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望著她劇烈聳動的肩膀,知道她哭了。他很想追上她,將春妮從小到大的不容易告訴她,卻邁不動腿。

他怎麼能將春妮的傷疤給外人看?

……

這晚葛春妮匆匆在劉家吃了兩個韭菜盒子後就告辭了,她滿肚子的話不知道該和誰說,原本想和王英阿姨嘮叨一下的,身體卻軟綿綿的,像顆布丁果糖。

她總感覺自己被黑洞洞的雙筒獵槍給瞄準了,扭頭卻無法找到目標。能描述的恐怖算不得真正的恐怖,不動聲色的恐怖,才讓人逃遁無門。

王英看出她似乎有心思,她不願意說,她也沒敢問,起身送她走出院門。

“想吃啥了就和阿姨說。”她伸手摸摸春妮的頭髮。

“嗯,”春妮將頭在她肩上蹭蹭,深吸一口氣說,“要是小時候多好,可以賴著讓你抱。你身上有股陽光的味道,好聞。”

從小她就喜歡被王英阿姨摸頭,給人莫名的安慰。長大了才知道,那是安全感,是不會被拋棄的肢體承諾。

“這嘴甜的,就會哄阿姨開心。我身上除了做飯油煙味,哪還有別的味道。”

“阿姨再見……”她揮手告別,飛身上車,一頭駛進滿懷歹意的夜色中,輾過一片一無遮攔的暗影。

……

幾天後,何曉慧要離開青花去北京。

留學歸來的他們有個特殊的名字——“海歸”。憑著這個金字招牌,很輕鬆就可以進入別人擠破腦袋都難以企及的單位,還可以擁有全國人民仰視的北京戶口,享有將來子女入學等一系列優惠政策。

那天一起吃飯時何曉慧設想得很美好,周小周的確也把話給帶到了,但周鵬飛一直沒有去找她。

出發前何曉慧還不死心,她等呀等的,望夫石般佇立於家門口,好脾氣的鄭哥開始摁喇叭催促她上車,她仍舊一步三回頭地朝遠處張望。

愛情是上不得保險的,近在眼前的時候什麼都好說,一旦分開,與日日相向已大不同……何曉慧懂得這些,卻又不能深刻理解它們。

葛春妮在旁邊盯著她迷茫的眼睛,心猛得揪地生疼。

無奈中她只好怏怏地上了車,鄭哥打火準備駛離時,一個人影急匆匆跑了來。

車上的何曉慧兔子般又躥了下來,待看清楚來人後,失望像水泥一樣凝固在臉上。

“對不起曉慧姐,我,我,來晚了。”周小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這是我,我媽讓我送你的。”

那是一套蘭蔻的代妝品。那個時期,在青花這種小城,這算是特別高檔的禮物了,但何曉慧是法國留學回來的……

她淡然地笑了下,說了聲“替我謝謝你媽”後,就將它們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留下目瞪口呆的周小周和葛春妮,絕塵而去。

“曉慧姐還要回法國嗎?”周小周問。

“不知道。”葛春妮沒好氣地答,轉身走了。

她和何曉慧之間不需那種刻意的客氣,受創時可以放心地將傷口袒露給對方抵得過千言萬語。

她推著腳踏車飛身上車,周小周拿出疾行軍的速度在後面狂追。

“春妮你等等——”

“……”她猛然踩住剎車,單腳著地看著他。

“春妮,那個,那,我媽說你今天下班方便嗎,她想請你去家裡吃飯。”不愧是部隊裡鍛鍊過的,跑的這麼急,竟然一點都不喘。

“替我謝謝阿姨,家裡有事,我二姐的孩子明天辦滿月酒,今天下班我要去幫忙。”

在青花,滿月酒有多重要周小周是知道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那,那好吧。改天再約啊。”

葛春妮沒點頭也沒搖頭,腳踏車踩成風火輪,以光速度從他的視野裡消失了。

這一刻她才明白,那個黑洞洞的獵槍口就在身後。

葛春妮沒有撒謊,二姐葛夏妮和吳軍的兒子吳子蕭一個月前出生了。

見是個帶把的,牛大媽自然是高興的,月子裡將夏妮伺候得週週到到,滿月酒幾乎請遍了所有竹塢巷的街坊鄰居。葛國貞和林竹玉也毫不含糊,除了包的大紅包外,帶買了輛嬰兒車。

夏妮有兒萬事足,餵飽兒子把他交給婆婆後,自己毫無節制地傻吃傻喝,一個月竟然瘋長了近二十斤,像吹起來的巨大的碳水化合物的氣球,圓滾滾肉乎乎,眉毛、眼嘴巴都快擠到了一塊了,如同一條擁堵的馬路,兩隻手上都塌陷出幾個小坑。

吳軍看到兒子的半個小時內是幸福的,隨後那股幸福勁兒就開始下滑了,直至跌入谷底。

這天晚上他躺在床的另一側,看著那團小貓似的東西和胖若兩人的葛夏妮,失眠了。

回想起幾年那個抱著吉它,一心想當個歌手的自己,那個想四海為家闖蕩一番事業的自己,怎麼就稀裡糊塗娶了身邊這個胖女人?

