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還進去嗎?”剛才顧明辰說話的時候,太后娘娘便到了。

顧明辰的話她們聽的真切,此刻人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太后還在外頭站著,只遠遠的望著殿內。

良久,太后輕輕的搖頭,“不必進去了,皇帝怕也沒有法子了,走吧,隨哀家,會一會,葉夫人。”

仔細的瞧瞧,那顧氏有什麼好的,讓這麼多人,都護著。

太后駕到,自然有人提前給葉家送信,顧夭夭同葉母穿著誥命服,早早地候在門口,等鳳攆一到,攜同葉家上下一起行跪拜大禮。

太后來了,自然是要在葉家主院接待,院子兩邊都清掃的乾淨,地上也有紅毯鋪路。

相對於葉家的盛裝,太后倒是簡單的很多,只穿著常服便來了。

手搭在衛嬤嬤的手背上,左右的瞧了瞧,“說起來,這是哀家頭次過來。”

倒是與想象中的不一樣,葉家一門兩位尚書,原以為府邸會富麗華貴,卻不想卻能用儉樸兩個字。

雖說,她出來會提前下命令,可是卻也來不及重新佈置,可見兩位尚書清廉。

“娘娘能來,葉家蓬蓽生輝。”葉母在旁邊輕聲回了句。

她同太后都是姑娘的時候,也曾一起赴宴相互見過面,可終究算不得熟悉,後來她嫁人後太后也入了宮,自更沒有機會,請得太后來葉家坐坐。

太后笑了笑,並沒有多言。

等著進了堂廳裡坐定,太后伸手示意顧夭夭到自己跟前來。

雖說顧夭夭的誥命比葉母高,可葉母到底是長輩,太后問話的時候,自然該葉母先回話,若非太后點名,顧夭夭自然不會主動靠前。

拉著顧夭夭的手,太后上下打量,“嗯,瞧著是個有福氣的。”

“謝娘娘。”顧夭夭福下了身子,謝了恩,得了太后的示意,這才重新回去坐穩。

太后轉頭,看向了葉母,“你這兒媳,哀家一眼便瞧著歡喜,不知道你能不能割愛,讓你兒媳陪哀家幾日?”

葉母一聽太后突然這麼說,一時有些晃神。

這葉家與太后母家不沾親不帶故的,就算是太后煩悶,也輪不到顧夭夭伺候,太后這麼說,必然是有意圖的,“能伺候娘娘,自是她的福氣,只是臣婦身子不好,一直沒有親自教她學習規矩,若是入了宮中,恐會衝撞了娘娘。”

太后笑著搖頭,“你還是從以前那般,知理,溫柔。”

太后的眼有些迷離,似乎想到從前,聲音有些放緩,緩到無論她說什麼,都似乎沒有任何的威脅,“哀家看中她,她便是做什麼都不會衝撞哀家。”

明明,這是要強帶人進宮了,還好像是多麼疼愛顧夭夭一般。

葉母抬頭看了顧夭夭一眼,“娘娘開口,臣婦原是不該拒絕的。”

即便宮裡有皇后,可葉母總也不放心,皇后再厲害,怎麼也大不過一個孝字。

“母親說的第,能伺候太后娘娘自然是我們夫妻的福氣,只是,心有餘力不足。”此刻,葉卓華已經從外頭回來了。

因為待在刑部辦案,身上不自覺得便透出一股子,肅殺之氣,便是現在也都去不掉。

進了屋子,葉卓華先低頭,見禮。

待太后說了免禮之後,葉卓華才又說道,“只是,韓相在大殿上彈劾臣不孝,臣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要盡孝道,所以臣的夫人,怕是不能入宮了。”

太后既然出來了,對於前朝的事,自然該有所耳聞,所謂這孝道,自然便就是,無後的事了。

論情上,葉卓華的身子快好了,人家想要是趕緊要孩子,畢竟成親快一年了,這也算是頭等大事了,太后自不能攔著。

若是太后就非要讓顧夭夭進宮,那自然是要用強硬手段了。

若是強硬要人,那就得問緣由了,太后拿朝廷命婦,總不能無緣無故的要抓人,自是要有說法的。

太后的手輕輕的敲著桌子,眼微微的眯著,唇間始終帶著笑意。

“葉大人孝順,如此哀家自不能強人所難,只是與葉夫人投緣,哀家想念的時候,常出來瞧瞧便是。”太后說的隨後,似乎很好說話。

可是,那一句是常過來,咬的卻有些重。

終歸,太后喜歡顧夭夭,常來看顧夭夭那隻能算是顧夭夭福氣,可是,常在太后跟前伺候,誰人知道會不會哪句話說錯了,哪件事做錯了,而後讓太后抓住把柄,再光明正大的蹉跎。

“臣,的榮幸。”葉卓華雙手抬高,無比的恭敬,“只是,臣覺得,公主千金之軀著實不好在刑部待著,若是娘娘得空,您瞧著,選擇合適的時間,讓公主回宮?”

都是聰明人,自然沒必要你來我往的,彼此試探了。

太后輕輕的點頭,她就喜歡,識時務的年輕人。

皇帝不願意做惡人,只能太后出面,要人了。

在太后看來,臨安公主是做錯了,也該受到懲罰,可刑部那是什麼地方,公主在那待了快一日了,也該受夠了教訓,將人接回來,皇帝親自派人教導便是,難不成真的要關公主幾年?

只是面上總要問一句,“那會不會太麻煩葉尚書了?”

“能為太后效力,臣,不覺得麻煩。”

得了葉卓華這話,太后才滿意的點頭。

而後,領著衛嬤嬤浩浩蕩蕩的離開。

葉卓華看著太后的背影,冷笑一聲,他當然不會嫌麻煩,等著公主回宮,該麻煩的人是太后。

鳳攆內,太后忍不住嘆氣。

衛嬤嬤在旁邊聽的真切,“娘娘,若是公主知曉您親自出面,定然是會歡喜的。”

太后輕輕地搖頭,“歡喜什麼,回了宮才是受罪。”

經過這件事,皇帝那肯定不會再縱著臨安了,不定會想什麼法子,估摸人救回來了,也依舊會落一輩子的怨恨。

“等人回來了,讓她在玉琉宮裡待著,不必同哀家見禮。”聲音到底有些冷,大約說出了一種,仁至義盡的感覺。

衛嬤嬤輕聲應答,只是心裡到底有些感慨,甚至就突然想起了臨安公主的話,到底,不是親孃。

終歸,是不一樣的。

葉卓華說放臨安公主,便就真的放了。

他這般作為,便是連馮知微都沒有想到,怎麼就這麼輕易的放人?

太后親自去葉家的事,她自然也聽說了,就想著太后出馬又如何,她還能將二品大員內眷如何了?再說了,不是還有她?

她是會護著顧夭夭的。

直到,看著臨安公主是被人抬進來的,馮知微突然笑了。

一個個不是都認為皇家公主身份尊貴,犯了再大的過錯,也不能被刑部查?那便,將人留一命又如何,有些人,到底活著跟死一樣。

馮知微瞧了一眼,知道她沒落好,便放心的走了。

皇帝到底是臨安公主的兄長,趕緊讓太醫給臨安公主醫治。

臨安公主的狀況,明顯是被什麼毒蟲給咬了,這種東西,能不能治好太醫也沒把握,而且瞧著臨安公主一半身子都發青了,估摸就算是勉強救下性命,對臨安公主的身子,也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太醫院,醫書高超的太醫都來了,結果都是一樣,是被毒蟲咬的,不是中毒的。

如今是夏末,各種毒蟲亂串,刑部大牢那種地方,就算被咬了也是正常。

去那的人都是犯人,又不是去享受,總不會讓刑部的人去伺候他們,讓他們舒坦吧。

被毒蟲咬了,說句難聽的,只能是你活該。

太后聽得臨安公主回來,雖然她不會親自過來瞧,可也會派衛嬤嬤過來看上一眼。

衛嬤嬤一瞧,好好的公主如今變成了這般樣子,一路哭哭啼啼的便去尋了太后。

太后到底還是親自過來了,看著躺在床上,死氣沉沉的臨安公主,臉色變的難看,“葉卓華他怎麼敢?”

