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能知道,臨安公主會有這癖好?

不過,葉卓華的話卻讓顧夭夭來了興致,“我覺得,這倒是個好主意。”說著,便取下了頭上的簪子,“我幫你親自毀,並在這上頭,寫一個醜字。”

葉卓華趕緊賠笑,“這,倒是大可不必吧。”

顧夭夭立馬變臉,“那你就別來尋我了。”轉身,直接將門關上。

葉卓華看著緊閉的屋門,無奈的搖了搖頭。

而後,便出去吩咐周生,讓宮裡的人將臨安公主看的緊些。

出了春日宴的事,可見皇帝對臨安公主跟上輩子一樣,看沒有那般嚴格。

不過也是,無論如何,臨安公主到底是皇帝的妹妹,皇帝不可能同看死囚一樣看樣臨安公主,既如此,便就莫要怪自己親自,動手!

吩咐完周生之後,葉卓華便折了回來,他拽了把椅子放在門口,坐上去後,抬手輕輕的拍了拍門,“夫人,為夫知道錯了。”

話說的好聽,可聲音卻也沒有,半點誠懇的感覺。

周生都吩咐完回來的時候,看著葉卓華還在那喊,聽著葉卓華的聲音,似乎都有些嘶啞。

周生掃了一眼那門,只覺得,既然這麼想進去,去踹開不成?

葉卓華瞪了周生一眼,自然想讓他趕緊離著遠些。

只覺得,周生肯定是不懂的,這不是進不進去的問題,這是能不能讓顧夭夭撒氣的問題。

原本,這種事到底也不是葉卓華的錯,顧夭夭借題發揮發洩一下她心裡的怒火,作為夫君自然是要包容的。

說白了,就是在這一直等著給顧夭夭臺階,什麼時候,顧夭夭想下臺階了,他隨時做好準備。

葉卓華看著喊的厲害,可耳朵卻聽著裡頭的動靜,直到他聽見裡面,有人輕輕的撥動門的聲音,而後便傳來,顧夭夭似是在痛苦的低吟一聲。

葉卓華立馬站了起來,用力的拍打著門,“夭夭,你怎麼了?”

那門,自然不會立馬就開了,原本里面銷子只剩下一點攔著,葉卓華用力晃盪幾下便就會開。

既不會顯得就好像刻意的被放開,又不會真的需要人將門給踹壞了。

門開啟後,葉卓華一眼便瞧見了躺在榻上的顧夭夭,瞧著她的嘴唇有些發白,葉卓華快步的走了過來,坐在榻上拉著顧夭夭的手,“夭夭,你這是怎麼了?”

顧夭夭用力的甩開葉卓華,手指向大門,“誰讓你進來的,出去,給我出去!”

葉卓華自然是不肯走的,他手很自然的放在顧夭夭的額頭上,“夭夭,我知道你生氣,可是再生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玩笑,等你好了,我任由你打罵。”

說完,便又站了起來,“雖說沒起燒,可卻馬虎不得,我這就喚府醫過來。”

“回來!”話音剛落,便被顧夭夭叫住了,“我不過是來了月事,驚動府醫做什麼?”

聽了這話,葉卓華自然趕緊讓人,去熬上紅糖薑茶給顧夭夭端來。

葉卓華在這忙前忙後的伺候著顧夭夭,就當沒有瞧見顧夭夭妝奩盒上開啟的東西。

而顧夭夭,也彷彿不懂,在自己去動門的時候,葉卓華那停下的敲門聲。

彼此,給對方個臺階,也都下便是了。

夜裡,迷迷糊糊的剛要睡著,便聽著外頭有動靜。

葉卓華在宮裡的已經用上了,宮裡有什麼訊息,便會第一時間傳到葉卓華這來。

葉卓華披在外衣出去,沒一會兒便回來了,進來瞧著顧夭夭起身坐著,趕緊將被子拽到顧夭夭的跟前,“你怎麼還起了?”

“我也睡不著。”顧夭夭搖了搖頭,“可是,宮裡出了什麼事?”