一個身影突然闖進了大腦。在上海那夜,她印在自己額頭上的那一吻,讓他回味了這麼久,彷彿是炭火留下了深深地烙痕。每當感覺生活枯燥乏味的時候,他就將她從腦海深處拽出來安撫乾涸的心靈。

他在曬版室都快呆成木乃伊了,如果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抑鬱而亡。

或許是時候行動了……他前幾天接到個陌生的電話,問他最近在幹嘛?

他是被廠長老包喊進辦公室接電話的,雖然對方沒報名字,但他聽聲音就能斷定是她。

礙於老包在場,他只能吱吱唔唔著說了些今天天氣哈哈哈之類的空話,心裡卻伸出一隻小爪子,順著電話線抓了過去。

她很聰明,馬上聽出來他說話不方便,告訴他自己在山環莊的一個歌廳工作,歡迎他有時間過去指導。

山環莊離青花十幾公里,雖然只是個鎮,卻因處在交通要道上商業格外發達。大城市歌舞廳的熱風近期也刮到了山環莊,據說那裡已經開了兩三家歌廳。

具體是做什麼生意的,去的人都只是諱莫如深地一笑。

吳軍沒想到肖紅竟然離自己這麼近,他說了聲好就結束通話了。老包的眼睛雖然沒看自己,但他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是一個收音器,將他所說的每個字都收入耳朵,細細品味,品咂,然後去向葛國貞兩口子報告。

所以他必須謹慎再謹慎。

接到肖紅電話的第二天,吳軍找了個藉口,騎了那輛黑七零去了山環莊,果然在她說的那個歌廳裡找到了她。

他不認為自己此舉有什麼不妥。他認為愛情就是愛情,雖然葛夏妮長了一身幸福的膘,他一樣……他狠狠地吸了下牙根,給這份感情定義——愛她,而忠誠與貞操是另外的兩個東西。

肖紅帶他開包間唱歌,請他吃水果,喝啤酒,告訴他這次消費最低要五百。吳軍大吃一驚,他現在不比之前在購銷科,手裡的錢都是死的,每個月也就兩百多的工資。

雖然夏妮沒有開口,每個月開資的時候,他都主動要她簽字代領。他幻想有一天老丈人和丈母孃良心發現他是真心對夏妮好,可以讓他再回到重要崗位上。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發現這種可能越來越小了……今天他身上只揣了五十塊錢,囊中羞澀,色膽就癟了下來,有點後悔來找肖紅了。

肖紅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告訴他是自己請他,然後單刀直入說出了她的想法。

經過這些年的打拼,她已經有了一些積蓄,想在青花開個歌廳。可是想做這種生意,沒有地頭蛇,就算是條強龍也難以成功。

“我出資,吳哥你出力,咱們利益五五分。”肖紅坦率地和他講。

吳軍傻住了。他能看出這裡面的利潤有多高。他提出了反對,說她拿七,自己拿三就好,肖紅卻說如果那樣的話,她就不同他合作了。

他沒想到她是那麼地重情重義,幾乎感動地涕淚交加了,眼睛盯住肖紅俏麗的臉蛋撥不出來,心悄悄地炸開了,像顆含糖的爆米花。

隨後她指點他,他哥不是在派出所嗎,做這種生意必須要有公安幫忙。

“放心吧妹子,哥不會讓你失望的。”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那天從肖紅那裡出來,他的身體開花似的輕爽,心裡飛出一隻蜜蜂,在絢麗的陽光下迷了眼睛。

到家後他就開始悄悄行動了。當然,他是不敢直接去找大哥的,不然事情辦不成還會被教訓一通。他打著大哥的旗幟找了一幫大哥的熟人,讓幫忙找地方,辦手續。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萬事俱備,只等開業了,吳軍才不得不和葛夏妮說這事。

兒子出生後,夏妮的奶水一直不夠,常拿奶粉補貼。兩口子開了資先搬箱奶粉回來,給母親再交了當月的生活費,就所剩無幾了。

近半年夏妮都過得緊巴巴的,可是嫁出門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吳軍深諳她的心思,便開始拿這個說事。

當夏妮聽說他有新的發財致富的好路子後,當然是開心的。

“歌廳是幹什麼的?”她問。

“就是咱們提供唱歌的裝置和地方,讓那些喜歡唱歌的人來唱下歌,再提供一些水果飲料啥的,利潤最少是成本的十倍,你說這種好買賣哪裡找?還有人投資,我們只是給人家看看場子,跑跑腿,把當地的關係維護好,就可以拿五成的錢,以後兒子的奶粉錢根本不是個事兒,還有,你不是眼紅咱爸給老三買了輛新款的腳踏車嗎,過不了多久,我讓你騎上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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