這可是皇家公主啊,太后斷然不會相信,世上有這麼巧的事,那毒蟲就偏偏咬臨安公主。

瞧瞧,這些日子臨安公主瘦了一大圈了,明明只剩下巴掌大點的小臉,可因為被毒蟲咬的,此刻高高的腫起。

心,疼的厲害。

太后在這怒斥葉卓華,此刻下頭的人給皇帝送上了一份名單,刑部又抓了幾個人,這一次,不僅是韓家,基本能說上話的官員家裡都出事了,便是連太后母家,也在這裡頭。

皇帝看了一眼,然後衛嬤嬤遞給了太后。

太后看的眉頭緊鎖,“葉家,這是要造反嗎?”

“母后慎言。”皇帝到底在旁邊提醒了一句。造反二字,終究太重。

誠如顧明辰所言,葉卓華哪一件事做的,違背律法了?明明,規規矩矩辦事,自不能得一句訓斥。

而且,大佑平順,皇帝心中清楚,這是葉卓華九死一生換來的,這頭一份功勞,至少該給個相位,可是,皇帝因為考慮天下穩定,考慮到葉卓華還年輕,所以這相位放在了韓相身上。

對葉卓華並未多加褒獎,可葉卓華也沒多說什麼,在刑部尚書的位置上,做的勤勤懇懇。

這些,皇帝也知道。

他也知道,葉卓華生氣,也僅僅是因為保護自己的妻子。

於男人而言,這也無可厚非。

唯一的衝突,便是害他妻子的人,是皇家的公主。

捫心自問,臨安公主落的這般下場,皇帝極為生氣的,作為兄長,他恨不得將葉卓華咬死,可作為皇帝,不可能為了一個犯了罪的庶出公主,而殺了對社稷有功的大臣,此刻還能自己憋著氣。

看皇帝久久不語,太后哼了一聲,只交代太醫盡心醫治,一定要將臨安公主治過來。

這幾日上朝,自然少不得有人彈劾葉卓華,可誠如葉卓華所言,刑部抓罪人有什麼錯?

難不成,刑部抓人還要挑個黃道吉日?

若是刑部抓錯了人,值得彈劾,可是抓犯人還要彈劾,那未免有些無理取鬧了吧?

至於臨安公主,你們不都說,公主身份高貴?他也將人放了,至於公主被毒蟲咬了,只能是她命不好。

左右又不是被葉卓華咬的,你也不能說是葉卓華的錯。

幾次交鋒下來,旁人也只能是一句無可奈何。

刑部抓人的事,葉卓華剛上任的時候也有過這麼一段時間,那時候大家都只當葉卓華新官上任三把火,讓家裡頭的人都注意點,莫要惹著刑部的人。

那段時間,總會過去。

刑部是辦大案的,那些個小案子他們也就不管了,都是由京兆府尹負責。

可現在,刑部的人什麼事都管,什麼案子都查,好像就沒個盼頭了。

莫要說最近的案子了,就是前些年的日子,也都翻出來。

開始他們還參葉卓華,到後來他們也只能認命,都想著跟葉卓華處好關係,莫要再這麼沒完沒了的下去了。

至於皇帝,朝堂之上就好像看不見葉卓華一般,不同葉卓華說一個字,也不評判他。

可見,皇帝也生氣,可卻也拿葉卓華沒法子。

直到,韓相親自登門。

這些日子,韓家是被查的最嚴的一家,先是韓墨,然後是劉氏,再然後就是韓家各院了,查不到你主家,總能查到你親戚,總之,怎麼也能繞在韓家頭上了。

因為要調查的太多了,刑部的人都直接住在韓家了。

這一日日吵的韓想,險些有些崩潰。

思來想去,也只能來尋葉卓華。

當然,刑部這麼個抓人法,葉卓華也忙,除了睡覺的時候,便是連顧夭夭都見不著他,其實葉卓華也在吊著氣,長此下去,其實刑部的人也吃不消,現在就是比誰更沉不住氣。

韓相被請進來的才知道,葉卓華竟不在府中,面上有些難看,便覺得被人戲耍了,葉卓華不在家,讓他過來做什麼?

如今,便是連一個內宅婦人,也敢戲弄自己了?

心中越想越氣,便猛地起身,也不想著交代一句,便準備要走。

正準備出門,正好迎面就碰到了顧夭夭。

“相爺著急出門,可是想起了什麼急事?”顧夭夭擋在前頭,卻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韓相抬頭,冷冷的看著顧夭夭,雖說從前也曾聽韓夫人說過顧夭夭當有巾幗之範,可此刻卻只有厭惡。

若不是因為顧夭夭,葉卓華何至將朝堂攪得不安寧。

“讓開!”開口,便帶著幾分訓斥。

顧夭夭不惱,“相爺是我兄長的先生,我自該敬重。”

當然,韓相肯定要說後悔有這般的學生,只是,顧夭夭並不給韓相這個機會,便緊著說了句,“只是,今日我請相爺過來,話沒說完,相爺自是無法離開。”

說著,不遠處,侍衛們一個個,手中揚著那冰冷的劍,在陽光下,晃的人眼睜不開。

韓相眯著眼睛,“怎麼,葉夫人現在也到了戕害朝廷官員的地步了?”

顧夭夭笑著搖頭,“我怎麼敢?”而後抬了抬手,示意韓相回去,可看韓相久久不動,顧夭夭也只是說了句,“若是相爺願意,我在這說話,倒也無妨!”

而後,抬手,真的讓人將椅子搬了出來。

韓相嘴動了動,可到底也沒說什麼,等椅子搬出來後,他倒也坐了下來,便聽聽,這一介婦人能說出什麼話來。

兩個人,就在門口坐著。

旁邊圍了一圈的人。

顧夭夭確沒有半分顧忌,“韓伯伯,憑您同我父親的關係,喚您一聲伯伯也是應當。只是,我知道,伯伯生兄長的氣,是因為心中堅持廢太子是正統,可您仔細想一想,廢太子真的比聖上更合適做這個位置嗎?”

老一輩的人,總是堅持,太子是儲君,儲君登基便是應當,旁人再有能力,耍手段上來的,都讓人不恥。

“若非你們顧家從中作梗,廢太子如何作出那般糊塗事?”提起這事,即便是現在韓相亦是不忿,彷彿這是他永遠忘不掉的夢魘。

是刻在骨子裡的認知,無論如何,太子才是正統。

“即便沒有顧家,相爺覺得,廢太子可有一點,能比得上當今聖上的?”顧夭夭抬頭一字一頓問道。

不說旁的,就現在葉卓華與皇帝賭氣鬧朝堂,皇帝若是廢太子一流,會為了江山社稷忍讓不發作嗎?

自然,若皇帝是廢太子一流的人物,葉卓華也不會這麼光明正大的要個結果,直接動手便是,總有千萬種法子,讓臨安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縱然韓相承不承認,這亦是事實。

看韓相不說話,顧夭夭唇間的笑意愈發濃了,“所以,我替夫君再次說一句,這相位,他志在必得。”

韓相定定的看著顧夭夭,他同顧父要好,那是因為顧父身上有著坦蕩之氣,哪怕是護短也護的坦坦蕩蕩的,這樣的人,當稱之為君子。

此刻,竟從顧夭夭的身上也看到了那種感覺。

隨即,韓相也笑了,“你一介婦人,倒也會說出這不知深淺的話來!”

夫君想要相位?葉卓華想要的太多了!