葉卓華嘆了口氣,“不是臨安公主那邊的,宮裡傳出訊息,說是太上皇的身子不好了,據太醫瞧著,怕是,活不過半年了。”

聽了這訊息,顧夭夭不知該說什麼好。

葉卓華將顧夭夭攬在懷裡,“抱一抱吧,國喪期間,怕是得分塌睡了。”

這同正常駕崩的皇帝不同,好歹不說先帝去了,新帝登基也會是大喜,可如今去的是太上皇,沒什麼喜事衝,估摸國喪會有三個月。

這三個月,不婚嫁,不同房,不辦宴。

當然,最要緊的是宮裡頭,外面的人也就做做樣子,你只要不在這期間懷有身孕,誰人會知道,吹了燈之後,被窩裡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提起分塌來,顧夭夭也只感嘆,“帝后還是新婚,三月時間。”

下頭的話自不必再說了,她都同葉卓華成婚快一年了,這一日日只要倆人在一起,尤其是葉卓華,那便是黏在身上下不來了。

估摸,帝后也該一般。

聽著顧夭夭為馮知微擔憂,葉卓華不置一詞的扯了扯嘴角,而後將人攬著重新躺在塌上。

顧夭夭都快睡著的時候,聽著葉卓華突然來了句,“以後,估摸你會常進宮去。”

顧夭夭突然睜開眼,“我進宮做什麼?”腦子突然一閃,她進宮自然是因為馮知微召見。

似乎在這一瞬間,顧夭夭明白了過來,“你是說?”

葉卓華點了點頭,“嗯,他們肩上的擔子太重,這一日,無可避免。”

顧夭夭眉頭緊鎖,幾次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也只能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夜裡睡的有些晚了,葉卓華起身的時候,顧夭夭還在睡著。

葉卓華輕手輕腳的出門,周生還在打著哈切,“主子,今怎麼起這麼早?”

周生多是早些過來等著的,總不能比主子晚,平日裡多是要等上一會兒才能見著葉卓華,今日剛站這,便瞧著葉卓華出來了,不由的問了句。

“今日騎馬,繞道先去馮家。”葉卓華大踏步往前,片刻不耽擱。

到了馮家,正好是馮澤騎馬上朝的時辰。

馮澤一出來便瞧見了葉卓華,兩人倒是沒像以前那般,一見面便諷刺彼此,而是難得的點了點頭,很是正常的同彼此打上一個招呼。

“昨夜的事,你是不是也聽說了?”兩人並排騎著馬,馮澤先挑了個頭。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態,太上皇的事宮裡自然不會故意瞞著,但凡是有點門道的人,估摸都知道太上皇不太好的訊息。

雖說,太上皇身子壞了也有段時間了,可是太上皇也不是個例,雖說提前去了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再活個三年五載也不是沒有可能,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快到眼前了。

葉卓華點了點頭,“嗯,夭夭惦記著皇后,我便你給你提個醒。”

馮澤聽後長長嘆息,“我怕明慧惦記,也沒敢跟她提,可是,這種事旁人也是沒有法子的。”

他心中厭煩,可卻沒有選擇。

天道如此。

葉卓華看了馮澤一眼,親兄長都說沒辦法了,他一個外人還能怎麼樣,總不能說幫著他教訓皇帝吧?

只能是,在馮澤需要的時候,他在旁邊拉上一把。

今日皇帝還沒來的時候,朝堂上都在議論這事,太上皇快不行了,其實於朝堂也沒什麼大的影響。

只是,皇帝為孝子,該是給太上皇守孝,這一守孝,很多事情便會被耽擱。

果不其然,當皇帝來的時候,以韓相為首的一眾人,便提出了,請皇帝納妃的提議來。

自來,皇帝登基後,便要大封后宮。

按照皇帝現在這個年齡,側妃通房得有好幾個了,可偏偏皇帝深情,跟前只有馮皇后一人。

若皇帝還是恭王,正妃入門之後,再納側妃,自然也是說的過去的。

可偏偏,他已經是皇帝了。

你不僅要治理江山,你還要讓江山後繼有人。

這種事,光馮皇后一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那麼,廣納後宮才是正事。

太上皇如今身子不行了,皇帝仁孝,等著太上皇大去了,三年內必然是不會大選後宮的。

皇帝盛年,有些事明著是不用想的,可是卻也不能不做準備,世上總會有萬一的,萬一出了意外,馮皇后沒有身孕,這皇帝位該有誰繼承?

