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妲坐在一個木椅上,面前排著長長一隊長生者,在她的右手邊,等待她的盧恩轉化。

左手則搭在椅子扶手上,一隻巨型吸血蚊爬在小臂上,隨時榨取她身上的血液。

此時她身上已經不再是那身髒破老舊的旅行女巫長裙,而是一身蕾絲邊的清涼長裙,相當有少女感。

可惜現在是雨天,瞎了的海妲看不到自己的美貌,只感覺徹骨的寒冷,風溼都要犯了。

亞人小裁縫柏克站在椅背上,量著海妲的肩膀。

他正在裁剪一張熊皮,準備製作一件禦寒披肩,作為無名的禮物,海妲則繼續承擔衣物架子的作用。

亞人在身上爬上爬下、蚊子吸血,這些都不是海妲最難以忍受的。

她最難以忍受的還是近乎無休無止的長生者。

無名又收編了一波長生者,現在野外幫他採集果實藥材、收集糞金龜的長生者有近五十人。

這些瀕死的長生者工資日結,有點盧恩就要來找她轉化成身體裡的力量。

一天十幾個小時連軸轉,加上血液的流失,海妲也有些吃不消了。

海妲嘴唇乾裂,臉色蒼白,身體晃晃悠悠,似乎隨時要栽倒下去。

一片漆黑中,一輪驕陽靠近,將海妲冰冷的身體溫暖起來。

“糟,是不是吸太多了。”無名扶住搖搖欲墜的海妲,把她手上的蚊子摘下。

海妲嘴唇緊閉,忍受著痛苦。

無名看海妲的樣子,再看看絡繹不絕的長生者,捏著下巴思索片刻:

“看來是時候改變一下了。”

無名對長生者們揚聲道:

“以後還是多攢一些盧恩再來吧,這樣效率高一些。我們人多了,有些制度總是要改變的。”

長生者們說:

“可是我們怕我們存不住錢。”

其餘長生者點頭應和:

“有些人會專門搶我們的盧恩,他們無力對抗強者,只會欺負我們這些人。”

“怕什麼,反正這包吃住,錢我幫你們存了,就當是日結變月結了。”無名當機立斷。

他夾著海妲肩膀,舉起像麵條一樣癱軟的海妲,給長生者展示她慘澹的面容:

“再讓她這麼累下去,我們可就沒有女巫了。”

不是你自己吸她血的嗎,長生者們腹誹。

腳下溫熱石的持續治療讓海妲恢復些力氣,她感激地看著無名。

當然她是個瞎子,感激的眼神並不能傳達給無名。

無名將海妲扶回椅子前,還拿了一層熊皮長毯,蓋到她身上。

無名一句話給海妲減輕了三十倍的工作量,感受著由內到外的溫暖,海妲差點哭出來。

“怎麼樣,還撐得住嗎?”無名問,“不行就歇歇。”

“長生者不那麼頻繁過來,我就還好。”海妲表現出堅韌的意志。

“那就好。”無名說,“這有幾位褪色者,麻煩你幫他們轉化下盧恩,放心,他們也和長生者一樣,一個月麻煩不了你幾回,就當我又招了幾個員工就行。”

“就當又招了幾個員工……”海妲心臟一抽,癱坐到椅子上。

幾個沒有女巫的褪色者搓著手就湊到海妲跟前,乖乖交了兩成的盧恩,開始享受指頭女巫的服務。

雖然沒有隨身女巫那麼強大便攜,但能幫他們轉化盧恩,就已經是天大的幫助,這給了他們變強的途徑。

無名回到鐵砧旁,帕奇也回來了:

“花園的血薔薇也快開了,只要持續擴大規模,應該可以跟上顧客增加的速度。”

“不錯不錯。”無名充滿成就感地看著艾蕾教堂。

返回骨片,魔法課堂,以及為失去了女巫的邊緣褪色者提供的盧恩轉化服務。

憑藉這三板斧,無名相信帕奇老店已經有了核心的競爭力。

“褪色們已經離不開我們了。”無名宣佈。

帕奇取出錢袋,數著裡面的盧恩:

“這個月賺了十三萬盧恩,主要還是依靠史東城的糞金龜。葛瑞克在招兵買馬加強城防,露滴的需求暴增。以艾蕾教堂為核心,我們的影響力在持續擴大。”

雖然都是喜訊,帕奇卻有些憂慮:

“葛瑞克真得會坐視我們賣糞金龜?”

