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也是做了兩手準備。”葉卓華無奈的解釋了句。

他就怕出意外,若是有一條路被截下了,還有另一條路。

誠如葉卓華所說的,顧夭夭在的地方,他一定想方設法的,護她平安。

顧夭夭嗯了一聲,“今日早些睡了吧,明日一早我去同父親請安。”

揉了揉胳膊,隨口說了句。

本來這會兒就該去的,可顧夭夭不敢,無論多大的人,在長輩跟前,只要做了壞事,便就覺得心虛的很。

不敢面對。

葉卓華坐在塌前,手在顧夭夭跟前晃了晃,“就這麼睡?”

顧夭夭撲哧笑了出來,“不然呢?”

微微挑眉,“這是血泡,挑破了更疼,若是不挑破,上不上藥也都無所謂,左右這兩日你也不做活,過兩日便好了。”

說完,又覺得少點什麼,而後湊到葉卓華跟前,“下次想用苦肉計,你也挑一挑傷。”

至少,多少見那麼點紅。

莫要說葉卓華這個大男人了,就是小姑娘家家的,起個泡又死不了人,也不值當的拿這個讓人憐惜。

聽見顧夭夭這麼說,葉卓華啞然失笑,忍不住感嘆了句,“你上輩子,莫不是是個男人吧?”

聽了葉卓華打趣自己,顧夭夭故意抬手,就往葉卓華長血泡的手上打去,自然,也不是真的要打,只是嚇唬葉卓華罷了。

葉卓華很是利索的躲開,還一臉認真的看著顧夭夭,“莫要打手,夜裡還有用。”

顧夭夭看他說的認真,忍不住問了句,“你夜裡用手做什麼?”

說完,隨即反應過來,臉瞬間通紅,她便知道,葉卓華這個人,就沒個正行。

不過,今日確實也累了,兩個人說了一陣會兒話,便安歇了。

只是,原本很累的顧夭夭,在躺到塌上的時候,卻突然間清明起來了。

白日裡經歷時倒沒覺得什麼,夜裡躺在榻上這麼一想,越想越覺得後怕,今日,他們那是在生死邊緣裡走了一遭。

手,很自然的去握著葉卓華的手,白日不覺得,是因為這人一直在自己的身後,有他便安心。

戰場之上,生死之間,那瞬間她只看見了葉卓華。

不想,葉卓華的手突然收緊,“既然不累,我們。”

話,沒有說明白,卻也不用說明白。

只俯下身子去,一切便都瞭然。

這一次,一直到了天邊泛亮,誰都沒有說,可誰都明白,他們都在慶幸,白日裡什麼事都沒有。

昨日打了場硬仗,今日大家多是起的晚些了。

顧夭夭以為今日怎麼也得睡到日上三竿,沒想到,剛到辰時便起了。

臘月二十九,依舊是一個難得的好天。

外頭,被下頭的人清掃的乾乾淨淨,甚至已經開始換燈籠,年味是愈發的濃了。

顧夭夭今日倒不覺得困,整個人清醒的很,倒是旁邊的夏柳,一個勁的打哈切,便是連給顧夭夭梳鬢也都讓下頭人做了。

看夏柳耷拉著個眼皮,顧夭夭不由的問了句,“你這是怎麼了?”

頭一次瞧她,這般沒精神。

夏柳無奈的嘆氣,若是尋常,她自己的活總不會讓旁人去做,就是難受也要硬撐著。

可是今日,實在是乏困的厲害,也都不敢堅持,怕揪到顧夭夭的頭髮。

“都是周生那個人。”夏柳無奈的抱怨,原本昨日也累了,回到屋子便好生的歇著了,可白日的一幕幕總就在眼前。

半夜裡實在睡不著,便起身去洗了一趟澡,想著將身上,隱隱約約的血腥味給洗掉了。

只是這半夜一沐浴,自更加的清明瞭。

整整一夜,她是又累又困,卻又清醒著。

本來已經夠難受的時候,等到凌晨好不容易有了睡意了,卻被周生給打擾醒了。

說是,周生覺得不真實,要特意再同自己確認一遍,是不是真的同意嫁給他了。

夏柳心裡窩火,怎麼在周生的眼裡,自己就是一個隨意拿著終身大事玩笑的人?可是,卻沒有力氣同他爭論,只不停的保證,自己就是要嫁給周生,絕不反悔。

聽了夏柳話,顧夭夭撲哧笑了一聲,“倒是個用情深的人。”

