就是那個剽悍狂野,將魔法師同行視作實驗素材的流派。

“不是答應我不搞這些了嗎?”無名問。

瑟廉說:“我是答應你我自己不搞這些,沒說我不能傳播啊。”

無名說:“你還真會鑽空子。”

“沒問題的,學院裡的人才已經剩餘不多了,真的有能力接觸起源的人才很少,我只是先在他們心裡埋下一顆星星的種子。”瑟廉說,“影響還要等很久以後才能展現。”

無名說:“我怕你再被群起而攻之哦。”

“應該不會吧?我覺得學院裡都比較認同我。”瑟廉說,“畢竟我並沒有拿他們去做實驗。”

無名對學院並不熟悉,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希望瑟廉自己心裡有數。

“但你這工作也是當講師時順便做的。”無名說,“怎麼一點時間都沒有?”

“我還要研究你給我的結晶呢。”瑟廉舉起手。

那枚閃閃發光的戒指正套在瑟廉結晶拳套的一根稜角上。

“造孽啊……”無名此時有點痛恨當初自己的大方,“財不露富,至理名言啊。”

“你現在幫我忙,我給你更多結晶。”無名只好繼續出血。

沒想到瑟廉卻搖了搖頭:

“這不僅是結晶的研究。它還關係到另一個重要的事情。”

“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要打敗滿月!”瑟廉揮舞拳頭,“我要讓我的孩子,戰勝她的孩子!”

“都說了我沒法經常來你這啊……”

“不是你。”瑟廉說,“我要創造另一個孩子。”

“啊?”無名不明白瑟廉怎麼就要生二胎了,“要我幫你主持結緣儀式嗎?我可以不收費,幫我解決一下觀星問題就可以了。”

“結緣?”瑟廉不屑一顧,“低效又低能。看看滿月女王,她和交界地的英雄結緣,可生下的孩子又怎麼樣呢?不也就那樣,反倒自己瘋了,還要我們來救醒她。”

“滿月女王的孩子可是封鎖你好多年的命運。”無名提醒她,“另一個孩子你和託普斯加起來也沒打贏。”

“但他們現在都人不人鬼不鬼。”瑟廉說,“而且孩子孩子,忠誠也很重要。我要創造出完美的孩子,擊敗滿月!”

無名側目:“那你要怎麼做?找個更厲害的英雄結緣?比拉達岡更厲害的,只有艾爾登之王級別了吧?”

“都說了結緣是低效的賭博。”瑟廉展開雙臂,擺出深具睿智的姿勢,“我要根據我的知識,探究石中智慧,做出人造人。”

“人造人……”無名說,“這技術在交界地是禁忌吧?滿月也在做。”

“沒錯,正因為滿月也在做,如果我可以超越她,創造出完美的孩子,那就不止讓孩子贏過了她的孩子,而且我的研究成果也超越了她。”

瑟廉捏著輝石頭罩的下巴:

“魔法師對這方面的研究相當多,從白金之子,到滿月的重新誕生秘術,還有你帶來的接肢技術,加上我對結晶人石中智慧的瞭解,對輝石的研習,必定可以重現星星的生命。”

瑟廉語氣愈發狂熱:

“不錯,雖然你不讓我研究起源,我暫時還無法成為閃閃發亮的星星、無法成為星之子,但我可以創造星之子,讓星之子成為我的孩子。”

她越說越興奮:“這是不亞於成為星之子的壯舉,屆時我的孩子一定可以超越滿月的孩子!星之母……嗯,這名頭也不錯呢。”

看瑟廉油鹽不進,完全沉浸在魔法新課題的興奮中,無名傻眼了,指著自己:

“那我呢?”

“你我也不會忘記的。”瑟廉說,“你可以當孩子的爸爸。”

“我不是說這個啊。”無名哭笑不得。

瑟廉想了想:“哦,你是怕我有第二個孩子冷落你是吧?放心,我是不會那樣做的。”

“我說用觀星術推測星軌的事情啊!”無名火了,“你們這幫老學究,小心走火入魔啊!”

瑟廉想了想:“你去找學院的教授吧,他們也是資深的觀星者,應該比一般的學徒厲害不少。”

“只能這樣了……”無名說,“我怎麼去?就這樣小短腿去?”

“我寫介紹信讓他們幫你吧。”瑟廉說,“如果沒事,我先去做研究了結晶了。”

“你準備怎麼創造第二個孩子?”無名問。

“就像結晶人那樣。”瑟廉說,“以輝石凋刻出孩子,完全由純淨的輝石所構成的身體,必然可以湧現出驚人的智慧。我已經有想法了,原型機很快就能做出來,到時候你可以來看看。”

“那會不會比傀儡更強?”無名問。

“別說這種普通的傀儡,它會比魔像更強。”瑟廉說,“星之子是最強的。”

無名若有所思:“好吧,也好……”

他不再打擾瑟廉,將意識剝離出人偶,意識回到亞壇高原。

無名醒來,發現自己躺棺材裡了。

棺材不大,似乎是用木板臨時拼成,銳利的邊緣可以看出是出自米莉森的手筆。

在棺材和身體之間,滿滿地填充著盧恩。

他好像淹沒在盧恩球的海洋裡。

棺材四周,還有各種花朵、植物組成的花邊,堆放在棺材四周。

周圍,圍繞著棺材,無名的員工正在給無名哭喪,聲嘶力竭,哀轉久絕,令人為之動容,忍不住跟著慟哭。

“老師,知道你愛盧恩,這些盧恩都給你留下,以後你的棺材就是盧恩最多的棺材,未來如果有盜墓的褪色者掀開你的館蓋,一定會驚歎你的財富。”米莉森扒著棺材沿,抹著淚說。

無名從棺材裡坐起來,看著米莉森:

“我說交給你,你就這麼處理我?”

