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奇的臉垮起來:

“什麼?你不知道我最討厭聖職?”

無名說:“招來當員工不就是我們的人了。”

“不行。”帕奇斬釘截鐵。

“你這樣的人,還在乎這些?”

“在乎,很在乎。”帕奇說。

無名說:“其實我一直不理解你為什麼那麼討厭聖職。”

帕奇冷笑:“打著神的幌子,做著卑賤的事還要自詡正義,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群偽君子。”

“可你也沒好哪去啊。”無名詫異。

“至少我坦然啊。”帕奇說。

無名想到每次帕奇打劫不成就果斷下跪的速度,點點頭:“確實挺坦然的。”

無名說:“那坦然的你告訴我,怎麼樣才同意讓聖職進來?”

“以後我分的利潤,得再加一成。”帕奇不假思索地說,果然坦然。

無名敲敲剛剛帕奇丟過來的大盾:

“我提醒你,你現在手無寸鐵。”

無名抽出長劍,在帕奇的大盾上磨刀:“坦然的你,應該怎麼做?”

帕奇表情像便秘了,跟無名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服軟了。

帕奇嘆了口氣:

“算了,你決定的事神都攔不住。那你要怎麼招募聖職?那群禿驢會願意給你一個新圓桌的偽神服務?”

“誰說我要招募了?”無名說。

帕奇愣:“不招募?不招募你跟我扯這麼半天干嘛?”

無名說:“你對聖職很熟悉吧,跟你諮詢一下,交界地這些聖職,有沒有可以解決我們問題的手段?”

帕奇思索一會兒,搖頭:“沒想出這幫禿驢能幫到我們什麼。”

無名說:“那看來我們只能自己創造一個信仰,教授新的禱告了。”

無名平靜話語中蘊含的霸氣震攝住帕奇,讓他愣了一會兒。

半晌,帕奇問:“你準備怎麼做?”

無名說:“我們已經將新圓桌打造成了褪色者們的避風港,打造成家一樣的溫暖基地——現在是時候讓他們學會回家的方法了。”

無名對圓桌中的雙指高舉雙臂,深情高呼:

“偉大的雙指啊,賜予我等歸鄉的奇蹟吧!不論你欲往何方,帕奇老店永在日邊;不論你身在何處,艾蕾教堂仍是故鄉!”

教堂裡的人紛紛側目,不明白無名這突然發神經是要做什麼。

海妲連忙解釋:

“王感受到指頭大人的意志,心神恍忽而已。你們看,他現在的姿勢不就是在模彷指頭大人,這就是他與指頭大人意志想通的證明。”

“但是指頭大人只有一根手指啊。”一個長生者提出智慧之問。

“模彷,只是模彷。”海妲說。

等無名發完癲,帕奇小聲問:

“不過禱告可是需要信仰的,在交界地傳播其他神的信仰,很危險吧?而且禱告這種力量的源頭是什麼?如果是神祇帶來的,那你創造新禱告,豈不是還要創造新神祇?不靠譜啊。”

“所以說你不懂信仰。”無名搖搖手指,“信仰,重要的不是神,而是信仰本身。”

帕奇還是沒懂:“翻譯翻譯?”

“用雙指的名頭教就好了,神祇故事換個人名,信眾又認不出來。”無名狂熱地按住帕奇的肩頭,“重要的是信仰,而不是神。有了信仰,你甚至可以岩漿裡仰泳,可以挑戰神明!”

帕奇被無名抓得有點怕,但感受到無名這狂熱的情緒,又有些理解了。

帕奇問:“信仰與意志相互依附,相互強化?然後強大意志快速提升實力?和尊腐騎士有點像啊。”

無名沒想到帕奇還能說得頭頭是道,愣住:

“你好有文化啊——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你理解了。不錯,就是要這樣,人要有信仰啊!”

帶著這種狂熱的情緒,無名衝到海妲面前,拉上她的手,帶她離開教堂。

留下一眾長生者面面相覷,凱丹傭兵們竊竊私語。

花邊新聞迅速從店裡傳播開來。

這還是海妲第一次如此親密得接觸無名,只覺得心裡祖靈亂撞。

無名走得速度很快,海妲磕磕絆絆有些跟不上,一個踉蹌就要摔倒。

無名順勢撈起海妲,以公主抱的姿勢大步流星地走著。

“王,你要去哪?”海妲小聲問。

“蒙流洞窟,那沒人,好辦事。”無名回答。

好辦事?海妲臉色激動得紅潤起來。

辦事?辦什麼事?王終於開竅了,想接受顛火的禱告了嗎?想聆聽指頭大人的教誨了嗎?