如今太上皇病重,完全可以從京城中挑選合適的秀女進宮,一來為了江山社稷,二來也就當是給太上皇沖喜了。

“朕與皇后不過新婚。”有今日,皇帝自也想到了,只是沒想到竟然來的這麼快。

“皇后娘娘是國母,必然會為國考量。”韓相一句話,便堵住了皇帝的嘴。

馮澤在旁邊冷哼一聲,“韓相這麼通情達理,依著本將軍來看,這後位該你韓相來坐!”

馮澤說話,自然是損的很。

韓相氣的用手指著馮澤,“潑皮無賴,求皇上為臣做主。”

皇帝輕輕的咳了一聲,“那個,馮卿不過是一句戲言。”

馮澤趕緊往前拱了拱手,“還是聖上英明。”

而後又看向了韓相,“皇后正值大好年華,也許嫡子便就在腹中了,選秀乃是大事,自該要從長計議。”

馮澤說完,皇帝連連點頭。

韓相冷哼一聲,“嫡子出世,自是我大佑之喜,可誰人保證,出來的必然是皇子呢?萬一是公主呢?萬一這皇后一直生的便是公主呢?這江山該有誰人來繼承?馮將軍身為皇后母族,深得聖恩,自該為君分憂!”

這種事,韓相說的也在理,這世上便就有人,怎麼也生不出兒子來。

旁人可以耽擱,可皇家耽擱不起。

太上皇寵幸純懿太后,除了成年的這三位皇子,其他皇子均年幼,且身子骨都弱,生母出身低微,難堪重任,所以,做未來儲君的人,只能是皇帝所出,趙家無其他人,可當重任。

“公主如何?朕若只生的公主,那便是朕的命,朕,便立帝姬為儲,又有何不可?”皇帝聽著韓相,一口一口公主如何如何了?便心中不喜,公主又如何?只要是從馮知微肚子裡出來的,那自然都是他掌心的寶。

“聖上!”韓相猛的跪了下來,“聖上當以廢太子為戒,莫要將趙家江山,拱手讓人!”

什麼叫立帝姬為儲,女子到後來都是要嫁人的,她所出的孩子,自是要跟著人家姓的,這趙家江山便就是要就此斷送了。

有廢太子這個先例,一看皇帝竟起了這個意思,眾人心裡都一陣發寒。

他們好不容易盼到了明君登基,斷不能走廢太子的老路。

若是沒有廢太子在前頭,皇帝今日所言,或許下頭的人,會想法子勸誡便是,可現在,好像皇帝不答應他們,便就與廢太子一模一樣。

所以,這事,他們不答應!

嘩啦啦的,跪了一地的朝臣。

葉卓華的人看了一眼葉卓華,猶豫再三,還是跪了下來決定暫且不顧及葉卓華。

他們為官,自是要做忠君之臣。

而且在這些人中,所有人都覺得,皇帝納妃才是正道。

再說了,馮家那是什麼家室,即便是新人進宮,皇后的位置也沒人能動的了。

於皇后,沒什麼可損失的。

在大家眼裡,這種事就如同喝水一般簡單,著實不明白,皇帝為何不答應。

一眾朝臣,站著的,就只有馮澤同葉卓華。

這兩位,公然說過,此生不納妾的人。

皇帝緩緩的閉上眼睛,“下朝。”