韓相也沒有說,真的想要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等著他日有合適的人,他自會退位,可葉卓華不行,一國之相,怎能戾氣這般的重?

該是與孟相那般,是心懷慈悲的善人。

顧夭夭早就料到,孟相會說這般的話,她微微的抬頭,便讓人將準備好的契據單子拿了出來。

那一張張的全都是她名下的產業。

不能說,富可敵國,但是也能有資格,動一動江山根基。

“你想說什麼?”韓相從未想過,有一個女子,竟有這般的本事。

一直以為,婦人頂多只在內宅裡活的風生水起,就如同顧家老太太那般,便就是個人物。

可卻沒想到,顧夭夭悄無聲息的竟有這麼多錢財。

顧夭夭抬頭,望著驚的站起來的韓相,她手裡的銀錢其實並不多,全都散出去,置辦了產業,所以,手底下的東西,才會越來越多。

“韓相爺,我一直覺得,一國之相不能只是一國的相爺,還要看,他是誰的夫,是誰的婿,是誰的學生,又是誰的兄弟!”顧夭夭每一個字都說的很緩慢,卻狠狠的敲在了韓相的心上。

這是一個,及其殘忍的真相。

葉卓華敢與帝王爭一爭,不僅僅因為他手裡的刑部,更因為他身後的這些關係。

若沒有這些人,一個刑部尚書而已,如何反了天去?

手底下有這些東西,便是反了被招安,也該成為異姓王。

這相位,你給葉卓華,那便是相安無事,不給,只能說是大佑的罪人。

趁著葉卓華還忠心,大家都,見好就收便可。

說白了,人家這些人都是什麼關係,一群人神仙打架,韓相這一國之相倒成了被禍及的魚池罷了。

看韓相聽了進去,顧夭夭抬手,這才讓人將他放走。

同樣是翰林院出生,孟相卻知道顧夭夭所明白的道理,孟家男人沒有出息,可是孟家門生千萬,所以至今,孟相的真面目也只有那麼幾個人知道。

而現在,顧夭夭同葉卓華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並不是只讓自己好,而是身邊都全都扶搖直上,有這些人,便就有底氣。

一人之力,不可撼天動地,可百人千人萬人呢,總會讓大地顫一顫的。

太后這些日子,一直讓人注意著外頭的動靜,此刻太后正親自為臨安公主擦著手,毒蟲的毒已經清了,臨安公主臉上消腫了,可誠如太醫說的那樣,身子到底也壞了。

就這麼不死不活的吊著命,不能言不能語,不能動。

誠如下頭人所言的那般,即便是養條狗,也會有了真感情了,看見臨安公主這般下場,太后心中也不是滋味。

衛嬤嬤得了訊息進來,衝著太后小聲的稟報。

說是韓相從葉家出來後,臉色鐵青,回家便病了。

太后的手一停,到底還是將帕子遞給了跟前的婢女,抬頭看著外頭,明明是夏末裡的豔陽高照,可是卻能感覺到一絲涼意。

許是,秋日來了。

“有些日子了。”太后喃喃自語,葉卓華同皇帝賭氣時間也不少了,現在,京城裡頭人人自危。

太后倒也想過出宮,可惜,終歸是要顧忌母族那些人的。

再加上,葉卓華這些日子,到底都是按照規矩辦事,終歸還不是到了那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太后喃喃自語,“為人父母者,當為孩子計深遠。”

她這個人,很不喜歡算計,可現下卻又不能不算計,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有法子,將一碗水都端平了。

而後提筆,讓人給韓相送一封信。

上位這麼久了,韓相併沒有多大的政績,人啊,總不能只得到不付出吧。

是時候,該讓韓相盡一盡做相爺的責任了。

她有一雙兒女,讓韓相這般做,兒子自可以解開眼前的困境,至於女兒,也算是為她報了仇,總有一日,皇帝定然會親手取了葉卓華的人頭。

自然現在,也給皇帝送一封,勸皇帝,算了吧。

臨安公主胡鬧,落的這般下場,由自己出面,賜她一個咎由自取。

太后開口了,皇帝自也要遵循。

放下那日,他將葉卓華約在了校場,兩個人到底動了手。

沒有任何的技巧,就那樣最原始的扯著脖子一拳拳的打。

一個在那罵,你害了我妹妹。

一個在那叫囂,你妹妹要害我夫人。

兩個人誰人也不讓誰,整整打了兩個時辰,倆人實在沒有力氣了,便都躺在了草地上,抬著那掛著彩的臉,看著頭頂的一方白雲。

“葉絛之,你當真以為朕不會殺你?”緩過勁來,皇帝自是要端著皇帝的架子。

葉卓華扯了扯嘴角,“你,有那個本事嗎?”

這話一說,皇帝氣的猛地踹葉卓華一腳。

這一腳,葉卓華倒是沒避開,只是開口道,“聖上聖明。”

皇帝也許不知道,可葉卓華清楚,這是他兩輩子的兄弟,所以,這一腳讓一下,便讓一下吧。

皇帝看了葉卓華一眼,微微的嘆息,“若你有本事讓韓相退位,你想要的,朕許你!”

有些話,其實並不用說透了。

彼此心中,也都有數。

葉卓華用千古罵名,換妻子順遂,皇帝用世人眼中的忍讓,換大佑太平。

這到底是誰賺了,其實也說不清楚。

交代完這句,皇帝便讓人扶著起身,回頭看了葉卓華一眼,而後忍不住又踹了葉卓華一腳,“以後記著,朕是皇帝!”

不能用這麼強硬的手段,逼自己低頭!

葉卓華想笑著應一聲好,可是一扯嘴角,卻正好碰到了受傷的地方,疼的倒吸了一口氣涼氣,而後捂著臉,“你只要不惹我夫人,你說了就算。”

這是底線,誰都不能踩!

皇帝無奈的搖頭,不過終究沒說什麼。

到底,臨安還活著,也許有一日,能醫治好呢?

到了宮中,皇帝照了照銅鏡,這才注意到,臉上掛了彩,著實沒法見人,心中抱怨,葉卓華也不知道下手輕點,明日該怎麼上朝?

正琢磨的時候,下頭人匆匆趕來,說是韓相瘋魔了。

皇帝猛地抬頭,“今日早朝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出事了?”

下頭人也不知道,說是韓相此刻,爬在了最高的酒樓房頂,坐在上頭飲酒作詩,那搖搖晃晃的樣子,隨時都會掉下來,下頭的人也不敢突然上去,怕驚到韓相,只想著在下頭勸,可無論旁人說什麼,韓相卻就跟沒聽見一樣。

皇帝微微皺眉,總覺得不對,“去查今日都是誰去過韓家。”

而後起身,帶人又出了宮。

皇帝到的時候,韓相搖晃著酒杯,已經站了起來,“我自逍遙。”

詩,已經做到最後一句了。

韓相笑了笑,而後衝著下頭的人喊了起來,“你們知道本官是誰嗎?”低頭輕笑一聲,“不知道不重要,如今國泰民安聖君登基,我了無心事,只想雲遊四海快活逍遙,只是有兩個心願,一願自我之後,國有良相,葉家絛之堪有將相之能。二願聖上,子嗣無憂,後繼有人!”

