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副局長和宋科長吃得理所當然,冬妮、夏妮、馮春生和吳軍吃得同樣理直氣壯,周小周卻有點忐忑不安,他不時看一下春妮,她的表情像吞玻璃渣子般難以下嚥。

葛國貞向副局長打探今天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副局長一邊大塊吃肉、愜意地喝酒,一邊冷傲地說要遵循保密原則,所以不能說,只是交待他趕緊緊把有問題的貨物轉移,萬一人家再殺個回馬槍,損失會更大。

周小周明白副局長是不知道原因,但也不好點破,端起酒敬他,說感謝他的幫忙,以後葛氏有什麼事情還得多仰仗他。

按規矩,這個酒該葛國貞敬的,周小周卻舉起了杯子……馮春生和吳軍的視線對在一起,兩個嘴角各掛了個秤砣般向下墜去。原本相見相殺的兩個人,由於共同的敵人出現,一時間竟產生了化敵為友的錯覺。

權力遇到更強的權力,會自動軟下來。

副局長的冷傲立馬消失殆盡了,端起杯子連著和周小周碰了最少三下,一仰脖子杯子就見了底。

“周科長,該我先敬您才行,讓您來敬我,失敬失敬……”他點頭哈腰恨不能趴到地上去。

周小周是衛生局醫政科的副主任,受家庭氛圍薰陶,他在外從不曝露這個頭銜,但有心的人還是知道的。

葛家人這才知道他不是普通職員……葛國貞臉上的凝重頓時散去不少,馮春生和吳軍的神情則同時黯然下去。

冬妮拿胳膊碰了下左手邊的春妮,悄聲說:“還不錯嘛……”

春妮知道大姐的潛臺詞是“還不錯嘛,你怎麼還看不上呢”,她夾起盤子裡的菜,低頭猛吃。

那是周小周剛夾給她的,就算是玻璃渣子,她也得吃下去。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在葛氏利益面前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一滴軟弱中又希望與命運相抗爭的淚滴落在紅燒帶魚上,她連淚帶刺一起送進了嘴裡,使勁地咀嚼著,思考著。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心裡突然冒出來這句話來,突然有些羨慕街上瘋瘋顛顛的流浪漢,羨慕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嬉笑怒罵。

……

省工商局稽查隊的人拉走幾車貨後沒有再來,也沒給出處罰結果。葛氏的印刷廠依然機聲隆隆地運轉,葛國貞和林竹玉感覺頭上始終懸著一柄達摩克利斯劍,隨時都可能掉下來,毀滅眼前的一切。

委託他們印刷這批貨物的是武漢的書商老王。老王是葛國貞的老朋友了,葛家拿到書刊準印證後的第一單業務就是老王給的,許多出版社的業務也是老王引薦的,這些年他們合作的一直很順利,誰想竟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事發後葛國貞馬上和老王聯絡,他的手機卻關機了。經過一番周折,葛國貞找到了老王媳婦的號碼。

老王媳婦說自己已經和老王離婚了,他做的事情她也不清楚,老王在哪她更不知道,接下來她叮囑葛國貞,說一些事情別指望一紙合同就能避災,久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手邊能處理的貨物抓緊處理掉,最重要必須趕緊找人去說情,儘量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顯——老王給他們的業務是正版盜版混合雙打型的。被省稽查大隊查到的肯定是盜版無疑了,否則老王跑什麼?

怪不得老話說“食得了鹹魚抵得了渴”,他們既然敢接老王那些活,就得有抵抗風險的能力……

葛國貞和林竹玉上上下下的關係平時打點的還算不錯,可出事後大家便集體忙了起來,沒誰願意坐下來和他面對面談這件事,更別提幫忙了。

一種巨大的恐慌,猶如一團霧般籠罩著他們,這團霧像個巨大的灰毛老鼠,讓他們惶恐不安。

他們知道,能幫和願意幫他們的可能只有周書記了……可目前人家和他們的關係只是春妮同學的家長,而春妮還是幾個孩子中和他們關係最微妙,或者說最壞的那個,那丫頭的脾氣還犟得要死。

無奈中,葛國貞只好一趟趟往工商局跑,一次次吃局長、副局長、科長等人賞的N多次閉門羹。

被撞得鼻青臉腫都磨出了老繭了,他搓搓老臉皮,裝作不在乎,仍然一趟趟往那裡跑。

裝的不在乎不等於真的不在乎。第十五次去工商局的路上,葛國貞望著車窗外蕭瑟的街道,不由思緒萬千。

想想平時給他們送禮時熱絡的嘴臉,在周鵬飛婚禮上他們對自己的殷勤,和如今的的閉門羹,他不由悲從中來,想起那句“窮在街前無人問,富在深人有客訪”來……

令人意外的是,副局長今天竟然端坐在辦公室裡。他敲門進去後,他客氣地起身招呼他,拎起桌子上有大團富貴牡丹花的暖水瓶,給他倒了杯水。

“唉,坐吧。”副局長長長地嘆息著說。

“程局,省裡有什麼訊息嗎?”葛國貞捧著那個印有“五一獎品”的茶缸,屁股只敢坐在凳子的三分之一處。

“怎麼說呢……”副局長聲音提得長長的,“老葛啊,這些天我們雖然沒見你,可也沒閒著,幾次往省裡跑打探訊息,向省局做檢討,然後……唉!”