“聖上三思,聖上三思。”下頭的朝臣還是不放棄。

而後,一眾人又去外頭跪著去了。

馮澤看了葉卓華一眼,無奈的搖頭。

聖上是明君,明君自然是要做該做的事,他既不能駁斥韓相,也不能斬殺朝廷重臣。

這四四方方的院子,何嘗又不是一座,讓人怎麼也掙脫不開的牢籠。

不過,馮澤出來的時候,還拍了拍葉卓華的肩膀,“我們家都有數。”

從封后那天起,誰也沒說,可誰都知道,馮知微註定了,不能同顧明慧那般,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不過,現在反對,也只是拖一天便是一天。

顧夭夭起身後,覺得不放心,等葉卓華回來後,聽得朝臣們果真提出納妃的事來,顧夭夭便坐不住了,立馬讓人備了馬車,趕去宮門。

馮知微愛熱鬧,在她難過的時候,便去守著馮知微。

到了宮門外,正好碰見了剛到的顧明慧,一猜便知道,顧明慧肯定也是來看馮知微的,便約了一道入宮。

到了皇后這邊,宮婢直接將人領了進來。

“你們來的正好,快過來幫我挑挑。”馮知微不等她們見禮,便招手讓她們過來。

顧夭夭抬頭看去,便瞧著馮知微的桌子上,放了許多姑娘的畫像。

“這是皇上給娘娘的嗎?”顧明慧憋著火,不由的問了句。

馮知微搖了搖頭,“是母親給我的。”

她嫁人的時候,馮夫人便張羅的這些東西,左右,無論是恭王還是皇帝,身後定然不能只有馮知微一個女人,與其讓一些個亂七八糟的女人進宮,倒不如自己挑選個慈眉善目的,以後也好相與。

看著馮知微挑這些東西,顧明慧的眼眶,瞬間紅了。

這般,像極了她當初嫁入馮家的一幕,無可奈何,卻也只能忍著心痛。

看顧明慧快哭一樣的表情,馮知微卻笑了一聲,“嫂嫂莫要心疼,世上女子皆是這麼過來的,便是父親,身後也有幾位姨娘解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手,敲了敲桌子上的姑娘,“我進宮之後,椒房獨寵地位穩固,即便有新人入宮,我亦要的是,那個獨一份!”

馮知微眯著眼睛,不只是初一十五要在皇后這,她要皇帝至少一半的時間,都念著她的好。

后妃佳麗再多,這個規矩也永不能破。

若是皇帝變心,自己那時候有了嫡子上位,有兵權在手,擁護幼子登基也不是什麼難事,即便沒有嫡子,那也有庶子,尋個聽話的上來便可。

男人嘛,聽話的就留著,不聽話的,除了便是。

顧明慧原還心疼馮知微,聽這話說的,心突突的跳,生怕傳了出去,這可是大不敬的罪,“你這孩子,怎什麼話都說的。”

都道是長嫂如母,顧明慧雖然沒比馮知微大幾歲,可是在她眼中,馮知微始終是孩子。

聽了顧明慧這話,馮知微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嫂嫂,我心悅他,願意為了他,忍痛裝大度,他若心裡也有我,必然會疼我惜我,願意永遠給我獨一份的寵愛,可若是他心裡的感情淡了,我馮家,也不會賤骨頭的祈求著他來愛!”

話,說的格外通透。

我們攜手並進,彼此成全,在這深宮內院,相互慰藉。

縱然,生活中會有許多無奈的事,可因為有彼此,一切沒什麼難捱的。

可若是一人先放了手,那麼,一切,便歸零,重新開始。

都道是,虎父無犬子,虎父也生不出貓女來,馮家女,殺伐決斷,必也走不到,軟弱被人欺負的地步。

像廢皇后那般,被人蹉跎年華,永世都帶著遺憾。

被馮知微這麼一說,床榻之事,再提出來,彷彿有一種小題大作的感覺。

外頭,朝臣們跪了好半響,不見皇帝說話,韓相便讓人去請太后主持公道。

太后聽了下頭人的稟報,笑著搖頭,“哀家不過是一介內宅夫人,上無伺候太上皇之苦勞,下無讓皇家枝繁葉茂的功勞,著實不好開這個口。”

她於太上皇的姻緣,其實也同散了沒有區別。

而且,不能枝繁葉茂卻也是事實,畢竟她的跟前,也只有皇帝一子,臨安公主都是收養的。

韓相聽了這話,自然覺得這是太后推脫之言。

若是連太后都支援,皇帝說的什麼立帝姬為儲的話,那皇帝還會有什麼顧忌?

