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出個帥氣姿勢收拾完肥仔,無名趕緊彎腰滿地撿自己的東西。

無名跑到阿美身邊,撿起自己的盾牌,來回檢視:“又壞了。”

盾牌被斜著割開一個洞,無名順著小孔看向周圍。

像是想起什麼點子,無名左手舉起盾牌,右手將劍夾在盾牌上沿,做出突刺的架勢,腦袋則縮在盾牌後面,從盾牌上的小洞觀察前方。

無名象徵性地突刺了幾下,滿意地收起劍盾,點點頭:

“有搞頭。”

收起劍盾,無名看到還跌坐在一旁的阿美。

“站不起來嗎?”無名蹲到阿美身邊,檢視她的傷勢。

神皮貴族的黑焰剛好落在了阿美的腿上,燒傷了膝蓋關節,讓她移動受限。

無名用治療禱告給她療傷,拉她起來。

期間阿美一直沒說話,只是盯著無名。

無名也注意到阿美的目光,繞著她轉了半圈,發現阿美的目光真的死死盯著自己。

“被打傻了?”無名在阿美眼前晃著手甲。

阿美一把抓住無名的手甲,兜帽下神情嚴肅:

“你說你是個商人。”

“有什麼問題嗎?”無名說,“我不是商人?我不像個商人?我那麼大的商隊呢。”

“你剛剛展現出的實力,完全可以去挑戰半神、去爭奪艾爾登寶座了吧?”阿美說。

“所以呢?”無名反問。

“為什麼要當個商人?”阿美瞪大眼睛,“我都被你騙了!”

“我想當商人啊。”無名說,“而且我什麼時候騙你了?我騙你什麼了?”

阿美突然一滯,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她換了個話題:“你剛剛那是什麼招式?”

“你指哪個?”無名問,“火焰?地上的劍?還是我的雷槍?”

“雷槍。”阿美直勾勾盯著無名,“你從哪裡接觸到的王城古龍信仰?如此強盛的雷電,只有擁有極高信仰、千錘百煉的戰士才能發出。”

無名聽到阿美這麼說,得意地揚起頭:

“你很有眼光,其實我對我的雷槍還是蠻有自信的。不過和引導我學習這方面力量的人——我的偶像相比,還是有所不如。我所學駁雜,不如他那般專精。”

“所以是有個老師教授你。”阿美總結。

“算是吧。”無名說。

“難怪我沒聽說過你……”阿美喃喃,“你是怎麼積累出如此深厚的信仰的?”

無名卻沒準備立刻回答她,一說到“偶像”,無名兩眼冒光地看向北方:

“先上路吧,有事路上說。”

“我腿受傷了。”阿美說,“你自己去吧。”

無名愣住:“你不想親自邂後自己的王了嗎?”

“已經不用了。”阿美瞥過頭。

“那可太遺憾了。”無名連連搖頭,“你如果見到那個人,一定會很喜歡他的。他的雷槍,可比我強多了,簡直是出神入化呢。”

“還有比你更強的?”阿美有些不信,“怎麼可能積累那麼深厚的信仰?在這個時代。”

“依靠故事和意志吧。”無名說,“想要信仰深厚,就要講述過去那恢宏壯闊的故事嘛。”

“故事……”阿美若有所思。

“沒錯,故事是最容易激發人們情感的哦。”無名伸展雙臂,“信仰由語言和文字傳播。”

“跟雙指很像啊……”阿美說,“怪不得雙指的信仰那麼普遍。”

阿美瞄了一眼無名,有些臉紅地側過臉,扭捏著身子:

“到底是什麼樣的故事,才能讓你那麼喜歡龍啊,信仰居然深厚到這種程度。”

“喜歡龍?”無名眨眨眼,“我不喜歡龍啊。”

“不喜歡龍,會有那麼高的信仰?”阿美說,“王城古龍信仰,起源就是古龍的紅色雷電哦。”

“不會吧?”無名將信將疑,“這雷電不是挺普遍的嗎。”

“怎麼會普遍,這可是很厲害的力量!”阿美堅持道。

一聲咩叫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一隻山羊滾成球,在兩人身邊路過。

滿是絨毛的身上,金色的雷霆裹繞。

無名指著那山羊,也咩了一聲。

“那不一樣!”阿美跺腳。

“咩?”無名不解。

阿美說:“人類想發電,只能靠信仰,靠愛!你的力量,代表你擁有極高的信仰。”

“我是有信仰,但我這不是王城古龍信仰啊。”無名擺手,“不如說正相反呢。”

“正相反?”阿美疑惑歪頭。

無名比了個拇指:“這雷電是用來屠龍的哦!”