這話一出,皇帝眉頭緊鎖,交代下頭的人,尋幾個輕功好的,將人給帶下來。

只是低頭吩咐的時候,便聽著人群中尖叫聲傳來。

皇帝抬頭,酒樓之頂,已經沒了人影。

韓相,竟從上面,跳了下來。

皇帝慢慢的閉上眼睛,一代大儒,當死的決裂,死的對的起,這萬里江山。

皇帝回到宮中,呆坐在御書房,下頭人的動作很快,自然查到了,太后給韓家送信的事。

皇帝的手微微的動了動,最後也只是說一句,“善待韓家老小。”

“主子,胡姑姑求見。”因著是皇后跟前的紅人,下頭的人才破例像皇帝稟報一聲。

皇帝愣了片刻,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胡姑姑是誰,半響才想起,當初有個宮人知道廢太子的醜事,是皇后出面將人保下的,似乎就姓胡。

既然是皇后的人,皇帝自然是見的。

御書房這個地方,胡月娘自是熟悉,當初在廢太子跟前伺候,少不得出入。

所以,進來的時候即便低著頭,她依舊能知道,該停在什麼地方,該衝著什麼地方見禮,“奴婢,請聖上安。”

“免禮。”

皇帝開口,胡月娘自然不會再跪著,起身後她依舊垂著頭,只是聲音卻格外的平靜,“奴婢今日過來,是為了,為聖上分憂?”

“哦?朕也想知道,朕有何憂?”皇帝微微皺眉,從胡月娘說這話的時候,心中有些不喜。

他,不喜歡自作聰明的奴才。

可是,胡月娘彷彿沒有聽見皇帝口中的不喜,繼續著自己的話,“奴婢,自請為聖上看好後宮。”

韓相的遺願已經傳開,明白人其實都知道,皇帝,一定會納妃。

聽了胡月娘的話,皇帝輕笑一聲,“朕,用得著你?”

語氣,已經極為的不耐了。

胡月娘依舊垂頭站著,“後宮之中,唯有皇后所出嫡子為尊,若皇后娘娘生不出嫡子,能活著的庶子,必然是最聽話的那個。”

皇帝這麼久都沒有納妃,必然是因為對皇后情根深種。

可卻,又做不到像葉卓華那般,願意頂著千古罵名,也要為顧夭夭撐起一片天。

皇帝想要千古聖明,想要天下安定,可也想要夫妻和睦,這世上哪裡有那般萬全的事。

看皇帝沉默,胡月娘便說道,“從前,奴婢自也不懂得這男女之間的情誼,可瞧見顧尚書同長姐,馮國舅與國舅夫人,葉尚書同葉夫人,甚至是顧將軍與先夫人,才相信,這世上真有男人願意給心愛的女人,獨一無二的寵愛。”

所以,才懂得了,皇帝這壓在心底的深情。

皇帝的手輕輕的敲著桌面,始終沒有應下,良久也只是揮了揮手,“退下吧。”

胡月娘出去的時候,迎面正好碰見了馮知微,馮知微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多問,直接推門進了御書房。

皇帝正想著胡月娘的建議,突然聽見大殿上的門哐噹的一聲,將皇帝嚇的一哆嗦,一瞧是馮知微來了,趕緊站了起來,“你怎麼過來了?”

“韓相這麼個死法,我怎能坐的住?”馮知微沒好氣的說了句,沒有任何的避諱,直接坐在了皇帝剛剛坐下的位置。

看著這韓相是個讀書人,沒想到也能用這般陰毒的法子。

皇帝輕輕嘆息,立在馮知微的身後,不發一言。

“趙庭初,我上次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馮知微突然放緩了聲調,輕聲問了句。

皇帝微微的垂頭,“朕是趙家子孫,當扛起江山的擔子,可你,是我的妻。”

為皇帝,很多身不由己,為自己,馮知微便是那獨一無二。

上次,馮知微曾問皇帝,他既然早就有了稱帝的心,那麼可曾想過如何待自己?

如今,皇帝想該是這般回答。

馮知微慢慢的站起身子,微微的仰頭看著皇帝,突然抬手,照著皇帝便是一巴掌。

這一下,皇帝是真的很疼。

被葉卓華打的傷剛麻木了,被馮知微這一巴掌打的,那叫個疼上加疼。

看皇帝沒有發怒,馮知微眼眶有些紅,低頭將筆墨放在皇帝的跟前,“下,納妃的旨意吧。”

一直以來她便知道,自己與恭王有婚約,兩人書信來往密切,馮知微是真的喜歡她的庭初哥哥的。

可是,皇家的人,誰也不能保證真的會做一輩子的親王,便是連馮夫人都說了,趙庭初到這個年齡,跟前連個通房都沒有,實屬難得。

也許,若沒有顧家兩個姐妹,馮知微也不會這麼委屈,她如今不過是同千千萬萬的女子一樣罷了。

如今是六宮之主,丈夫給了她無盡的寵愛,該是知足的。

這一巴掌,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妻,妻子耍些小性子,他該是包容的,可是,她亦是皇后,皇帝想做明君,她自然會成全。

到底皇帝同下頭的大臣不一樣,莫不說葉卓華不是佞臣,可就算是,一個佞臣從不值得誰去死諫,可君王不同,若他後繼無人,國之危矣。

而且,若是君王糊塗,下頭的人只會一批又一批的勸諫,那些人乃是忠臣,你留著他會日日唸叨,你不留便會是國家的損失。

而且,往後會上來一批又一批的官員,他們一茬接著一茬的勸,皇帝如何不理?

明君,難為。

皇帝拉住馮知微的手,“對不起。”

他想,總是該說一句的。

馮知微原是她們這個圈最尊貴的女子,卻是最不如意的。

馮知微輕輕搖頭,“我最討厭這,煽情的話了。”

她,該是炙熱明媚的,而不是自艾自憐。

聖旨,到底是下了,就按照韓相遺願,從京中選適齡千金入宮,為太上皇沖喜。

也,提了葉卓華為相。

乃是大佑,最年輕的相爺。

自然,即便是韓相遺願,可葉卓華依舊是要揹負罵名的,尤其是書生們,將葉卓華說成了邪佞之人。

總之,罵葉卓華的人很多,可是,卻也說不出葉卓華到底做了什麼壞事。

這些葉卓華卻不在意,左右現在他名聲也壞了,身子也不好,心狠手辣,但凡有腦子也不會將主意打在葉卓華的身上。

便也沒有人,會像臨安公主那般,算計顧夭夭。

倒是顧夭夭手底下有那麼多莊子那麼多學堂,總想著為葉卓華討些個好名聲,可誰知道,到最後便傳成了,顧夭夭像菩薩一樣的人物,而葉卓華卻洗不白了。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皇帝聖旨下了以後,馮知微抬頭掃了一眼皇帝,手放在他的臉上,“這是,被葉尚書打的?”

皇帝點了點頭,“不過,我也打了他了。”

馮知微哼了一聲,“這有權勢是正好,你妹妹做錯了事,怎還好意思打人?”

看馮知微又不高興了,皇帝識趣的不吱聲了。

馮知微讓下頭的端上藥來,親自為皇帝抹藥,兩個人挨的很近,皇帝的手很自然的放在了馮知微的腰上,近來這些日子,皇帝都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馮知微了,此刻,只覺得怎麼也看不夠。

可也因為挨著近,皇帝很容易便瞧見了,馮知微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

“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皇帝緊張的問了句。

馮知微搖了搖頭,“無礙,只是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可是吃壞了肚子?”皇帝趕緊讓人坐下,招呼太醫來。

馮知微擺手,只覺得皇帝有些大驚小怪了,或許因為變天貪涼,才有些不舒服的。

再加上,她吃山楂橘子吃的多,許也是吃的肚子受不住了。

可皇帝太緊張了,非要讓太醫請了脈才行,馮知微想著,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便點頭許諾了。

不過,當她隔著簾子,看著太醫緊皺著眉頭,而後一個胳膊把完又換成另一隻胳膊,馮知微的心,總是忍不住提了起來。

而那太醫的眉頭,皺的是越來越緊,等著太醫起身的後,馮知微緊緊的攥著衣角,只想著,自己年紀輕輕的便得了頑疾?