思來想去,韓相決定帶著朝臣,去求皇后。

讓皇后,做個表率,吐個話。

顧夭夭她們正陪著馮知微閒聊,便聽著朝中大臣,在外頭跪著了。

馮知微撇了撇嘴,“都是些忠臣。”

為了大佑,可真真是操碎了了心。

她這一得了訊息,便領著左右的人出去,因著顧明慧懷了身子,怕下頭的人衝撞到她,便讓顧夭夭守著顧明慧便是。

她身為皇后,還能怕了下頭的人不成?

韓相以為,皇后怎麼也會端著架子,不出來見人,沒想到,很快殿門大開了,皇后在眾位宮婢的簇擁之下,緩緩的走了出來。

“眾卿,這是何意?”待人站定,微微的抬聲,那聲音卻沒有飄,深沉的好像能敲在他們的心底。

端看這架勢,下頭的人都覺得,馮知微這個皇后,比廢皇后還有純懿皇太后都要強。

不過,韓相趕緊提起了精神,皇后再強,也強不過江山社稷,便將今日他們過來,所求之事,說了出來。

馮知微聽後,微微遲疑,而後才又抬頭看向眾人,“可本宮記得,我朝有條例,後宮不得干政。”

“娘娘聖明,這雖是能關係到江山社稷,可卻也是內宮之事,自該有娘娘做主。”韓相一聽,皇后的態度竟比皇帝的還要好,以為有戲,趕緊說些好話。

聽得韓相的話後,馮知微不由輕笑出聲,“既是後宮內院之事,自有本宮決斷,幹眾卿何事?”

一擺手,斥得他們速速離去,而後轉身回了自己殿中。

雖然,馮知微心裡是要答應的,可是面上卻不能這麼痛快。

若是下頭人一求,便能得逞了,以後有什麼事,不就都會來求皇后,大度的人,是會有個好名聲,可卻也是會累。

回到殿中,馮知微也還讓顧明慧同馮澤送個話,在前頭該鬧要鬧一些,鬧的大些也不要緊,但是別鬧的太過,鬧的太真,馮家的權利,以後可記著,那是一分也不能讓出去。

這,是馮知微永遠能挺直腰桿的底氣。

顧明慧慎重的點頭,“娘娘放心。”

馮家,永遠會站在顧明慧的身後。

幾個女人在這商議的什麼,皇帝倒是不知道,自己躲在御書房生悶氣,而後便聽著下頭人稟報,說是朝臣去鬧皇后了。

皇帝騰的一下便站了起來,趕緊往後宮去趕。

終歸,還是皇帝出面,將朝臣攆走的。

瞧著皇帝來了,顧明慧同顧夭夭便起身告退。

馮知微抬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而後指了指腿,“有些發酸。”

“朕來給你揉一揉。”皇帝趕緊蹲了下來。

在人後,皇后從未給皇帝行過禮不說,現在,便直接將皇帝當下頭的人用。

皇帝蹲在地上,沒有任何怨言。

“皇上這是,沒用早膳?”捏了幾下,馮知微明明都舒坦的閉上了眼睛,可嘴裡卻是不饒人。

這是在說,皇帝的力氣小了。

皇帝無奈的搖頭,只能加了手勁。

只一下,馮知微便猛的坐了起來,“你這是同我有仇?”