“蛤?”阿美嗓音一下粗獷陰沉起來。

“屠——龍——”無名一字一頓,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示意一下,一手虛握,手裡出現一把雷槍:“就用這個,擊穿古龍的鱗甲。”

“開什麼玩笑。”阿美說,“古龍會怕雷電?”

“古龍的岩石鱗甲確實相當堅固。”無名點頭稱是,“所以要講究辦法。這種雷槍主要依靠密集的投射攻擊古龍脆弱的部位比如眼睛之類的。”

無名手中的雷電又擴大,愈發粗壯明亮,無名往地上一摜,粗壯的雷電柱轟擊地面,擴散出細碎的雷電,在地面蛇行。

“用這種雷電柱,直接在龍身上刺入,就容易破防了。”無名說,“當然雷槍的威力還是要看信仰,只要夠強,直接用雷電投射貫穿古龍也是可能的。”

無名說得頭頭是道,似乎經驗頗豐。

阿美聽得臉越來越黑。

無名高興地手舞足蹈:

“哎呀,看你這麼好奇,正好我給你講講那充滿榮耀的、恢宏而波瀾壯闊的故事——遠古時代,諸神聯合起來,對抗古龍的壯烈史詩。那結束了一個時代,開創另一個時代的故事。“

無名一邊講還一邊給阿美演示:

“看這火球沒有,可以用來燃燒古龍的居所;這個幻影劍的力量的主人,可以用死亡瘴氣腐蝕岩石——自然,也可以腐蝕龍的身體。還有這雷槍,當那耀目的陽光槍出手時,即使是古龍的鱗片也無法抵禦呢。還有類似腐敗的力量,同樣可以侵蝕古龍。還有十字槍,槍頭上有橫向的十字,就像鐵鍬一樣,刺在古龍身上時,可以進一步發力……”

無名滔滔不絕,給阿美講述著各式各樣的屠龍方式,從法術到箭術,從遠端到近戰,十分的詳細,十分的清楚。

阿美的臉已經徹底黑了:

“你……不是說……要尊重一個滅亡的文明,尊重曾經的霸主嗎……”

“我沒有不尊重啊。”無名說,“其實我也沒有獵過龍,這些都是故事裡描繪的。我對交戰雙方都有十足的敬意,不過既然是兩個種群交戰的宏大故事,故事總要有一個結局。”

無名感慨:“我是不喜歡龍,但也不討厭,我沒什麼感覺。不過也有很喜歡龍的,巴不得把龍鱗貼在自己身上也要變成龍,我就認識這樣的人。我跟你講文明的餘韻,就是因為見識過龍族的影響力是如何跨越時光,一直影響到自身滅亡之後的。”

阿美依舊面無表情。

無名感覺到阿美的情緒,好奇詢問:

“你怎麼了?不開心?”

阿美對無名露出一個微笑。

阿美深吸一口氣,摘下兜帽,將後腦勺的馬尾上的髮帶摘下,甩甩腦袋,澹金色長髮披散——

然後用多出來的散發綁出兩個馬尾。

“六個了。”無名數著阿美的髮型,“這髮型叫什麼……腐敗卷屬?”

阿美對他笑了笑,隨後仰天怒吼:

“老孃信了你的邪!解指老太婆!”

阿美咆孝著,眼角帶淚。

無名被阿美這突然的爆發嚇了一跳,縮縮腦袋:“解指老太婆?哪位啊?”