若,若真是這樣,也管不得什麼祖宗理法,明日便住到葉家去,去同顧夭夭徹夜長談,然後再去顧家住兩夜,讓布珍公主陪自己將馬球打的盡興。

再然後,去侯府,她要於如韻公主把酒言歡,說盡從前荒唐事,定笑話的如韻公主無臉見人。

最後,便回到馮家去,只覺得這個時候,只有在母親跟前,才會心安。

這一瞬間,馮知微想的很多,而後便聽見太醫跪在地上,高呼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娘娘大喜。

“喜,什麼喜?”馮知微還想著怎麼交代後事,這一個喜字,說的馮知微愣了片刻,沒反應過來。

太醫笑著磕頭,“回娘娘的話,娘娘這是有了身孕,已滿三個月。”

聽了這話,馮知微手放在肚子上,良久沒有反應過來。

她肚子裡,有了孩子了?可是,這孩子怎麼來的這麼快,顧夭夭成親一年了,也都沒動靜。

“可,可本宮沒有噁心想吐的時候。”馮知微還是不敢相信,她記得,顧明慧頭三個月,那吐的可叫個昏天暗地。

“娘娘莫要憂心,這有身孕的反應,婦人之間是不同的,娘娘身子健康,皇嗣自是無恙。”而後便仔細的問了,馮知微最近的可有同尋常不一樣之處。

被這麼一問,馮知微才想起來,近來一直想吃酸,她也沒往心裡去,沒想到竟是這般緣由。

原本,馮知微的小日子有些時間沒來了,她只以為之前是被臨安給氣的,後來又鬧出納妃的事來,馮知微也就沒有多想。

“娘娘,酸兒辣女,您定是懷了一位小皇子。”左右的宮人都笑著恭喜。

皇帝連連搖頭,“什麼皇子,朕覺得,公主也是好的。”

手,很自然的放在馮知微的肚子上,“皇后懷的,朕,什麼都喜歡。”

無關男女。

那一瞬間,皇帝的眼眶是紅的。

馮知微將頭默默的轉到一邊,誠如她自己說的,很不喜歡成日裡悲傷的自艾自憐,這般也好,同自己和解,也同皇帝和解。

就像是,清晨送來的那件披風,無論遇見什麼事,他都會將自己放在心上。

皇后有身孕乃是大喜,伺候的人皆賞。

另一邊,封相的旨意下來後,顧夭夭為葉卓華抹著藥,“無論如何,他是皇帝,你如何能對他動手?”

葉卓華哼了一聲,“我為他賣過命,殺過敵,九死一生,結果他妹妹要害死我妻子,我如何能忍?”

聽葉卓華這麼說,顧夭夭故意加大的了手勁,看著葉卓華抽氣,顧夭夭才白了他一眼,繼續上藥,“什麼話都敢說。”

不過,打了也就打了。

有些事其實不用說破,皇帝同葉卓華是兄弟,卻也是君臣,皇帝給葉卓華相位,便也不只是妥協,皇帝有抱負,將來必是會做大事。

比如,削藩,有些事,成了便是千古大業,不成,那總要有人揹負罵名,現在正好就落在了葉卓華的身上了。

只要葉卓華不起反的心,他們君臣之外,也還可以是兄弟,是知己。

抹完藥,顧夭夭想了想,“我還是要將生意做大。”

總是,要護著葉卓華。

從前養個尚書,壓力大,以後便是要養著一國宰輔,自更是要,儘量的做到,富可敵國。

聽了顧夭夭的話,葉卓華笑的胸膛不停的顫動,而後突然起身將顧夭夭抱了起來,“既然東家這麼看中小的,那小的,該盡心的伺候東家。”

即便是夏末,依舊是滿室的溫情。

皇后有身子,他們都說,那是因為皇帝下令納妃,先祖開懷,這才恩賜。

自然,皇帝是不信的,都懷身子三個月了,就算是祖上有靈,還能算到三個月後,自己會同意納妃?

不過,朝臣們願意這麼說,那便就這麼說吧。

因為只是京城選妃,其實動作很快,剛入秋新人便入了宮。

皇帝頭一次選妃,自然是為前朝所考量,只是卻有一人,點的出乎意料。

便是胡月娘,被封了貴人。

品級不高,可一個宮婢直接跳了這麼多級,卻也夠惹眼的。

夜裡歇息的時候,馮知微自然是要提上一句的,皇帝倒也沒避諱,直接說在後宮之中該放一條聽話的狗。

當然,卻也沒同馮知微說,他私下同胡月娘的協議。

皇帝的話說的透了,馮知微也只能說一句,“她若願意,便隨她吧。”

九月的時候,太上皇到底大去了,皇后因為有了身子,太后要照顧生病的臨安,內庭的事便讓胡月娘協理。

一個沒有任何前朝背景的貴人,辦這麼大的場面,自然讓人格外注意的。

還有人說,這胡月娘不定會是第二個純懿太后。

日後啊,總有馮皇后哭的時候。

不過,雖說馮知微看中胡月娘,可是胡月娘到底不是馮知微宮裡伺候的人,終歸馮知微的面上不會有那麼難看。

再來,太上皇大喪,皇帝不在後宮留宿,可是日日都會陪皇后用膳,皇后恩寵不斷,中宮地位穩固,這些酸話,也只能在衝著胡月娘說說。

這般一來,胡月娘在後宮的日子,其實比她原先的日子還要苦。

不過饒是如此,她依舊守著本分,在人前,她是皇帝的貴人,在私下她便是皇后的宮婢,一直不曾僭越。

鬧的馮知微都覺得她可憐,對她愈發的憐惜。

以至於,胡月娘成了帝后同時寵著的妃嬪。

十月初的時候,大事都定了,顧夭夭陪著顧明慧進宮探望馮知微。

原本,馮澤是不願意讓顧明慧出門的,她如今再有半個月便到了生產的日子了,走路也費勁。

可是顧明慧不願意,馮知微現在懷著身子不好出宮,太上皇大去她們不好進宮探望,可如今諸事都定了,若是不進宮瞧瞧,總是說不過去。

再說了,太醫都說了,這眼瞅便要到生產的日子了,若是常活動走走,對孩子也好,將來也好生產。

馮澤被顧明慧說的沒法子了,只能給顧夭夭送了個訊息過去,讓顧夭夭陪著顧明慧一同入宮。

馮知微得了她倆過來的訊息,自是歡喜的。

如今身上已經脫下重孝,換上了常服,不過頭上還彆著白色的絨花,“你倆可總算過來了,我這數著日子盼著呢。”

即便是有了身子,馮知微還同之前一樣,咋咋呼呼的。

“你可得小心肚子。”顧明慧只覺得,這都馬上要做母后的人了,怎麼還這般不知道輕重。

馮知微撇了撇嘴,“知道了,孩子他舅母,我便知道,你進宮定然是馮澤派過來,盯著我的。”

顧明慧被馮知微說的沒法,只能在旁邊瞪眼。

她倆說了幾句,看顧夭夭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便同時轉頭盯著顧夭夭。

顧夭夭笑著說了句,“我瞧著兩個茶壺說話,著實有趣的很。”

馮知微立馬反應過來了,這是在笑話她們兩個大肚子的,“你等著,等我們倆生完了,總會有笑話你的時候。”

說起,顧夭夭的肚子,馮知微的眼睛一亮,“我一直沒得空問你,你家葉相,身子當真不行?”