平日裡說笑是說笑,可週生絕對不是一點分寸都沒有的人,能讓他這般,患得患失的,自然是真情了。

這正聊著了,外頭便傳,周生求見。

顧夭夭起身掃了一眼夏柳,眉目間全都是笑意。

夏柳在聽見周生這個名字的時候,渾身一個激靈,隨即觸及到顧夭夭的目光,臉通紅一片。

顧夭夭去了外屋,便讓人將周生領進來。

“小人,給夫人請安。”從前站著見禮,現在周生倒是實在了,結結實實的跪在了地上。

顧夭夭也沒說讓人起來,只是端著茶杯,隨口問了句,“這一大早的,周大人是有什麼急事?”

從表面上瞧,顧夭夭對周生似是有些不滿。

若是從前,周生自然知道退一步,將有些話大約不適合在這個時辰提起來的話收回去,可今日,周生什麼話都入不了腦子,滿心惦記著,要迎娶夏柳,“小人請求,夫人能允我迎娶夏柳。”

話,直衝衝的說了出來。

顧夭夭一臉為難,“我用慣了夏柳,不想換人。”

這明顯是推脫之言。

“若是夏柳願意,她還是您跟前的人。”周生想也不想便說了出來。

他現在,只是單純要迎娶夏柳,又不是要同顧夭夭搶夏柳。

顧夭夭還是沒點頭,“夏柳是我跟前的人,我斷然是見不得她受委屈。”

聽了這話,周生趕緊舉起右手,“小人發誓,以後夏柳說東小人絕對不說西,斷然不會委屈她。”

這話說的,似乎讓顧夭夭來了興致,茶杯很自然的放在手邊,緊接著又問了一句,“你說的輕巧,你家中親人,你將來納的小妾,你能保證,每個人都不會給夏柳氣受?”

“回夫人,我日日守著夏柳,即便是我同族之人,也不能欺負夏柳,且我們也不住在一起,大半年見不到一面,這一點夫人且放心,至於夫人說的妾氏,小人要那玩意做什麼?”周生說完,還嫌棄的擺了擺手。

他有夏柳一個就夠了,討那麼多女人,得花多少銀錢才能養的起?

他可沒那麼多銀錢給旁的女人花,他只想著,讓夏柳歡喜。

“你記著你今日說的話,若是。”

顧夭夭還沒說完,周生接著便說道,“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行吧,那我允了。”既然都這般保證了,她自不會再說什麼,左右,這事夏柳已經點頭。

夏柳的臉一片通紅,她沒想到,昨日隨口一言,顧夭夭真的要周生保證,以後絕不納妾。

看周生現在這呆愣的樣子,估摸還不知道,顧夭夭這是為了要他一句話罷了。

周生跪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可以迎娶夏柳了?趕緊在趴在地上磕頭,“謝謝主子,謝謝主子。”

以後,他就有倆主子了。

婦唱夫要隨。

夏柳抿著嘴輕笑,看見周生這歡喜的樣子,恍然間想起了放在心頭的少年,可隨即搖了搖頭,散去了他的影子,從今往後,滿眼都是周生。

總是成了一件,讓人歡喜的事,年前就算是將親事定下了。

早膳的時候,是顧夭夭自己用的,劉知府倒臺了,很多事情,都得讓葉卓華親自處理。

顧夭夭閒來無事的時候,便坐在窗邊曬太陽,原本,她是想去給顧父見禮的,可是下頭人說,顧父也同葉卓華一同,在處理的劉知府的事。

等著顧夭夭閉著眼,險些要睡著的時候,聽著外頭有動靜,睜開眼瞧見顧父同葉卓華一前一後的走過來了。

顧夭夭揉了揉眼睛,便趕緊起身了。

“爹。”迎了上去。

顧父嗯了一聲,看著氣勁還沒過去,對顧夭夭愛答不理的。

顧夭夭也不敢說話,只低著個頭,立在旁邊。

葉卓華將顧父迎進書房,回頭喚了顧夭夭一聲,“夫人也進來吧。”

