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葛春妮下班路過文苑路時,恰好遇到王英出來買醋。

王英看到她格外開心,說自己今天做韭菜盒子,要她去家嚐嚐。

葛春妮上班後去劉家的次數明顯少了,她也有一肚子的話想跟王英阿姨好好聊聊,便跟著她往家走去。

“春妮,向陽前兩天來電話了,問我你是不是有啥事情,他說打電話你不願意接。”見周圍沒人後王英說。

葛春妮心裡“咯噔”了一下,似錦上高中後就住校了,家裡接電話只有父母,不想讓她接老劉電話的就只有母親了。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成見,深受某個特定的歷史節點的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點會像傷疤一樣長大,而不是消失。

林竹玉曾將年幼的葛春妮送人之事一直是她心上無法癒合的秘密傷口,而老劉和王英卻是那個秘密的見證者,她不想讓春妮和他們走得太近,進而變成她極不願意的關係,所以當他打來電話時,才直截了當和他說春妮不願意接他電話,要他以後不要再打來了。

葛春妮或倔強或軟弱地和母親纏鬥了這麼多年,當然明白母親的想法。

“阿姨對不起,我忘記告訴向陽我單位的電話了。”葛春妮歉疚地說。

王英當然明白其中的道道,連忙安慰:“沒事沒事,一會兒到家了你給他打過去。這會兒估摸著都下課了。”

劉茂山現在被幾個廠子聘為技術員,蚊香廠倒閉后王英和別人合開了個小飯店,家裡的收入“噌噌”地往上漲。劉向陽每次把電話打到街道後,人家再喊他們過去接,十分不方便,恰好程控電話的安裝費大幅度調整,降到了六千多,他們乾脆在家裡裝了一臺,一是方便業務聯絡,二是他們和兒子接打電話也很方便。

來到劉家後,葛春妮主動進廚房想幫忙擇韭菜,卻被王英推了出來。她指指桌子上的電話機,示意她什麼也不用做,給老劉打電話聊天吧。

葛春妮無可奈何地拿起電話後,卻發現想不起來老劉宿舍樓的號碼了……那個給她打過無數次的電話她竟然記不住,不由汗顏。

她深信武俠小說中的“十步之內必有解藥”,目光像兩盞小型搜尋器,骨碌碌轉動著四處巡邏,最後定格在牆上的掛曆上——因飾演《雪山飛狐》而迅速走紅的王路瑤正含情脈脈地和她對視著。

葛春妮無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漂亮的臉蛋,在她光滑的腮幫子上看到了一串不同尋的數字,深藍色的鋼筆字跡印在雪白的面板上,刺青一樣醒目又恐怖。

這簡直是毀容之筆,要是掛曆上的美人有感覺的話肯定會尖叫的……葛春妮不由笑了,拿起電話機將那串數字撥了出去。

話筒裡傳來宿管阿姨的聲音,問她找誰,然後高昂地喊——“403劉向陽接電話——”

兩分鐘後,老劉的聲音傳來:“喂——”

“是我啊哥們,Sorry,我被分到陶瓷廠了,我們部門的電話是0391……”她報出了一串數字。

“春妮你都上班了呀,恭喜恭喜,我們還有一年多才可以畢業,寒假回家要請我們這些學生娃吃飯哦。”龐新枝的聲音驀然傳來。

葛春妮的脖子和目光一起梗住了,猛然將話筒拿離一段距離,發現它正露出一圈小而密的黑洞在嘲諷她。

隨即又是老劉的聲音:“搗什麼亂啊,一邊去,我正和春妮說話呢。”

“向陽你別這樣嘛,春妮是你同學,也是我同學,我們還是好朋友,就讓我和她說幾句好不好……”

她的聲音軟軟嗲嗲的,葛春妮覺得一隻無脊椎動物順著電話線爬了過來,嚇得用手直擼胳膊。

“老劉讓她接電話。”她的聲音是命令式的。

“不讓……”一個毫無商量餘地的聲音鑽進了葛春妮的耳膜,帶著冷兵器的鋒利和寒光閃閃,“我再說一句,我和春妮有話要說,麻煩你迴避一下。”

“好吧,你們兄妹情深,先講電話吧,我去那邊等你。”

龐新枝將“兄妹”二字咬的異常清晰,然後就消失了。

“你那天打電話時我可能沒在家,以後有事就打我單位吧。”葛春妮急促地說。

潛意識中,她認為老劉毫不留情面地呵斥龐新枝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就像周鵬飛幫閻紅杏進話劇劇組,卻只說是朋友一樣。