顧夭夭無奈的搖頭,“沒有的事,都是他信口胡言的,我們打算今年冬日便要孩子。”

這樣算日子生孩子的時候,正好是十月份,不冷不熱的,坐月子正好。

顧明慧一聽顧夭夭的話,立馬反應過來,“我從前便同你說過,你怎不聽,避子湯藥對女子的身子是大為有害的。”

相對於顧明慧的著急,馮知微卻笑的肚子疼,瞧著葉相在朝堂之上說一不二,把權臣演繹的淋漓盡致,不想竟是個貪圖歡愉的,寧可自己揹負汙名也要兩人溫存。

這種話,顧夭夭自覺不好開口解釋,雖說不是自己喝避子的藥,可是葉卓華喝,也同人家說不出來。

正笑著,下頭人稟報,說是葛嬪同胡貴人求見。

聽見葛嬪這倆字,馮知微只覺得頭都大了。

皇帝納妃,可是都沒讓內務府擬字,說是選封號太浪費時間了,聖上一心只撲在朝堂上,哪裡有空定這些,所以後宮妃嬪都是用孃家的姓氏的。

這葛嬪,便是葛將軍的小女兒,因著看在她父親的面上,給封的位分最高。

平日裡就眼高於頂,葛將軍去的悽慘,倒成了她炫耀的資本,不過,終究沒在馮知微跟前失禮,馮知微便也沒空搭理她。

昨日,診出有了兩月身孕,是太上皇大去之前便懷上的,馮知微便免了她的請安禮,眼不見心不煩。

人家懷著身子的人都來求見了,自不好將人攆出去,馮知微坐定了身子,收斂的笑意,宣她進來。

葛嬪進來的時候,馮知微與顧夭夭一左一右已經坐了下來。

葛嬪一手扶著腰,生怕讓人瞧不見她懷著身子,“參見娘娘。”

說著便要見禮,馮知微自要擺手,讓她起身,“本宮說了,你懷著身子,不必行此大禮。”

葛嬪謝恩,而後衝著顧夭夭同馮知微點頭,便算是打了招呼了。

顧明慧微微擰眉,即便同顧夭夭沒商量,可卻兩人同時都沒理會,就當沒瞧見。

即便是宮裡娘娘又如何,按照規矩,一位是一品誥命夫人,一位是從一品國舅夫人,自不會將一個嬪位妃子放在眼裡。

給彼此面子,行了平禮打聲招呼也就算了,可偏偏葛嬪一進來便讓人不喜,她們甩了臉子又如何?

“參見皇后娘娘。”旁邊的胡月娘還是按照規矩,行了跪拜之禮。

等著起身後,又微微額首,同兩位夫人打聲招呼。

看著胡月娘端著的還是下人的架子,葛嬪傳來的冷哼聲是格外的大。

總覺得,後宮妃嬪,自要大過朝廷命婦的。

“些許日子不見,貴人似乎清減了不少。”到底是故人,顧夭夭總會開口說句話。

“謝夫人關心。”胡月娘的話,到底不多。

只是起身後,縱然還是低著頭的,可那臉上的巴掌印,總還是讓眾人瞧的清楚。

馮知微不由皺起眉頭,“胡貴人,你的臉怎麼了?”

胡月娘還未說話,便瞧著旁邊的葛嬪放茶杯,便是連身子都沒起,便說了句,“是嬪妾打的。”

馮知微猛地抬頭,“為何?”

臉,到底沉的厲害。

葛嬪心裡有些慌,可一想到,胡月娘不過是宮婢出生,與她們共同伺候皇帝也就算了,還得帝后另眼相待,心中不忿已久。

如今仗著有身子,自是要同胡月娘發難的。

只是,胡月娘是皇后的人,打了胡月娘便是打了皇后的臉,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過來同皇后稟報。

倒要瞧瞧,皇后再得寵還能不顧皇家子嗣?

只要皇后忍了自己,自己在後宮之中,自是會高人一等。

便將今日的事說了,原是今日兩人在宮裡碰面了,坐攆正好走了個對頭,按照規矩,胡月娘自然是要停下來讓路,等著葛嬪過去後,再離開。

可葛嬪卻說,她這剛走了一步,兩個坐攆還沒徹底錯過去,胡月娘那邊便起身上攆準備走了,她這也怕傷到皇家子嗣,情急之下,才教訓了胡月娘。

說胡月娘是後宮妃嬪,理應皇后娘娘管教,所以,將人送來了。

便是說,打了人不成,還要讓皇后再責罰胡月娘。

而且,聽她這話總是有些牽強,所謂讓攆,便是讓出正路來,其實就是顯示地位低的那位敬著高的那位,意思到了便可,那麼寬的路,怎麼可能撞著。

胡月娘低頭也沒解釋,只說了句,“嬪妾知罪。”

“知罪,你就知道知罪,若是衝撞了皇家子嗣,你一句知罪便可以交代的嗎?”葛嬪陡然抬高了聲音,罵完人後,還撐著肚子,好像因為生氣,傷到了肚子一般。

顧夭夭同顧明慧後院都清靜,哪見得這場面,只覺得一陣陣的頭疼,心裡厭煩的很。

“葛嬪娘娘兄長,我記得是在軍機營裡當差是吧?”馮知微沒開口,顧夭夭卻突然提了葛家的人。

“是,本宮的兄長乃是軍機營里正四品督軍。”提起自己嫡親的兄長,葛嬪自是滿臉的驕傲。

兄長還年輕,便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實屬不易。

再加上父親的緣由,她們都被聖上看中。

不過,到底父親是死在馮老將軍手上的,對於馮皇后,葛嬪心底總是有些敵意的。

聽了葛嬪的話,顧夭夭笑著點頭,“這就是了,昨日相爺還同我說,這年輕一輩的人啊,數葛小將軍成氣候,如今邊關守將家中出事,京中正想著派誰過去,沒想到,這葛小將軍竟主動站了出來,頗有當初葛老將軍的風範。”

“怎麼可能?”葛嬪驚的站了起來,在京城中出人頭地的機會多,若是去了外頭,想出頭自然只有立戰功一條路,可是,如今天下太平不起戰火,哪裡有機會。

邊關艱難,主將是早就定下的,所謂守將不過是七品小官,兄長不傻也絕做不出這般事來。

“怎麼不可能,我也想起來了,昨日夫君也對葛小將軍讚譽有加!”顧明慧在旁邊也笑著說了一聲。

看著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葛嬪恍惚間反應過來了,什麼主動去邊關,分明就是這兩人信口開河,因為看不上自己,所以遷怒到兄長身上了。

“葉夫人,這江山姓趙,不是你葉家的天下!”不是說,你說是自請去的,便就自請去的。

“葛嬪娘娘慎言,這天下誰人不知,葉相是極為重規矩的,怎可說出這般沒有分寸的話來?”顧明慧沉著臉,在旁邊冷斥了句。

說起重規矩,自然就不得不提,此刻還躺在榻上的臨安公主。

當初,鬧的有多厲害,可結果呢,也不是沒人拿的住葉相的把柄?

若是,身份還沒有臨安公主尊貴,對上葉相,又有幾分勝算?

“行了,朝堂的事咱們婦人不懂得,葛嬪你記好了,今日的錯莫要再犯,還有,胡貴人如何本宮自有定論,你既以動了手,還在這告狀,誰人教你的規矩,本宮念在你懷有身孕的份上不同你計較,若有下次,決不輕饒!”馮知微這個時候,自是要總結一番。

葛嬪咬著牙,本來是要立規矩的,卻鬧的個大沒臉,如何甘心?

看葛嬪沒動,顧夭夭在旁邊輕輕的咳了一聲,“皇后娘娘說的沒錯,婦人自不該妄議朝政,只是事關夫君,臣婦總要解釋一二,夫君得聖恩手握重權,可卻處處按規矩辦事,若是真的想要針對葛家,想來也不是隻將一人攆出京城,而是,屠了葛家滿門,葛嬪娘娘,您說呢?”