皇帝只能繼續,用他那像沒吃早膳的力氣,給馮知微捏著。

“你,想當皇帝多久了?”馮知微慢慢的閉上眼睛,屋子裡頭安靜的,彷彿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而後,馮知微突然輕聲問了句。

就像是,平地響起了一道悶雷。

有些事,沒人說透並不代表都不懂,靖王廢太子,好像都是在自己作死,可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順應心意的事。

怕是,有心人盤算。

能佈局到這般地步的,必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自己問完,聽皇帝久久不語,馮知微勾了勾嘴角,“那我問你,你有沒有想過,若你登帝,我該如何?”

就那麼,如同千千萬萬的女子一般,在這深宮內院,日日盼望著,花叢之中的夫君,能得空來瞧自己一眼?

皇帝張嘴,想說從未有過這般念頭。

可如今納妃在即,遲一日早一日,其實都會有這麼一天。

如今他能說的,不過是一句,元后罷了。

馮知微突然被皇帝的態度鬧的心裡生了厭煩,擺了擺手,“滾吧!”

這幾日,下頭的人,張口閉口就是聖上納妃的事,皇帝被惱的苦不堪言,可是作為明君,他只能忍著。

下頭的人看皇帝不應允,便就開始想旁的法子。

甚至有人,成日裡堵著馮家人,好像是馮家人,壓的皇帝不讓皇帝開口一般。

倒是馮知微那邊,與尋常沒什麼變化,甚至想要外頭的吃食,更加頻繁。

且近來,口味也起了變化,總愛吃些個酸的東西。

顧夭夭總是惦記著,莫不是馮知微的胃口不好,需要吃這些東西,調調?

可陪著馮知微的時候,瞧著她精神狀態很好,那半大的橘子,都能吃三五個。

玉琉殿內,外頭再鬧騰,都同這裡沒有任何的關係,安安靜靜的,只聽著下頭的人走來走去的聲音。

臨安公主坐在銅鏡前,雙眼空洞的看著眼前的自己。

太后都不來了,還有誰來看她?

手,搓了搓自己的臉。

原本該是花一樣的年紀,此刻,她臉色蠟黃,看起來比顧夭夭相差不止十萬八千里。

如今,皇帝下了命令,她便是死也別想嫁給葉卓華。

人生,好似沒有希望,不能嫁給葉卓華,只能跟一個自己看不上的男人成親,而後不過是一日日的等死罷了。

好像,一眼,便看到了人生的盡頭。

臨安公主這幾日都不讓人再為她梳髮鬢了,常言道,女為悅己者容,既然所求的那個人,永遠不能迎娶自己,那麼,再打扮又有什麼意思?

三千秀髮,隨意的散著。

臨安公主在銅鏡前坐了好一會兒,便站起來準備重新回到塌上。

宮婢們對於臨安公主所為,已經習慣,跟前的人蹲在臨安公主的腳下,等著臨安公主上塌後,給臨安公主脫下繡鞋。

可這一次,臨安公主並沒有坐下,抬腳換了方向。

走到了她的書案跟前,拿出了下頭的人給她的那副,葉卓華的畫。

手,放在葉卓華的面上,一點點的挪動,似乎這樣,便可以挨著葉卓華有些近了。

“昨夜,我夢見父皇大去了。”良久,臨安公主收起了畫軸,抬頭,突然說了句。

因為許久沒有說話,臨安公主的聲音,沙啞的就如同那門摩擦的聲音,粗狂中帶著幾分尖銳。

許是自己也聽了出來,臨安公主招手讓人,給自己奉上茶水。

玉琉殿內,因為前些日子臨安公主發了狂,下頭伺候的人小心翼翼,臨安公主不愛說話,她們便也少言。

從臨安公主出事後,這還是玉琉殿內,頭一次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夢都是反的,這是公主給太上皇祈福呢,太上皇定然能大好。”宮人小心的回答。

對於自己那個父皇,臨安公主也沒什麼印象,左右進宮也不用她去拜見。

如今已是盛夏,外頭的太陽,熱的刺眼。

可是,臨安公主卻想出去了,沉寂了這麼久了,總是還活著。

活著,也許蹦躂蹦躂就有希望。

太上皇怎麼還活著呢,若是死了,自己作為女兒自然要出席他的喪事,這樣,是不是便可以出去了,是不是,就可以再看一眼葉卓華了?