海妲幸福得依偎在無名的胸膛,只覺得那團人型的太陽溫暖無比。

海妲這樣想著,突然想起了長生者們。

顛火勢力的人都是窺探人心的高手,海妲能看出來,那些長生者此刻並不痛苦絕望,反而充滿幸福,充滿對未來的期盼。

消弭痛苦,正是顛火的使命。

可消弭痛苦的方法,只有一種嗎……

海妲的眼裡只能看到兩團火焰,可是耳中長生者由衷的讚美聲卻從不絕於耳。

要熔化那樣的人嗎……

每天被彩虹屁灌輸的海妲突然有些糾結了。

而此時,海妲感到無名的腳步停下了。

曾經在蒙流洞窟待過的她也嗅出了這裡熟悉的潮溼氣息。

無名把海妲放下,躍躍欲試,蒼蠅搓手:

“好啦,來傳授禱告吧。”

海妲有些猶豫,細聲細語地說:

“王,我可以教導您顛火禱告,那也會讓您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如果您無法忍受,我們可以暫且擱置——”

“哈?”無名打斷她,“教我禱告?”

海妲錯愕:“不是您要學習禱告嗎?“

“反啦,我來教你。”無名清了清嗓子,“美麗的小姐,容我佔用你一點時間,讓我來跟你講講我們的天父和救主……”

無名親切地拉著海妲坐在蒙流洞窟的高臺上,懷著巨大的熱忱,跟她講那過去的事情。

關於神與龍、火焰與古樹,關於一個昌盛的時代,和一個歸鄉的故事。

=========

當海妲跟無名從洞窟裡出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無名當真是剛健強壯,就沒帶停的,一直說到第二天早上。

各種引經據典,興奮地講述神祇故事的各種細節。

海妲出來的時候,腦袋瓜子都還是嗡嗡的,反覆迴盪著無名那不厭其煩的故事。

在石凳上坐了一天,身子都麻了。

無名則是滿臉春光,意猶未盡,帶著傳教的滿足和喜悅走出洞窟。

看著清晨那黃金樹的光芒,展臂懷抱著蒼穹:

“啊,太陽,你就像一位超凡的父親,巨大又充滿熱力。”

彷彿看不到這光芒是黃金樹散發出來的。

海妲自覺對信仰虔誠狂熱,可是看到無名,她有點害怕了。

她無法想像在無名的眼裡到底看到了什麼,世界在他眼中到底是什麼樣的。

海妲喃喃自語:“我居然以為自己是狂信徒……”

無名摟著海妲,在她耳邊私語:

“事兒聽明白了吧?”

海妲下意識點點頭。

“怎麼做,知道了嗎?”

“知道了……”

“故事的改編就交給你了。”無名大力拍打海妲的背,“這故事是我教給你的嗎?”

海妲又下意識點點頭。

無名彈了海妲一個腦瓜崩:

“雙指!是雙指教給你的這些故事。”

海妲吃痛,捂住腦門,委屈地說:“是指頭大人教給我的。”

兩人重返教堂,海妲又坐回雙指身邊,無名則找到帕奇。

無名說:“搞定。之後的具體效果要你來驗證了——對了,把賜福下那塊傳送陣挖出來,放到託普斯的防護力場外面,對外就說防止人太多造成擁堵。”

“你要出去?”帕奇問。

“去一趟蓋立德。”無名說,“水銀我還沒找到呢,還要想辦法恢復瑟利亞坑道的開採,不然輝石都不夠以後造防護法陣用的了。”