顧夭夭口中說著規矩,可語氣卻極為的張狂。

明晃晃的,便是警告。

葛嬪咬著牙看著你一言我一語的三個人,一國之母自是高高在上,看上面的倆人,文武臣之首,皆是皇后的人。

此刻也只能說一句,“臣妾,知罪。”便退了出去。

葛嬪都離開了,胡月娘自然不會留在這裡,耽誤她們說話。

等胡月娘離開,馮知微下令給胡月娘些賞賜,總不會讓她落面子的。

只是,提起葛嬪,馮知微總忍不住說了句,“給臉不要臉。”

顧夭夭笑著拿了橘子放在馮知微的跟前,“她懷著身子,你不好說話,還有我們。”

到底,無論多佔理,皇后處置懷有身孕的妃嬪,總會讓人詬病。

那便她倆給敲打一番,讓她認清楚自己的地位。

馮知微笑著點頭,“那以後,還要仰仗兩位夫人了。”

場面,自又恢復了從前的熱絡,只是,瞧著顧明慧有些不對勁,似是在隱忍著什麼。

“嫂嫂。”馮知微緊張的喚了句。

顧明慧擺了擺手,艱難的說了句,“我,我回去。”

馮知微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了,“快,快宣太醫。”

“不可。”顧明慧搖頭,這女人生孩子,血氣重,斷然不能在宮裡,晦氣。

“嫂嫂這個時候了,講究的什麼,難不成我若出事,你跟哥哥都不讓我在家裡養孩子了?”馮知微沒好氣的說了句。

再說了,顧明慧若非是惦記自己,也不會挺著個大肚子過來。

怕顧明慧還要多言,馮知微說了句,“聖上也沒那麼多的事。”

“事有輕重緩急。”顧夭夭也在旁邊勸了句。

她沒生過孩子,可卻也知道,產子那可是在鬼門關上過一圈的,萬萬出不得差池。

不等顧明慧說話,馮知微便忙活著趕緊讓人將顧明慧挪到內室,不過因著顧明慧堅持,還是送到了偏殿的內室,然後趕緊讓人去通知了馮家,讓馮澤趕緊進宮來。

顧明慧倒也不是疼的有多厲害,只是突然破了羊水動彈不得,只能由著人家扶著她。

這產子自也不是一時半刻便能發作的,她們只能在外頭等著。

馮澤也顧不得後宮內院,進來便直接去了產房,馮將軍同馮夫人也沒說什麼,什麼晦氣不晦氣的,生的是馮家的孩子,陪著孩子的母親,怎麼就會有血光之災了?他們家,不信那一套。

“娘娘,您先去歇著吧。”顧夭夭看著馮知微跟著忙前忙後的,總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她如今也有身子,受不得累。

御書房內,胡月娘跪著向皇帝稟報今日發生的事。

皇帝面上越來越冷,“可讓人瞧了,葛氏肚子裡的是什麼?”

胡月娘垂著頭,“回聖上的話,八成,八成是個皇子。”

雖說月份還小,可皇宮裡總有能人,斷定個七七八八。

聽聞是皇子,皇帝的臉色更是難看,“葛嬪以下犯上,衝撞皇后,氣的國舅夫人早產,罪該萬死,念著她懷有身孕的份上,責,掌嘴五十,閉門思過三月。”

顧明慧這提前半個月其實也算不得早產,可皇帝聖言,說早產那邊是早產了。

胡月娘有些猶豫,“聖上,葛嬪娘娘的胎還不穩,怕是受不住。”

“朕,在乎嗎?”皇帝不屑的說了句。

葛嬪不過懷著身子,還沒生出皇子來,便就敢挑釁皇后,若是他日皇子出世,豈不是要同嫡子爭天下了?

話說的格外明白,皇帝本就是要,落了她這一胎。

胡月娘低頭領旨,這也算是她,頭一次出手。

這天下姓趙,可後宮,只能姓馮。

十月初三這一早,顧明慧終於的生下了孩子,不負眾人所望,是個小子。

馮家,這一代,後繼有人。

得了這個訊息,顧夭夭總算放下心來了,一夜未睡在這守著,此刻得了母子平安的訊息,這困勁也上來了。

便讓人收拾著,準備回葉家。

出了後宮,一眼便瞧著穿著朝服的葉卓華,“今日,這麼早便下朝了?”顧夭夭快走了幾步,笑著問了句。

葉卓華輕輕搖頭,“我今日,告了假。”

顧夭夭聽後,抿嘴輕笑,“怎麼,你這也是緊張的?馮家得了個小子,不過還未取名。”

葉卓華恩了一聲,這一點他倒是知道,馮澤一早便想著該取什麼名字,可尋哪個字都覺得不好,昨日還說,距離生產還有半月的時間,總能挑出來。

沒想到,顧明慧生的這般快。

顧夭夭總覺得,葉卓華今日怪的很,甚至有一種,葉卓華本也不是緊張,只是單純的想要來接自己的感覺。

或者是有一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等上了馬車,葉卓華才湊到顧夭夭跟前,小聲的唸了句,“你小日子,這個月,晚來了兩日了。”

“兩日便兩日,這也是正常的。”顧夭夭不以為意的說了句。

然後,葉卓華那邊便沒話了,只拿了披風蓋在顧夭夭的身上,小心的伺候著。

顧夭夭靠在葉卓華身上,熬了一夜確實是有些累了,眼微微的眯了起來,準備歇息片刻。

可腦子裡總是習慣的想著,剛才葉卓華說的話。

突然間,驚的沒了睡意,顧夭夭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剛才因為想著顧明慧,卻沒多注意葉卓華,此刻看過去,葉卓華新冒出了不少的胡茬子,“你,一夜未睡?”

葉卓華點了點頭。

顧夭夭的眼不由的瞪大了,“是不是,我回去了得先尋府醫把脈?”

看著葉卓華又點頭。

顧夭夭突然笑了,而後伸手拍了一下葉卓華的肩膀,“姓葉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東西。”

明明都商量好了,等著冬日再準備要孩子。

沒想著葉卓華竟然提前了,也沒同自己商量一聲。

葉卓華也不敢躲避,“我,我上次問你,是否緊張,我瞧你點頭了,這才想了這麼一個法子。”

葉卓華還特意問過大夫,說是越是緊張對要孩子越不利,還不如悄無聲息的,也就要了。

左右,顧夭夭也是同意的。

顧夭夭一下下的點著葉卓華的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算計,算計,一日日的就知道算計!

因著顧夭夭熬了一夜,葉卓華緊張,早就讓府醫等著了,就怕出事。

等著顧夭夭一回來,府醫立馬過來請安,果不其然,顧夭夭是真的有了身孕了。

顧夭夭的臉還沒緩和過來,葉卓華在旁邊拉著顧夭夭的手,“如今,四下太平,你也該,心順才是。”

“滾!”顧夭夭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倒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單純的想要發脾氣。

葉卓華摸了一下鼻子,只管哄著便是。

雖說不滿三個月,還是不能聲張的,可親近的人總是要說一聲的。

顧夭夭是成親最早的,可有身孕的最晚,可以說,她這一有身孕除了顧夭夭,旁人都開心。

葉父葉母自更不用說了,他們嘴上沒催過這小兩口,可心裡肯定也是著急的。

日子久了,顧夭夭也沒那麼氣了,只想著好好的養孩子。

誠如,葉卓華所說的,現在四下太平。

明君登基,大家都一心為朝廷效力,至於葉卓華這個佞臣,想處置誰都是按照規矩來的,旁人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來,總不能紅口白牙的說上句,看新相爺辦事不順眼吧。

至於說內院,臨安公主還沒死呢,便就是傷疤還沒有好呢,葉卓華再少年英傑,旁人也都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有勇氣想要受那臨安公主的下場。

總之,顧夭夭還是比較順心的。

次年五月十六皇后生產,是個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不過,皇后總還唸叨,老人們都說這初一十五的男子,好討媳婦。