“梵雷說他會解決嘛。”無名說。

“你可別告訴我你真的相信那傢伙。”帕奇詫異地看著無名,“那傢伙肯定在籌劃著什麼陰謀,一看就滿肚子壞水。”

“沒辦法,返回骨片是他供應的嘛。”無名攤手,“甚至我們不同等級的會員勳章也是他幫忙設計凋刻的。”

帕奇看著教堂另一側的梵雷:

“我們需要對可能的威脅有些抵抗能力,不能只抱死一個血王朝。”

“但現在我們能搭上線的不就只有血王朝。”無名說。

“只待在這裡當然不會等到其他的半神勢力。”帕奇說。

“你要去旅行了嗎?”無名問,“海妲換下來的旅行長裙你可以換上。”

“我當然是要你去了。”帕奇翻白眼,“你才是最適合外出冒險的開拓者。”

“我要打鐵呢,這兒離不開我。”無名說,“艾蕾教堂名氣越來越響亮,如果慕名而來的人發現沒鐵匠,那可太影響口碑了。”

帕奇說:“我們現在這些客人,他們根本用不著你的鍛造技術,他們自己就能解決,只要免費就好了。”

“以後褪色者會成長起來的,他們可以找到更強大的武器,配的上更傳奇的武器,那時候就需要同樣傳奇的鐵匠幫他們打鐵了。”無名說。

“那樣不是更麻煩了,你就真脫不開身了。”帕奇說。

他摸著光頭,新奇地看著無名:

“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你可不像是願意待在一個地方的人,你骨子裡還是個冒險者吧?”

無名伸手把帕奇懷裡的錢袋拿過來:

“這就是原因。”

他把屬於自己的那部分盧恩取出:

“就算你讓我出去,我也沒個目標。半神不會找上門來,但出去也很難碰到半神啊。他們哪有那麼容易見到,還幫你威懾葛瑞克。”

“我只是提醒你。”帕奇說,“我對危險的預感總是很準確的,至於目標,你要自己想。”

無名環視著艾蕾教堂。

安靜沉思的瑟廉、目光玩味的梵雷、臉色蒼白的海妲……

“我覺得我們需要更多的女巫。”無名想到了一個目標。

“那樣的冤大頭女巫可不好找。”帕奇瞥了一眼海妲,“女巫遵從賜福指引的,侍奉雙指和唯一的褪色者。她們就像一群滿腦子浪漫幻想的小姑娘,只想邂後獨屬於自己的英雄,怎麼可能答應你來這給所有人當女巫。”

兩人正在為帕奇老店的未來發愁,兩個人從艾蕾教堂的後方進來。

一個赤身裸體,滿身雨水,凍得瑟瑟發抖,另一個則已經凍成了鑽頭,在瘋狂旋轉著腦袋,甩著身上的冰冷雨水。

等鑽頭停下,才顯露出一個狼頭。

“布來澤、褪夫?”無名納悶,“你們回來了?還挺快。”

那位狼頭人身,背上一把巨劍的狼人叫布來澤,曾經在夜晚找到咖列打聽無名的訊息。

剛好那晚無名也和現在一樣,跟帕奇討論著帕奇老店的未來。

正好碰上,就聊了起來。

無名得知布來澤尋找他是奉主人之命,調查靈馬的主人。

於是帕奇當即找來褪夫,把褪夫交給了布來澤。

布來澤受主人委託,將靈馬前主人的委託之物交給了褪夫。

而褪夫則在當晚剛剛受到無名的鼓勵,勵志成為一名魔法師。

聽聞布來澤來自利耶尼亞,魔法學院的所在地,又瞭解到布來澤的主人也是一位強大的魔法師,立刻打算過去拜訪一番,順便問問靈馬的前主人是誰。

兩人一拍即合。立刻動身前往利耶尼亞。

“你們是要去利耶尼亞吧?”無名說,“回來的還挺快,有靈馬就是好啊。”

時至今日,無名還是很羨慕褪夫的靈馬,他準備有錢了去買條飛龍,徹底解決沒有坐騎的尷尬處境。

聽到無名這麼說,褪夫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布來澤,狼人則微微瞥過頭。

布來澤說:“我們是準備前往利耶尼亞湖區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跑到這來了。”

他打量了一下翻修過的艾蕾教堂,和煥然一新的成員:

“你在利耶尼亞也開了店?”