聽到無名說話,阿美頭疼地捂著腦袋,片刻後,才狠狠剜了無名一眼,說道:

“就是看手相做出預言的老嫗,交界地應該到處都有,亞壇王城格外的多。她們是資深的解指女巫,侍奉雙指,精通占卜。”

無名點頭:“那解指老嫗對你說什麼了?這麼生氣。”

阿美耷拉著肩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我出來前,那老太婆對我說,我會遇到屬於我的王。”

“我們現在不就是去找你的王嘛。”無名對她比拇指,“我的眼光,你放心。”

“你那邊沒戲了。”阿美說,“沒戲了。”

“你都沒見過怎麼就沒戲了?”無名拿出結緣神父的勁頭來,“見一見嘛。”

“不去!”阿美背對無名,“累了,毀滅吧。”

“你也不要太在意那種占卜。”無名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嘛,而且那些占卜都很不靠譜的。”

“怎麼會……”阿美語氣陰仄。

無名搖搖手指:

“你啊,還是太天真,太好騙。這種占卜,說白了就是靠模稜兩可,怎麼理解都行的話去騙你。這樣無論怎麼說,她都可以理解出她需要的意思。這就是騙子占卜師的套路呀。你自己對號入座,認為占卜很準,就會上當了呀。”

無名拍拍胸脯:

“你看我,只要永遠保持著理智與剋制,這樣就不會被騙——這都是我的經驗之談。”

無名又指指阿美:“你看,你就被忽悠瘸了吧。”

阿美不想被解指老嫗騙,但是也更不想被騙了還要在這裡被無名教育,氣呼呼起身:

“走了。”

“那再見了。”無名遺憾地說,“你先回去女巫培訓吧,到時候我再把人帶來。”

==========

阿美一路氣沖沖走回棄置棺材,氣得都忘了自己腿出問題這回事了。途徑隕石坑,也完全沒有理會還在救人的託莉夏等人。

託莉夏看著走過去的阿美,回過頭繼續救治傷員,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等結束了救治工作,託莉夏接受了羅德爾士兵們的感謝,便回到了商隊的營地,和其他調香師待在一起。

調香師看到託莉夏回來,語氣有些憂慮:

“這樣真的好嗎?”

“你指什麼?”託莉夏問。

“你把那個強悍的商人騙走了吧。”調香師說,“如果被發現以後我們還留在這裡,等他回來我們就慘了。”

“我可沒有騙人啊。”託莉夏說,“我只是說了些模稜兩可的話,怎麼解讀都可以。他只是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向解讀罷了。”

託莉夏收拾著自己的草藥器皿,說:

“他想要找戴著太陽徽章的人,那人確實戴著太陽徽章;他要找穿著奇異盔甲的人,那人確實穿著奇異盔甲;他要找善待惡兆之子的人,那人也確實極度偏愛惡兆之子——只是他只愛惡兆之子而已。那個人沒有用劍盾,但我也確實不知道他有沒有換過武器。那個人也確實追隨尋找著太陽……”

託莉夏說:“重點不在商人,而是那個恐怖的傢伙。那傢伙雖然汙穢醜惡,但確實很強,能將我們的研究逼停,逼得我們轉入地下,讓整個王城都頭疼。商人去找那傢伙,必然會被斬殺。到時候我們就自由了,有機會跑出去了。”

“可是那商人許諾給我們研究環境。”調香師說,“我們不繼續研究了嗎?”

託莉夏沉默了。

“我們有意志,有決心。”託莉夏苦澀地說,“可我們沒有才能啊。解決惡兆這個問題,那個醜惡的傢伙都比我們更有希望。”

他嘆了口氣:“不過罷了,再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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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走在路上,愉快地引吭高歌,讚頌著美麗的太陽。

“多麼輝煌那燦爛的陽光,暴風雨過去後天空多晴朗,清新的空氣令人心儀神曠,啊你的眼睛閃爍著光芒,彷彿那太陽燦爛輝煌……”

“吵死了!”

一聲暴喝打斷了無名的高歌。

無名不甘示弱,臉色陰沉,尋找著那個聲音的來源:

“你幾個意思?不讓我讚美太陽?”

“太陽……哼,太陽當然值得讚美,但你唱得就是一坨屎。”那聲音說著,“發聲方法是一坨屎,換氣是一坨屎,歌詞更是一坨屎。”

無名聽完不服了:“你懂?你懂你來啊!不要只會說!”

無名終於找到了那聲音的來源,是在一個下坡處。

無名跳下去,看到說話的人。

看到那人的一瞬間,無名倒吸一口涼氣,肅然起敬。

他不得不承認,涉及到這個人剛剛所說的領域,這個人真的很懂。這個人,並不是在口無遮攔的信口開河——

他正在品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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