可偏偏皇子是十六的生辰,偏偏要晚出生一日,恐怕以後討要媳婦得費些力氣。

對於皇后擔心的事,旁人都一笑置之,若是不出意外,皇后嫡子必然是要做太子的人,天下女子,不得盡由太子挑。

當然,顧明慧也曾戲言,除非是顧夭夭生下的是姑娘,偏偏被太子瞧上了,這下,怕就麻煩了。

不說顧夭夭不同意,就葉相的性子,怕得能打斷皇子的腿。

這話,只是一句玩笑,誰人也沒當真。

待到顧夭夭有動靜的時候,馮知微也出了月子了,顧明慧的孩子都快一歲了,自都能讓奶孃帶著,所以來了一院子的人,都來等顧夭夭產子。

葉卓華更是不離左右,只是,顧夭夭是先見的紅,反反覆覆兩三日才開始疼,這孩子生的艱難,八月初一的一大早,雞剛叫了三聲,終於產房裡頭有了動靜。

說是母女平安。

不管是男是女,能平安就行,顧父一直念著阿彌陀佛。

人都說生完孩子沒力氣,顧夭夭只覺得肚子裡的肉總算出去了,渾身舒坦,看著那小小的人,心的融化了。

這孩子也不是個愛哭的,生產的時候哭了幾聲,便乖了。

只是,葉卓華卻止不住了,一個大男人,趴在顧夭夭塌邊,便就跟號喪一樣的哭泣。

開始,顧夭夭只當他憋的時間太久了,發洩發洩這緊張的情緒也是好的,可是時間一久,顧夭夭心中便覺得煩悶,“要哭離遠一點哭,莫要嚇到我女兒。”

葉卓華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的時候還抽抽搭搭的,“我發誓,這輩子只這一個孩子,再也不生了。”

人都說,生孩子受罪,他也想過,卻沒想到會有那般的兇險。

顧夭夭產女的訊息,很快傳到了宮裡,便是連葉卓華那發下的誓也傳了過來。

皇帝不由的點頭,“朕,去瞧瞧太后。”

自從臨安公主出事後,太后便鮮少再出門,皇帝過來的時候,太后正在澆她屋裡的花草,臨安公主還是老樣子,渾身不能動,木然的睜著眼,對外頭沒有任何反應。

“母后。”皇帝先見了禮。

太后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拿了帕子將手擦乾淨,“皇帝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朕,是向母后報喜的,葉相得女,獨女。”後頭那兩個字,皇帝故意咬的很重。

當初韓相去的時候,皇帝知道是太后出的手,可卻沒過來問一個字,今日,卻是將那日的話說出來。

太后素來通透,對萬事都有自己的衡量,臨安公主落的這般下場,她自然會出手的,可,也要顧忌皇帝,便想了這麼一招。

成全了,皇帝君臣的情誼,解了皇帝當時的困局,可卻也在這君臣之間埋下了這一根刺。

原本,皇帝是想著,等著韓相快支撐不了的時候,再給葉卓華相位,也算是讓他立威,而後讓顧夭夭協助皇后選妃,左右葉卓華也是佞臣了,他不願意後宮那麼多人,便讓那兩口子耍手段。

總之,葉卓華讓自己在臨安公主事上妥協,又搶來的這個相位,皇帝必也不會讓他當的那麼舒坦。

這是他作為皇帝,也是作為兄長,給前朝求的一個平衡。

可是,韓相一死,旁人會當韓相是被葉卓華逼的,葉卓華自要揹負罵名。

這些也就罷了,可偏偏非要提充盈後宮的事,這讓旁人如何看待馮知微?

若是馮知微同顧夭夭的關係沒那麼好,必然會對葉家心生怨恨,怪葉家逼韓相太狠。

而自己若同馮知微不能和解,自然也會怪罪葉卓華。

再好的關係,一旦有了嫌隙,便會漸行漸遠,葉卓華性子剛強,今日能搶相位,他日亦能搶皇位。

他日,皇帝羽翼豐滿,必然是要除掉葉卓華的。

太后這般,讓傷害過臨安公主的人,都得不了好,自也算是為臨安公主報仇了。

可偏偏,葉卓華生的是姑娘,他後繼無人,自然不會對皇位感興趣,只要葉卓華不存逆反的心,皇帝便不會動葉卓華。

他們依舊是,可以談天說地的知己。

這,許是天意。

也是大佑的造化。

太后聽了只是淡淡的一笑,“那,自然是好的。”轉頭,看了一眼臨安公主,只是微微的嘆息。

話既然捎到了,皇帝起身衝著太后抱了抱拳頭,“母后,一直未曾說過,您足夠通透,卻不夠豁達。”

從當年離宮之日的時候,旁人都看著當初的賢妃,走的毫不留戀,這樣的女子該是個奇人。

可是,有些事,皇帝知曉。

母后一直對他要求嚴苛,文武兼備,不是儲君,但一定要活的比儲君要優秀。

這樣的人,不是放下,而是一直在賭氣。

臨安公主的事,太后也只是盡到了一個母親該盡的責任。

僅此而已!

畢竟,皇帝查到了,臨安公主雖然被毒蟲咬了,四肢無力,可總是能開口言話的,可在太后宮殿,久不得治,能動手的人只有一個。

太后的心,是涼的。

永遠的,只活在別人的眼裡。

所以,皇帝才偏愛馮知微,她無論做什麼,都是熾熱的,能感染身邊的人。

聽著皇帝與自己說這掏心掏肺的話,太后也只是淡淡的笑著,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卻什麼都記著。

良久只說了句,“皇帝,只是你不喜歡你母親,並不能代表,哀家這樣的人不好。”

曾經,那人也誇自己,人淡如菊。

不過,終究不重要了,她做了世人認為該做的事,她的孩子也長大了,能撐起了一片天,便,就是贏了。

贏了大行皇帝,贏了廢皇后,贏了純懿皇太后。

三日後,葉卓華為獨女取好了名字,叫,葉驕陽。

如驕陽一般,光芒萬丈。

顧夭夭總覺得,這個名字太過於剛強,尤其著葉驕陽還是初一出生的,說是命硬。

可葉卓華卻無所謂,只說了句,“她有這個資格。”

葉相獨女,還能配不上驕陽二字了?

葉驕陽有了名字之後,皇帝下令,特封葉驕陽為驕陽郡主,封號就用的是她的名字,取驕陽二字。

皇帝的妃嬪都還沒有殊榮得皇帝親賜字,葉相獨女卻有資格,旁人自是羨慕的很。

滿月的時候,葉相更是為了驕陽郡主大擺筵席,宴請賓客三日。

看葉相這寵女的架勢,顧明慧瞧著都心驚,只感嘆,等著驕陽長大了,不知道得尋什麼樣的夫婿,才能入的了葉相的眼。

顧夭夭無奈的點頭,“我這也是愁著。”

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只要葉卓華在家,驕陽郡主就不用旁人伺候,也就是葉卓華身上沒有吃食,若是再有奶,必然這乳孃都不用的。

她都愁,這葉卓華會不會留著驕陽一輩子不嫁人。

葉驕陽滿月,孫倚君倒是同二牛過來了,只是顧二孃卻沒有趕回來,說是遇見了一位像極了賈叢海的人,這才耽擱了時間,不過滿月禮卻是送來了。

不過,葉卓華再寵愛葉驕陽,可是有些事卻也重視,葉驕陽三歲的時候便到了開蒙的日子,葉卓華便要尋最好的先生,為葉驕陽開蒙。

這尋來尋去,最後視線落在了太子太傅身上。

皇帝倒是大方,左右孩子們還小,倒不必男女設防,便讓葉驕陽進宮,同馮家小子一起,給太子伴讀。

顧夭夭聽後直笑,只可憐了太傅了,教著太子那表兄弟兩位祖宗已經頭疼,這又加上了葉驕陽這位小姑奶奶,京城中最金貴的三個孩子在他手上,打不得罵不得,又不能光哄著。

也慶幸顧瑾大了,不然四個孩子在一起,更讓太傅受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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