“這裡是寧姆格福。”無名說,“艾蕾教堂。”

狼人布來澤呆滯片刻,深沉地凝望著外面的雨:

“是雨,一定是雨,讓我誤以為這是利耶尼亞湖區。”

“你就是單純的路痴吧。”帕奇無情戳穿布來澤。

“怎麼可能!”布來澤咆孝著張開狼口,露出交錯的狗牙,“你看我不是順利找到了咖列!”

“我怎麼記得你剛剛進艾蕾教堂的時候叫喊地是別的名字。”無名回憶著,“達瑞維爾什麼的。”

“是姓,咖列・達瑞維爾。”布來澤信誓旦旦。

“少編排我。”咖列也在一旁,慢悠悠插話,“布來澤你還是老毛病啊,還沒學會看地圖,不能聞著味找回去嗎?”

“我是狼,不是狗!”布來澤哼聲,“狗只會背叛。”

褪夫打斷了布來澤和咖列的對話,舉手問道:

“那我到底要怎麼去利耶尼亞?”

無名抓住褪夫的手,按回去,面帶微笑:

“不用去了。”

“前輩不是說我可以成為魔法師嗎?”褪夫說。

無名指指角落裡安靜研究新魔法體系的瑟廉:

“我找到魔法老師了。”

“不愧是前輩!”褪夫眼睛一亮,就要過去學習,卻發現手依然被無名拉住。

“別急。”無名嘿嘿一笑,“褪夫啊,我記得,你說你有女巫對吧?”

褪夫不確通道:

“也可能不是女巫,她說只是充當女巫的作用,她說無法給我指引,只能幫我轉化盧恩。”

“可以了可以了,能轉化盧恩就行。”無名滿意點頭。

他拍拍帕奇:

“看看,你大哥之前對你不薄吧,現在到你回報你大哥的時候了。”

“做什麼?”褪夫還很不解。

“你要出門的時候,可以隨便帶著女巫,但是留在這的時候,能不能叫你的女巫出來幫個忙。”無名說,“你看海妲一個人有點忙不過來,以後我們規模擴大,人手不夠啊。”

“我問問。”褪夫跑到賜福,竊竊私語著什麼,片刻後又跑過來,瞄了眼無名,小聲說,

“她說不行,說那邊的女巫和前輩身上都有讓她討厭的味道,再繼續待在這就捅死我。”

無名聽完,眨巴兩下眼睛,半晌,感慨一句:“還是我們家海妲好。”

“所以現在怎麼辦?”褪夫可憐巴巴徵求其他人的意見。

“我帶你們去湖區吧。”無名對布來澤說,“正好我也有事找你那位主人。”

“找我的主人?”布來澤顯得有些謹慎,“什麼事?你並不認識她吧。”

“不就那個小藍眼珠嗎,兩張臉四隻手那個。”無名說,“你們身上有一樣的氣息,加上特地派你來找褪夫,我猜得出來。”

無名猜測,那晚遇到的神秘人偶妹,多半是一位半神。

半神雖然不會送上門來,但布來澤這層關係,攀個關係還是沒問題的。

只要能跟另一位半神搞好關係,帕奇老店就不用擔心葛瑞克了。

上次跟那半神是怎麼道別的來著……

好像是跟她打起來了……

無名從火爐中掏出一根豬腿,敲掉外面乾硬的泥土,露出裡面噴香的肉質,塞給布來澤。

無名搓著手:“狼哥,我準備找你那位主人談筆生意,勞煩您美言幾句。”

布來澤接過滾燙的豬腿,大口咀嚼,溫暖著寒冷的身軀。

“放心,只要你的要求合理,拉……她很好說話的。”布來澤說,“不過你第一次去利耶尼亞,真的能找到路嗎?那地圖可不容易看。”

“笑話,現在的年輕人,找路都不會了。”無名傲然道,

“就是沒地圖,我都能找到!”

一個月後,無名褪夫和布來澤撐著各自的武器,眼睛通紅,嘴唇乾裂地看著遠處霧氣氤氳的利耶尼亞湖區。

“你所謂的沒有地圖也能找到,就是指窮舉法嗎?”布來澤用餓了三天的聲音問。

“結果好就好。”無名嘶啞著,“這不是到了?”

“還有一半路程呢。”布來澤說,“中間還要穿越霧氣瀰漫的湖區,必經之路前還有一段幻境。”

無名嘴角抽動幾下:

“不、不怕,走便是,剩下的交給時間。這就是巡禮啊,賺錢之路,註定充滿艱難險阻。”

無名又撐著劍鞘走了幾步,突然倒在路上。

布來澤和褪夫想上去扶他,也一個踉蹌倒了下去。

三個人呈品字形,倒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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