待顧夭夭一進去,葉卓華便將書房的屋子的門給關上了。

而後葉卓華對顧夭夭解釋了句,“昨日,已經盤查了知府府私庫,確實如劉知府說的一樣,不過明顯被人,支出了一些。”

而且,每年幾乎都會往外拿。

是以,那些銀錢,還剩下一半。

可這一半,已經足夠的多了。

葉卓華看了顧父一眼,“我的意思是,夭夭,你可否將這些銀錢,花掉?”

他們是要查貪官,可卻不想掀起太大的風浪來。

誠如劉知府所言,孟相是賢相,若是真要將真相揭開,於大佑而言,並無益處。

世上,本就不是非黑即白,這一點,顧夭夭明白,顧父自也明白。

是以,沒人出聲反對。

當然,讓顧夭夭往外花銀錢,也不是真的花完,而是拿出一部分來,剩下一部分上交於國庫。

對於花銀錢的事,顧夭夭自是擅長。

正好,趁著現在天災不斷,盤鋪子需要的銀錢最少。

而且,顧夭夭收的租子最少,她手底下的人,總比別人手下,要舒坦的多。

這般,也算是,借顧夭夭的手,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這般說定後,葉卓華自得讓人重新做賬本,而後,讓陶縣令重新寫罪證。

說完這些,顧父沉思片刻,到底還是開了口,“讓那些人,都入土為安吧。”

上戰場上殺敵,顧父見的最多的便是死人,許是因為昨日顧夭夭遇險,他心中不忍,這才想安頓好劉家上下。

出了這樣的事,他們,自然一個都活不成。

看顧父臉色不善,葉卓華便出言安慰,“父親放心,以後兄長掌管吏部,斷然不會再出現,這般事情。”

顧父嗯了一聲,人活在這世上總要有所求,有人求官有人求財,而顧明辰所求,只有胡氏一人。

於官於財都不在乎,所以,這樣的人最能守住本心。

京城的中的一個小變動,於下頭而言,都彷彿像是在地震一般,他們隨口一句話,許便能控制許多人命。

話,說到這總有些低沉。

良久,顧父緩和了過來,看著顧夭夭與葉卓華,國事處理完了,自然該說家事了。

提起家事,顧父就想起,昨日看見葉卓華帶著顧夭夭穿梭在炮火之中,火氣騰騰的都上來了,“都給我跪下!”

顧父這一開口,顧夭夭與葉卓華二話沒說,同時跪在了顧父的跟前。

顧父來回踱步,最終停在了顧夭夭的跟前,“誰允你,離開的京城?”

聲音,看著平和,可顧夭夭聽的分明,這裡頭可是夾著著,數不盡的火氣來。

顧夭夭慢慢的垂著頭,“是女兒誆騙了兄長,自個偷溜出來的。”

聽了顧夭夭的話,顧父冷哼了一聲,“有本事了!”還好意說,誆騙了兄長。

他便說,這麼危險的地方,顧明辰怎麼可能不攔著點顧夭夭。

這個時候,顧父的手裡,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根藤條,照著顧夭夭的身上,實實在在的打了一下。

葉卓華一看顧夭夭捱打了,若是旁人動手,他自得把人大卸八塊了,可顧父動手,他是一個字都不敢抱怨,只側著身子,將顧夭夭護在跟前,“父親,都是小婿的錯。”