無名騎上墜星獸,再次前往蓋立德。

即使墜星獸已經徹底被馴服,無名還是沒有把墜星獸留給瑟廉。

無名的理由是:現在店裡百廢待興,戰馬可以提高員工的機動性,也可以用來運輸物資。

“讓我騎馬也行,那就得讓墜星獸去海德那邊拉貨。”無名說。

瑟廉想到偉大的星之子要去當牛做馬,只得忍痛交出墜星獸。

沒了龍息廢墟的傳送,無名這次還是隻能走大路。

索性這次沒有危機,他也不必急躁。

沿途,無名發現路邊多了不少屍體。

有很多馬車的碎屑和燒燬的車輪。

無名正看著路邊的屍體,經過一個路段時,一道繩索突然升起,橫在墜星獸前方。

猝不及防下,已經來不及停下……

十幾個流寇舉著大刀長矛從兩邊草叢和樹林後衝出,大叫著向無名發出衝鋒。

然後他們就看到高聳恐怖墜星獸,以及它腳下那截斷裂的繩子。還有繩子兩端拴著的巨石,此時已經被拖到大路兩旁了。

三四米高的墜星獸緩緩轉過頭顱,破碎的顱骨中那顆巨大眼眸探照燈般掃視流寇。

流寇們當場就給跪下了。

無名坐在墜星獸身上,打量這些流寇。

很多人身上都穿著葛瑞克士兵的鎧甲。

葛瑞克倒臺,最快反應過來的就是史東城計程車兵。

他們的君主化為一灘肉球,連話都說不了,既無力威嚇他們,也沒法指揮他們,加上史東城半毀,許多小兵重返黃金樹的夢都破碎,紛紛搶了史東城的寶物出逃,淪為賊寇。

每天打家劫舍,攔截沿途馬車。

“有一身好力氣,不好好工作,天天想著搶別人的,丟人!”無名高坐在墜星獸身上,居高臨下地教訓他們,“把你們身上的裝備和錢財都交出來。”

“你這不也是搶劫……”小兵光著身子,瑟瑟發抖。

“我這叫資源的再分配。”無名說。

他把小兵們的武器裝備都收斂過來,指揮著半裸計程車兵把絆馬索解開,栓到自己身上。

十幾個士兵被兩截繩子栓成兩串,綁在墜星獸的兩根巨大顎角上。

無名將這些流寇都送到了海德要塞,給海德送去十幾位勞力。

海德作為一位領主,政治嗅覺比無名敏銳地多,此時正在為葛瑞克失勢後寧姆格福的局勢忙得焦頭爛額。

無名幫不上忙,也只能告辭。

回到蓋立德,無名遵循著羅傑爾的指引,在艾奧尼亞沼澤裡摸索,尋找瑟利亞遺蹟中失落的魔法。

摸索了半天,也只找到一根法杖,一卷魔法。

傳說中瑟利亞魔法師保留的水銀,他是半點沒見到。

在猩紅腐敗的沼澤中呆太久,胯下的墜星獸都有點受不了的,無名只得一邊用火焰給它消毒,一邊上了岸。

“怪了,沒理由啊……”無名騎在墜星獸身上,琢磨不過來。

無名覺得羅傑爾還挺靠譜的,應該不會隨口胡說。

“為什麼找不到呢?”無名百思不得其解。

他決定找人問一下。

蓋立德被猩紅腐敗侵蝕,正常人十分稀少,路上活動的不是巨犬巨鴉巨妖,就是沒有生命的人偶兵。

四隻手的人偶兵、長翅膀的人偶兵、拿棍子的人偶兵……

無名看著人偶兵,若有所思。

正看著那群人偶兵,無名注意到路邊有一棟小木屋,木屋前面還拴著一隻巨犬看門。

無名眼睛一亮。

這看起來可是會住人的地方啊。

無名下了墜星獸,屁顛屁顛進去:

“哎呀,想不到這種地方還能有正常人類——”

無名說著進了屋,突然不說話了。

他取出盾牌,擋在前面。

一個紅衣老者正坐在破敗木屋中。

紅衣老者看著無名,微笑著說:

“你好,我叫格威,賢者格威。”

聽到老者說話,無名鬆了口氣:

“原來會交流。”

“我當然會交流,我是賢者嘛。”紅衣老者格威笑呵呵地說,“我恭候多時了,有一事相求。”

“巧了,我也有事相求。”無名搶先說,“我在瑟利亞鎮找水銀,但是怎麼也找不到,你有沒有頭緒?”

格威疑惑地看著無名:

“瑟利亞鎮?”

“是啊,我渾身都沾上不少猩紅腐敗了呢。”無名給格威展示鎧甲上濺灑的猩紅液體。

格威看看無名來的方向,又看了看對面的方向,說:

“你確定你去的是瑟利亞鎮?”

“肯定是啊,我都找到法杖和魔法了呢。”無名把法杖和那捲魔法卷軸遞給格威看。

格威看完,恍然:

“你去的是賢者鎮,瑟利亞鎮在另一個方向,沿著這條路走就是了。”

無名僵住,有點不信:

“是不是真的啊?”

格威說:“我當然清楚賢者鎮在哪,那可是在沼澤裡——我是賢者嘛。”

無名掏出地圖,又仔細看了看,自語道:“原來不靠譜的不是羅傑爾……”

格威悠然說道:

“既然我解答了閣下的問題,我可否委託閣下一件事情?”

“不行。”無名說,“我不信你,我要先去前面看看,等找到了再答應你。”

格威眯起眼:

“這不合適吧,閣下不是說要互幫互助?”

“指個路而已,還不一定對。”無名說,“就想讓我接受委託?我很貴的!”

格威長嘆一聲:

“閣下為何不信任我呢?人與人之間就不能坦誠一點嗎?”

“可你不是人啊。”無名說,“還要偽裝成人的樣子,怪我不信你?”

格威眼睛瞪得滾圓,表情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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