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閣所轄範圍不大,森林、草原佔了很大一部分。早年此處山獸橫行,居民們習慣聚集而居,以防野獸的傷害。那老人只是平安閣很小的一個例外。”雲生一邊走在前面帶著大家走出一片厚厚的樹林,一邊認真地說著。這片樹林的樹木很高,葉子遮天蔽日一般一層疊著一層,四人的腳下都是荊棘,靠著石屹靈的佩劍才勉強走出一條路來。

玄之跟在石屹靈的身後,也好照應走在最後還抱著孩子的夏思來。

前方的樹木逐漸低矮,在棄女地的相反方向出現了一個村落。村落的門口掛著兩個鮮紅的紅燈籠,紅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黑字——“梁”。

微風吹過,兩個大紅燈籠微微擺動,與身後的木屋綠樹顯得很不相稱。

“梁?”石屹靈眉頭微皺,好像想起了什麼。

雲生坐在門外,看著三人,認真地跟他們說道:“這地方被稱為梁家寨,是平安閣梁姓宗族的聚集地。我在大理寺任職時,曾經來過這裡,調查過一起買妻案。”

自從目睹棄女地的女孩們,玄之對類似事情真的是深惡痛絕。石屹靈眉頭緊皺,向後退了一步,握住了玄之冰涼的手。

玄之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玄之閉目,夏思來懷裡的孩子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玄之又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不知是敲門聲聲音過於響亮,還是男孩的哭鬧聲實在是引人注目,沒過多久,一個頭發凌亂,身著髒亂粗布麻裙的女子哭鬧著就往外衝來。只見那女子一邊哭泣,一邊瘋狂地高喊著:“我的景兒、我的景兒!”那哭喊聲撕心裂肺,仿若要將天地之間都撕碎了。

木板被“轟”的一下推開,那女人瘋瘋癲癲地就朝夏思來撲過去。女人失常的舉動著實嚇了夏思來一跳。

只見夏思來抱著男孩靈敏一閃,那女人撲了一個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看見女人摔倒在地上,好一會兒都沒反應,夏思來有點害怕了,她有點擔心女人是不是真的被摔壞了。她偷偷向前一步,卻看見女人笑著抬起了頭來。

那女人的頭向左轉,眼睛透過凌亂的頭髮直直地看向夏思來,好像是一頭母獅看見獵物一樣。伴隨著令人毛骨聳立的笑聲,那女人第二次衝上前去。

石屹靈連忙擋在二人中間,露出了他的腰牌,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我乃大理寺寺丞石屹靈,爾等,豈敢造次!”

那女人還是不管不顧地要往夏思來那裡衝,石屹靈連忙拔出劍,擋住了她。

一幫男人從村裡衝了出來,他們齊刷刷地跪在石屹靈面前,拼命磕頭求饒道:“大人……饒命啊……”

一位年紀很大,足以可以當那女人的父親的男子,走上前,死命地拽住女人,拼命按著她往下跪。

女人不情願,拼命地掙扎著,男人就“啪”的一個巴掌,摔倒那女人的臉上。那女人的臉頓時紅腫起來了,身體猶如棉花一樣順從地跪了下來。

男人的臉上佈滿了皺紋,縱橫交錯的紋路里還勾畫著白色的眉目。男人磕頭如搗蒜,對石屹靈說道:“大人,這女人是小人的老婆……前段時間,我們的兒子不見了……自此,她就聽不得孩子的哭聲,總感覺是兒子回來了……大人,求求您……給我們一條生路……”

“大人!求您了!”男人身後齊刷刷地跪了一排鄉親,紛紛磕頭為二人求情。

看到這一幕,石屹靈有些不忍,他的喉結上下移動,彷彿如鯁在喉。

“兒子……景兒……”那女人形似瘋癲,她跪在地上,雙眼空洞無神,伸出了雙手,朝著夏思來緩緩地喊道,時而哭,時而笑。

石屹靈有些感慨,但他明白不能感情用事。他故作淡定地問道:“你們孩子身上可有什麼印記。”

那男人愣了一會兒,連忙連比帶畫地說道:“有……大人……有呢!我的兒子,腹部有一顆梅花印記……當年,我們都調侃他,說他是平安佛轉世……”隨即,他又低下頭,喃喃自語道:“唉……草民知道……草民沒有這個福氣……草民只想兒子平安長大,就罷了……誰料,我兒子竟然憑空失蹤了……我們夫妻二人,遭受了很大的打擊……”

石屹靈聽到,給夏思來使了一個眼色。夏思來會意,只見她輕輕地掀起男孩的衣服,清晰地看見男孩肚臍上的桃花印記,隨即,她向石屹靈點了點頭。玄之目睹這一切,沉默不語,好像只是一朵默默地開在那兒的一朵海棠花罷了。

石屹靈對跪著的夫婦二人說道:“這是你們的孩子,你們看看。”

話音剛落,夏思來便走向前,將懷裡的男孩遞給男人。那男人先是一愣,之後便輕輕地掀開那一件件單薄精緻的衣服,看見那清晰的桃花印記的時候,止不住地老淚縱橫。

男人死死地將孩子抱入懷中,他止不住地對石屹靈磕頭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您救了我們一家啊!”

那女人痴傻地望著男人懷裡的男孩,輕聲同男人說道:“兒子?”

男人激動地摟住女人,對女人熱切地說道:“是的,是我們的兒子……我們的景兒回來了!”

那女人似懂非懂,但是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她顫抖著抱住男孩,傻傻地朝男孩笑著。

男人帶著女人緩緩起身,身後的村民們也跟著起身。男人正摟著抱著孩子的女人緩緩轉身,玄之卻忍不住叫住他們:

“聽說,你們還丟了一個女兒?”

玄之的聲音好似一把利劍,無情地撕破了溫馨的氣氛。

那男人緩緩轉過身子,漫不經心地答道:“有個女兒……前段時間,先兒子不見的……”

那女人好像什麼也不懂,只是指著懷裡的孩子衝玄之說道:“兒子……兒子……”彷彿她懷裡的是世界獨一無二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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