看到無名詐屍,米莉森先是一驚,身體後仰,拔出賽施爾彎刀,似乎警覺著什麼。

過了片刻,等發現無名沒有變成死誕者後,米莉森又放下彎刀,一把抱住了無名。

“老師你沒死,太好了。”米莉森喜極而泣。

“你怎麼會覺得我死了?”無名被摟著,頭盔有點歪。

“您突然就暈倒過去,一點生息也沒有。”米莉森支支吾吾。

“沒生息就是死了?”無名說。

“帕奇先生也是這麼說的……”米莉森小聲。

“帕奇……”無名找著帕奇,發現光頭正在遠處偷笑。

無名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無奈地從盧恩的海洋中起身,盧恩紛紛從身上滑落。

無名摸摸米莉森腦袋:“他是在逗你玩呢,下次別那麼莽撞了,我沒事。”

米莉森點點頭。

無名神情嚴肅:“而且來說,你這葬禮辦得很不對勁,哪有你這麼辦的。”

“事出突然,我們也沒更多條件辦更好的葬禮了。”米莉森說。

“我是說你不該給我一個死人留那麼多盧恩。”無名說,“留一塊意思意思就行了。我真死了,這些盧恩對我也沒用了,你得記住——盧恩是活著的時候花的。人死了,錢沒花了,這可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米莉森愣住:“都死了還會痛苦嗎?我以為對您來說,人沒死錢花完了才是最痛苦的事。”

“那說明你對為師還不夠了解。”無名說,“錢財乃身外之物——死的時候身上有錢你知道多麻煩嗎?那都是負擔!”

米莉森似懂非懂地點頭。

無名說:“總之萬一我真死了,這錢就散給員工,散給路人,別給我留著。米莉森啊,記住,沒有盧恩的人生,毫無意義!”

無名把米莉森說得雲裡霧裡,隨後兀自起身,把自己從棺材裡拔出來,順便將棺材裡的盧恩都收斂起來。

“這純度不夠啊。”無名看著那些盧恩,“一看就是你們攢起來呢——都拿回去吧。”

員工們於是將自己貢獻的盧恩都拿了回去,最後一統計還少了些盧恩,又是無名給補貼了回去。

辦完這些事,無名終於得了空閒,氣勢洶洶找上帕奇:“幾個意思?”

“什麼意思?”帕奇似笑非笑看著無名。

“你明知道我在棺材裡躺不住,騙米莉森、騙大夥勞神費心,有意思嗎?”無名說,“你騙一個兩個的,大家不願意跟你一般見識。你這一騙騙了一群,人群可沒那麼理智,你小心被群毆哦。”

帕奇嬉笑:“這不是請你幫個忙嗎。”

“請我的屍體幫忙?”

“有時候死人比活人有用。”帕奇說。

“你要幹嘛?”無名說,“趁機收份子錢?”

“我有那麼卑鄙?”帕奇說。

無名一言不發盯著帕奇。

“是收了不少。”帕奇老實交代,“不過更重要的是,要拿你拖一拖忒拉格斯。”

“大角?他不是傷著了嗎?”無名問。

“有褪夫那小子的女巫在,加上那大塊頭只有身體格外健康,恢復得很快。”帕奇說,“不過也就剛能走路——剛能走路就不安生,非要帶傷出去,說路上養傷,要去履行諾言。”

“殺血指的諾言?”無名問。

“可不咋滴。”帕奇說,“那傢伙只有身體健康,腦子實在不行。那血指,他一個人完好無損的時候都打不過,卻非要為了所謂的騎士精神,去送死,怎麼勸都不聽。他非要送死,我就讓你死了,拖他一會兒。”

“居然是這個理由。”無名有些意外,“好吧,原諒你了。”

帕奇說:“死人比活人有用,你這個不死不活的傢伙最有用。你要是想保他一命,我建議你先去把那血指解決了。以你的實力,不難吧?”

無名說:“等血指找上門來再說吧,亞壇現在這麼兇險,我不敢離開你們太遠。”

無名嘆了口氣:“交界地太大了,我怕迷路。”

“這裡有米莉森,有惡兆之子幫襯——那些惡兆之子雖然是短命鬼身患疾病,但也確實強壯。”帕奇說,“應該不會出太大問題吧?”

“不好說哦。”無名說,“那個黃金之民,可不簡單。”

“黃金之民?”帕奇說,“你說哪個?我們的員工大半都是黃金之民。”

“把忒拉格斯崩飛的那個啊。”無名說,“能把大角撞成重傷——力量是相互的,他也承受了不亞於大角的衝擊。大角一身重鎧都撞成那樣,他一個小小的黃金之民,一身布衣,居然沒直接變成肉末,那能是普通的黃金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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