可是她是他的誰?他埋了銀子和不埋銀子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王英阿姨喊我去吃韭菜盒子,再見了兄弟,回聊。”她迅速結束通話了電話,防止那裡面會爬出一頭怪獸吞噬她。

電話的那一頭,老劉拿著聽筒呆愣愣地站著,任由裡面“嘟嘟嘟”地傳出茫音。

“講完了沒有?我想打個電話……”身後有個聲音傳來,他才把話筒交了出去。

老劉像棵被霜打了的秧苗,無精打采地在校園裡走著,龐新枝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煩死了,你能不能不要跟著我?以後也不要再來我找我?”他很不客氣地瞪著她。

他的客氣只對葛春妮,別人則視情況而定。

“不能!”她拒絕地十的乾脆,一副敢惹是敢生非的樣子。

“那行,我們好好談談吧——”老劉似乎下定了決定,十分嚴肅地看著她。

這一嚴肅,就帶有了偉人的氣質,威懾力大增,龐新枝不由有些心虛起來,言不由衷地答:“好。”

半個小時後,兩人坐在了學校對面的老陝西米皮店裡。

這裡的米皮雪白柔軟,深得附近高校大學生們的喜愛,但價格也比其他店的貴,老劉平時是捨不得來的。

父母的收入高了,十分捨得給他匯生活費。可他除了學費和生活費外,其他開銷一率不願朝父母伸手,所以一直維持著勤工儉學。

他賺錢不容易,那些錢卻十分高興花在葛春妮身上,給她買書、買磁帶和打長途用,雖然知道她不缺錢,但他還是想用這種方式作為紐帶將他們連線起來。

他怕他們走散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在他心頭形成一個天大的陰影,將他完全籠罩起來。

按青花當地的風俗,大學畢業、甚至高中畢業,都被視為自動啟動了談婚論嫁的機制。依葛家的條件,春妮參加工作後上門提親的人會把門檻踏破的……而他遠在北京,根本無法阻擋那種事情的發生,

他知道普通人春妮是看不上,可萬一有個父母好、學問好、人品好、家世好……等等所有硬體和軟體條件都好的人對她展開瘋狂的追求呢?而他的籌碼就是從小和春妮一起長大、母親待她視如己出。

他辛苦經營的一切今天卻遭到了龐新枝的破壞。春妮好不容易打來一次電話,還被她插了一槓子,換誰可能都會誤會他們之間有什麼吧……

所以他今天必須要和龐新枝談談,就算從他準備用在春妮身上的預算中花一筆鉅款也在所不惜。

三塊錢一碗的米皮對於做家教、發傳單等賺錢的他來說,就是一筆不小的鉅款。

“一份米皮……”他對老闆說了下,找個位置和龐新枝坐了下來。

“你……”龐新認為他只點了他自己的,驚地瞪大了眼睛。

“再……來一瓶汽水。”老劉感覺自己的小拇指夾在別人的門縫裡,只好咬咬牙又點了瓶汽水。

“你——”龐新枝氣結,起身想走,想想自己的雄偉目標,又坐了下來。

初中時期,她就從葛春妮那裡知道了劉向陽的優秀和仗義,那時她就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把他變成自己的。

高中時期遇到他後,雖然她的理科成績爛的一塌糊塗,還是咬牙報了理科,付出常人幾倍的心血刻苦學習,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夠得著他……現在他就坐在她對面,自己怎能輕易放棄?

服務員將米皮和汽水拿上來後,老劉直接推到了龐新枝面前:“你吃吧,我不喜歡吃這個。”

他想裝出一副對米皮有著殺父之仇的痛恨模樣,喉嚨卻很不給面子地使勁吞嚥了一下。

龐新枝“撲哧”一聲笑了,又點了一份米皮和汽水。

“你,你不要這樣,說了我不喜歡吃的,浪費就是最大的犯罪——”老劉急了。

“今天我請。你想說什麼就說吧。”龐新枝看著他,目光像水一樣,只要他願意,就可以裡面行舟。

老劉急於打通心裡的關節,祛痰化淤,無視她神情,狠著心開了口:“我們倆不可能的,我心中只有春妮一個人。四歲那年在一個深夜撿到她後,我就認定她了。她不是我妹妹,是我喜歡的人,我一直喜歡她,會一直一直喜歡下去!”

他的“一直一直”幾個字像刻刀一樣清晰有力,宣誓著自己的忠貞不渝,同時也在龐新枝地心上刻下了深深的傷口。

“你喜歡誰是你的事情,我喜歡誰是我的事情,你無權干涉我的事情!”她說完這句有些拗口的話,埋頭苦大仇深地和米皮幹起了仗,然後又消滅掉了那瓶汽水,掏出十塊錢拍在老闆面前,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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