不說,顧夭夭是顧父的心頭肉,就光是個女娃,也不可能下死手。

一看葉卓華湊上來了,這下手上是正兒八經的使上了力氣。

葉卓華知道顧父心頭火氣旺,一來,顧夭夭偷跑出京城,自己不勸著回去,還真的帶出來了,這便是沒分寸。

二來,昨日他們明明已經逃了,又折回了西山,這又重新涉險,顧父自然不滿的很。

對於此事,葉卓華自然也有自己的掂量,他去求顧父出面的時候,也沒想到跟對方會有炮火,雖說,顧父也算是用兵如神了,可葉卓華總還不敢冒險。

若是顧父出點什麼意外,顧夭夭這邊,肯定是過不去的。

兩個祖宗,誰人都不能出事。

“爹。”葉卓華趴在顧夭夭的背上,一點聲音都沒發,可顧夭夭聽見那藤條抽打身體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忍不住喚了一聲。

看自己這個女兒,之前在京城的時候,遇事不驚,處事淡然,瞧瞧現在,不過是打了這個人幾下,便心疼的變了臉色。

果真是,有了女婿便忘了爹。

一個大男人,被打幾下又死不了人,至於這麼心疼。

只是那藤條到底停了下來,指著顧夭夭,“莫要喚我爹,他才是你爹!”

許是氣糊塗了,抬手便指著葉卓華。

倒是將葉卓華給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小婿,不敢!”

他這一說話,葉父的心口,堵的更厲害了。

他當然不能敢了,這麼一個小輩,也想同自己,平起平坐?

因為生氣,手中的藤條,再次高高舉了起來。

原本,已經跪直了的葉卓華,趕緊撲在了顧夭夭的身上,將人牢牢的護在他的身邊。

這一幕,倒像是一對被惡霸欺辱的,苦命鴛鴦一般。

而自己,便是那個惡霸!

書房的窗戶沒有關,一陣風吹了過來,吹起晾在上面的燈籠面。

上頭有先生畫的一對鴛鴦,栩栩如生。

鴛鴦的旁邊,貼著的是一對小像。

只看這個燈籠面,便能感受到,這一對夫妻的恩愛。

顧父緩緩的閉上眼睛,不由的想起了顧母。

年輕的時候,他們也難捨難分,他出去打仗,顧母自然也想過要跟著。

顧父也是過來人,知道拒絕有多難。

如今,鴛鴦單隻,小像再無那人,他自己不幸,如何讓自己的女兒,也這般的難受?

罷了,顧父將手中的藤條扔在一旁,“你們給我,好生的反省反省!”

而後,推門,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看著顧父沒影了,顧夭夭趕緊側身去看葉卓華,“疼的可厲害?”

葉卓華笑著搖了搖頭,“無礙的,岳父手下留著情呢。”

疼是疼了點,但他心中也有數,顧父雖然生氣,但也沒發了狠,不然就這麼幾下下去了,人怎麼也得廢了。

“我瞧瞧。”顧夭夭不聽,上來便要伸手,去掀葉卓華的衣服。

葉卓華趕緊擋上,“岳父大人還沒走遠。”

說著,看向窗戶。

這窗戶還是開著的,顧父萬一一回頭,看見他倆這不雅的動作,估摸會真的生氣。

說起窗戶,顧夭夭記得,好像從桌子上吹下來了一張什麼紙?

抬頭看了一眼,便看見了,那燈籠面。

顧夭夭擰眉,似乎想到了什麼。

猛地起身,便站在了視窗。

看見顧父頭也沒回的離開,而左邊是周生。

他規規矩矩的站著,只是他揹著的手,正好就面對了顧夭夭,便讓顧夭夭清晰的看見了,他手上的竹筒。

原來如此!

顧夭夭緊緊的抿著唇,感情葉卓華這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

她便說,今日怎麼不在外頭說話,有什麼體己的話,將下頭的人打發出去,不能說的?至於非要神神秘秘的去書房?

感情,是早有盤算。

顧夭夭緩步走到了葉卓華的跟前,“葉大人,著實讓人佩服。”

就沒見他,做過什麼,無用的事來。

葉卓華抬頭,趕緊賠笑,“我這不是,想著少受點皮肉苦?”

也沒有解釋,就顧夭夭的心思,說的再多,肯定也沒用,必能一眼看透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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