下頭的人不知道臨安公主心裡只有失望,只挑著吉利的話說,好像那個病懨懨的太上皇,真的能長命百歲一般。

臨安公主垂著眼,什麼做夢,都是編的,她都不記得父皇長什麼樣子,怎能入夢,只不過前些日子一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聽見下頭的婢女,念過幾句太上皇罷了。

那個時候,自己只想這麼不死不活的待著,讓太后心疼,所以也並未多想。

如今,太后看樣子是不會心疼自己了,這才尋思起了旁的來。

畫軸放回原處,臨安公主到底還是回到了塌上,“父皇真的能長命百歲嗎?”

這麼些日子沒活動,身子有些發虛。

宮婢利索的點頭,“這是自然,雖說前些日子暈倒了,可現在,奴婢聽聞,最近很是精神。”

暈倒了?

臨安公主微微皺眉,這才仔細盤問。

皇帝現在忙的焦頭爛額,也沒下什麼命令,說是有什麼話不能同臨安公主說的,下頭的人便將事都告訴臨安公主了。

便是,連下頭大臣,都讓皇帝選妃的事,也都說了出來。

臨安公主聽著聽著笑了起來,馮知微平日裡多囂張,可那又如何,在祖宗規矩跟前,馮家再大的權勢,也改變不了。

也,無可奈何。

這還真的是,讓人愉快的訊息。

臨安公主又坐了起來,讓人拿了唇脂,這麼些日子來,頭一次對著銅鏡上妝。

只是因為這些日子的蹉跎,臨安公主臉色慘白,這上了唇脂的她,只覺得那唇豔的像是血一般。

“你們,退下吧。”臨安公主躺在榻上,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交代了句。

臨安公主睡下的時候,不喜歡跟前有人守著,她跟前伺候的宮婢明白的,便都彎腰退了下去。

等著跟前沒有動靜了,臨安公主這才睜開了眼睛,而後,慢慢的坐了起來,一眼望去,屋子裡頭空蕩蕩的,她掀了被子起身,慢慢的幾乎是挪到了銅鏡跟前。

而後,拿起了她放在妝奩臺上的簪子,輕輕的走了回去。

她的身子本來就輕,再加上這麼小心翼翼的走著,外頭根本沒人發現。

等著重新躺下,臨安公主看了外頭一眼,而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手慢慢的抬高,將那簪子對準自己,而後,紮了下去。

血,一瞬間湧了出來。

下頭的人坐在門臺上,如今天氣太熱,有什麼活,她們都喜歡等著,背陰天的時候做。

此刻,她們坐在那,熱的昏昏欲睡。

過了一會兒,瞧著時辰不早了,其中一個宮婢便站了起來。

臨安公主在封地長大,很是怕熱,一般這個時辰,冰塊化的差不多了,她們要重新添上一些。

“啊!”

只是,宮婢捧著冰塊進去的時候,看見塌上倒在血泊裡的臨安公主,大叫了一聲,手中的冰塊也全都掉落。

一瞬間,玉琉殿內亂做一團。

臨安公主迷迷糊糊的,好像跟前有很多人走來走去,好像她看見了自己,坐在一個四四方方的院中,抬頭看著,四四方方的天。

然後,讓下頭的人給自己端了一碗藥來。

微風,吹著那藥,起了幾道漣漪。

而後,自己含笑著喝了下去。

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何,腦子裡只有葉卓華一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大概只能用這句話來形容葉卓華,他是自己,年少時,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一生,痴痴念唸的心頭好。

等著睜開眼,也不知道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

“趙臨安,你到底要做什麼!”耳邊,是皇帝憤怒的聲音。

臨安公主慢慢的抬頭,看著年輕的帝王,恍然間反應過來,原來,竟是夢醒。

看臨安公主視線再屋子裡轉了一圈,並沒有回答自己話的意思,皇帝面上愈發的不耐,“你莫要找了,朕,自不會讓這種事,驚動了母后!”

