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泡影
墨文斌聽到這話心都碎了，每跳一下，就疼上一次。
“傻閨女，我可是你爸爸啊。”他柔聲道，任由墨雨晴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跟我較勁這麼多年，真是個傻閨女。”
他沒察覺到自己把傻閨女這個詞重複了兩遍，可能在他心裡，沒有比這個詞更適合自己女兒的了。
天真傲嬌還固執，怎麼就這麼傻呢？
墨雨晴在墨文斌懷裡哭得像個孩子，一如小時候那樣。
墨文斌看得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也覺得時間突然倒退了許多年。
他作為父母，其實並不想讓孩子長大，因為成長必定意味著要失去什麼。
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變成熟的，越是幼稚的人，從小到大往往過的越幸福。
更別說長大後還會發現，世界依舊是那麼不美好。
墨文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乾脆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從和墨雨晴母親自幼相識，到一步步的更加親密，走上婚姻的殿堂，再到他把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仕途上，直到最後，墨雨晴母親提出離婚。
他由於對自己之前一心忙於事業這事心懷愧疚，沒肯要墨雨晴的撫養權。
說來也可笑，墨雨晴母親當初提離婚的導火索就是因為墨雨晴發高燒的時候他還要跑出去開會，結果現在離婚後，她反而把心思全投入到賺錢上了，像他一樣沒法顧家。
兩人全都徹底理解了對方當時的心思和難處。
但是，回不去了。後悔是最沒用的情緒，它只會讓人不斷自我折磨，什麼都改變不了。
“別人看來，爸爸可能什麼都有了。
其實我什麼都沒有，我現在有了給你和你媽媽最好生活的能力，可是她不在了，你也不在了。
就是因為我在年輕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最重要。
我沒你陳叔叔那麼看得開，他那時候勸我我真該聽的......”
父女倆人話漸漸多了起來，終歸是相互理解了一些。
許久之後，墨文斌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但還是時不時嘟囔一句都怪爸爸。
他覺得如果當初不光想著給家人更好的生活，早點意識到陪伴更重要，或者離婚的時候讓墨雨晴跟著自己，自家女兒可能都不見得落到這般田地。
“爸，我想去試婚紗。”墨雨晴突然道。
墨文斌在原地怔了許久，一時間不知道該開心女兒終於又喊爸爸了，還是震驚她突然要去試婚紗。
在他呆滯的目光注視下，墨雨晴笑著抹了抹眼淚，輕笑道：
“以後就沒有機會穿啦。”
夢醒了，我也該長大了。
墨文斌幾秒後就理解了墨雨晴的意思，嘴巴不斷一張一合，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他自己都沒解開心結，沒資格勸女兒想開一些。
“爸爸送你去。”
他說完就把視線投向窗外，微仰著頭，心裡暗自嘆道：“陳廣林啊......還是你活的明白。”
你小子怎麼就能那麼清楚自己最想要什麼呢？
“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留在國內的話爸爸可以陪著你。”墨文斌做著最後的挽留，這還是他頭一次這麼羨慕陳廣林。
墨雨晴輕輕搖了搖頭，“小時候跟他拉鉤說好了的，長大要跟他結婚，然後當個很厲害的律師，會幫沒錢的免費打官司那種。”
她嘴角微微揚起，動人的笑容裡卻盡是苦澀，“既然結婚我違約了，另一個總得好好做到吧。”
......
下午，一家裝潢很豪華的婚紗店內。
柳妍看著一件件標價都是天文數字的婚紗，不由得直咂嘴，他們明明可以直接搶，卻還好心送一件婚紗。
雖然確實全都挺好看的......
她拿出溼巾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就好像不知道墨雨晴明天就要去國外了一樣。
“您好，您的咖啡。”一名銷售員朝柳妍道。
柳妍一臉震驚的接過，悄悄放到一邊的桌子上。
就算是免費的她也不敢喝，心想等會灑到婚紗上就完了。
這時換好魚尾婚紗的墨雨晴緩緩走了過來，她一身潔白，魚尾般的裙襬和瀑布般的蕾絲拖尾把她的長腿和身形襯托的更加動人。
聖潔，華貴，美到無以復加。
除此之外柳妍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注意力已經全都被吸引走了。
真好看啊，就是看起來......不夠幸福。
雨晴，你得笑啊。
你不笑的話，別人一眼就看出你是個“虛假”的新娘了。
“好看嗎？”墨雨晴把頭紗放到一邊，無比靈動的轉了一圈，朝她問道。
柳妍點了點頭，“真的很好看......”
墨雨晴勉強勾了勾嘴角，抱著頭紗走到柳妍面前，“來，伴娘幫我戴上。”
柳妍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她知道跟著這個虛假的新娘一起，她也當不成真正的伴娘了，大聲吼道：“所以你當時為什麼一直那麼任性啊！你早點清醒不好嗎！”
“你本來是穩贏的啊！！陳路他又不欠你的！你憑什麼反應不過來？！”
她突如其來的吼聲迴盪在寬敞的大廳裡，像是在抱怨墨雨晴當初的幼稚，又像是在宣洩對她自顧自的就要離開的不滿。
墨雨晴仰了會頭，頭上潔白的頭紗也晃了一下，她回過神來，吸了吸鼻子，眼角彎彎的看著她，“所以我真的很後悔呀。”
柳妍不說話了，她現在只想感嘆人在失去之前懂得珍惜，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可惜時間永遠是單向的，有些事醒悟之後可以彌補，有些不行。
她在心裡問了好多遍為什麼。
為什麼有的時候人會那麼幼稚，為什麼不能早點懂得珍惜，為什麼我當初沒有更嚴肅的勸她......
為什麼我當時沒有拿絕交威脅她，為什麼我當初沒去勸陳路晾她幾個月？
可惜，這些問題的答案，她一個也不知道。
懂得珍惜才不會錯過不會失去，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得，閉環了。
墨雨晴笑著笑著，就流下了眼淚。
兩個人一邊流淚，一邊對視著。
許久後，墨雨晴帶著柳妍走到一個銷售員面前。
“我要買下來。”
說著她又從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刷這張。”
“好的！”銷售員微微欠了下身子，“您的先生一定會很感動的。”
墨雨晴朝她笑笑，沒有說話。
到此刻，體驗完買婚紗的感覺之後，她自娛自樂的美夢就徹底結束了。
這東西買了也只能扔掉。
“你也穿一身吧......讓我好好看看你穿婚紗的樣子。”墨雨晴裝作突然來了興致一般，轉過頭朝柳妍提議道。
柳妍怎麼可能聽不出墨雨晴話裡的意思，像座雕像一樣凝固在那裡，許久之後才憋出一句話：
“雨晴，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