他又是一聲長嘆,葛國貞感覺心臟都要被嚇得從胸膛裡逃脫了。

“省裡最後怎麼說?”他小心翼翼地問。

“已經把我們的先進單位拿掉了!”

葛國貞心中“咯噔”一下,千萬根緊繃的弦中有一根斷了。

先進單位是和工資掛鉤的,拿掉就意味著工商局所有人每個月至少少拿八十元。對於平均工資只有四百元的人來講,少八十元,簡直就是在他們身上挖坨肉……葛國貞知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別指望工商局對葛氏有任何照顧了,連個好臉色可能都得不到。

副局長衝他擺擺手:“我們少拿點工資倒沒啥,葛氏是青花的納稅大戶嘛,但是……”他說到這裡打住了。

葛國貞覺得頭上的那把劍又向下掉了幾寸,只能僵硬地端著大茶缸往嘴裡灌水,咕咕嘟嘟,一口氣喝乾了。

彷彿喝下去的不是水,是安慰劑。

“老葛呀,據我們聽到的訊息,只是聽到的啊,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次的事情除了罰沒非法所得外,弄不好法人還要承擔法律責任,以非法經營起訴的話,被判刑的可能性極大!”副局長總算把那個劍拋了下來。

沒有一滴水的大茶缸子“哐當”一聲砸在了葛國貞的腳面上。

他們希望處罰結果早點下來,好終結惶惶不可終日的一切,沒想到處罰之劍會如此鋒利,將他殺得個片甲不留。

……

這晚葛國貞和林竹玉提著兩盒三株口服液去了周家。

三株口服液突然開始盛行,簡直是以“忽如一夜春風來”的速度冒出來的,並廣為流行,電視、收音機裡鋪開蓋地的“有病治病,無病防病”,“三株口服液,造福全人類”,“三株口服液,三代人的健康喜悅”……等直白粗俗的廣告詞,一時間被全國人民牢記於心。

不菲的價格沒能阻擋人們買三株的熱情。在農村,農民用買種子化肥的錢買三株口服液;在城市,三株口服液的價格翻了幾倍,人們依然排長隊連夜搶購。

因此,葛國貞兩口子覺得三株口服液是送給貴客最好的禮物。

周書記是在小書房接見的他們。房門緊緊地關著,只有韓素君偶爾進去添茶倒水。

對葛春妮的關注,使得閻紅杏很想知道她父母來家有什麼事情,便悄悄出來趴在小書房的窗戶外偷聽。

韓素君提著水壺過來,十分從容地從她身邊經過,彷彿沒看到似的徑直進屋去了。

閻紅杏像偷東西被人當眾抓住一樣,臉一下子紅了。她的尷尬色還沒有退去,韓素君提著水壺又出來了,依然沒看到她似的回了房間。

被人無視的憤怒壓倒了心中的尷尬,閻紅杏想發火,卻找不到物件……

她和周鵬飛領了證辦了婚禮,周鵬飛卻以沙發為根據地,每晚都躺在那裡看《三國演義》,直到螢幕上出現雪花後沉沉睡去,根本不靠近那個碩大的床半步。

為了讓他上床,她使盡了渾身解數,連陪老買一起看的香港

片裡的裸裝秀都派上了用場,可他依然是他——要麼不看她,要麼看瘋子一樣看她,然後厭惡地摔門而出。

她指責他有病,他也不反駁,一素老子就有病你愛咋咋的模式。

他兌現了和她結婚的承諾,卻沒有履行做丈夫的義務。而婆婆韓素君也只拿眼角的餘光和她說話,

閻紅杏憋了一肚子氣回了屋子,發現周鵬飛依然在盯著電視機看鮑國安演的曹操侃侃而談。她伸手想去關電視,卻被周鵬飛的眼神凍得直想哆嗦。

“難道一個白臉奸臣比我還好看……”

“是。”他肯定地答。

閻紅杏只好氣沖沖地又出去了。

她走到小書房門口,正想將耳朵貼上去仔細聽時,門卻突然開了,她公公周書記和葛國貞兩口子出來了。

葛國貞的腳步是踉蹌的,由同樣腿軟的林竹玉攙扶著才勉強走得穩。

“爸,我替您去送叔叔阿姨吧,我上學時和春妮是同班同學,現在是同事,關係好著呢。”閻紅杏似乎嗅出了什麼味道,笑得滴出蜜一樣。

周書記點點頭,朝葛國貞夫婦說:“葛總,往最壞處考慮,朝最好努力,沒什麼大不了的。”然後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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