不會,讓太后心軟。

臨安公主抬了抬胳膊,突然扯動傷口,疼的她吸了一口涼氣。

“殿下這兩日,可千萬注意,莫要扯動到傷口。”為臨安公主包紮的太醫還未離開。

聽著皇帝訓斥臨安公主,頭垂著儘量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直到,臨安公主扯動傷口,因著醫者本心的緣故,到底沒忍住出了聲。

聽著太醫說話,皇帝到底沒再訓斥,緊緊的抿著嘴,強忍著自己心頭的怒火。

抬手讓左右的人都退下去。

“聖上,公主的身子虛弱,萬萬受不得責罰。”臨出門的時候,太醫還是沒忍住囑咐了句。

前些日子,臨安公主鬧絕食,身子本就折騰壞了,這些日子,又故意不死不活的待著,吃東西也就是維持活著便就罷了,現在,又失了那麼多的血,總是受不住的。

如今,前頭百官逼皇帝逼的緊,皇后娘娘也耍了脾氣,皇帝心裡頭憋著氣,難保不會衝著臨安公主發脾氣,是以,太醫才又特意囑咐一句。

“你現在出息了是吧,為了一個男人,都學會自戕了?”等著跟前清靜了,皇帝到底還是開了口。

臨安公主瞪著皇帝,“你說的輕巧,趙家人痴情,父皇為了純懿皇后,鬧的君臣不睦父子不和,廢太子皇兄,為了一個男人丟了他到手的江山,靖王兄長,為了顧氏,生生被葉卓華斬殺於劍下,而你呢?我們的皇帝聖上,為了馮皇后,你不惜與整個朝堂為敵,比起你們,我又算的了什麼?”

說到底,不也還是,一個情字?

她,身為趙家人,流著同他們身上一樣的血,痴情一些不也很正常。

皇帝被臨安公主的質問,幾次張口,卻也才說出來,“朕與皇后,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日後必得長久,可你呢,你的痴情,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尋常,為何偏偏他葉卓華就不行?”臨安公主抬高了聲音,再次扯動傷口,身上立馬出了冷汗。

明明,已經疼的身子發抖了,可此刻卻已經沒有退縮的意思。

好像,她同皇帝鬥贏了,便能讓葉卓華迎娶自己一般。

“是葉卓華自己不納的妾,不是朕逼的他!”皇帝始終想不明白,臨安公主怎麼就不懂,男人的心又沒在她這,她再強求也沒有任何意義。

瞧瞧布珍公主,有什麼好的?

臨安公主扯了扯嘴角,“你出去吧!”她突然間不同皇帝爭論了,“你放心,我傷口疼的厲害,再沒有勇氣,刺下第二次!”

看皇帝沒有動靜,臨安公主微微仰頭,“怎麼,你不放心?我現在已經知道,即便我真的死了,你也不會成全我,既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看她說的平淡,好像今日鬧這一處,就是為了,試探一下皇帝的心思。

如今,算是徹底的死心了。

“最好,如你所說的這般。”皇帝揉了揉眉心,到底還是出去了。

臨出門的時候,不忘交代下去,玉琉殿今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許傳出去,若是讓太后知道,玉琉殿上下,一個都別想活著。

聽著皇帝在外頭交代,臨安公主自嘲的勾起嘴角,到底,這世上除了自己,沒什麼人可以靠的住的。

等著皇帝走後,下頭的人瞧見臨安公主的傷口滲了血,趕緊重新包紮。

“都不許進來!”待下頭的人收拾東西的時候,臨安公主突然下地。

看著臨安公主搖搖欲墜的身子,下頭的人趕緊去扶臨安公主,卻被臨安公主用力的甩開,冷冷的丟下這麼一句話。

那冰冷的眼神,好像若是她們不聽,臨安公主便會大開殺戒一般。

一個都能有勇氣自戕的人,對旁人肯定能下的了手。

大家都是血肉之軀,哪裡有不怕死的,再三猶豫,最後也只能聽從臨安公主的交代,全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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