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做過筆錄後將葛國貞拉到了一旁,神情嚴肅地和他說:“你們要是不想要春妮了,就把她給我吧,我差個閨女。”

葛國貞眼睛通紅,羞慚地無地自容。

……

警察要葛春妮帶他們去那片小竹林看看。雖然渾身的細胞都在吶喊著“拒絕”,她還是硬著頭皮點頭同意了。

警察們搜尋得很仔細,雖然不是第一時間報案,他們還是找到了一根長約四十多公分的帶血的竹棍。

葛春妮的內臟一路上都在蠢蠢欲動,這根帶血的竹棍讓她毫不猶豫揭竿而起了,直到把黃色的膽汁吐出來才偃旗息鼓。

她被一雙看不見的魔爪推進了一團墨汁似的濃霧裡。

那晚她被惡魔壓制著不能動彈,手在鬆軟的土地上抓刨時,竟然觸控到竹農伐林時留下的一截削尖的竹棍,便用這根救命稻草中止了罪惡的繼續。

竹棍上的血跡已風乾,但它見證了罪惡的曾經發生。

整個案子並不複雜,根據竹棍上留下的指紋和血跡,警察經過調查取證,很快鎖定了兩個人——柳海軍和賀小明,前者是柳小秋的哥哥,後者是賀小利的弟弟。

據柳海軍供述:他去南方打工是為了供妹妹讀書。柳小秋的自殺讓他非常痛苦。前些時他收到一封信,知道了妹妹為什麼自殺的,為給妹妹報仇,他才這麼幹的。

警察在柳家找到了那封信,是從報紙上剪下來貼上拼湊的,內容很簡單——柳小秋是葛春妮害死的,想為她報仇,去找高一的賀小明幫忙,高考前動手能徹底毀掉她。

柳海軍早已從父母的那裡知道了妹妹自殺的真相,但還是想為累積的悲傷找到一個發洩口,便在高考前來到青花一中,找到賀小明,給了他五十元錢,要他想辦法把葛春妮騙出來。

賀小利的被迫轉學,讓賀小明非常仇視葛春妮,爽快地答應和柳海軍狼狽為奸。

於是,罪惡便在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發生了。

案子很快告破,可那個給柳海軍寄信的人卻杳如黃鶴,無法查到。

涉及女孩子的隱私,司法機關答應案子全程保密,葛國貞和林竹玉才稍加放心。

此後,葛春妮就成了家裡的瓷器,被小心翼翼地對待。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異常沉重壓抑的膜將她和家人分開了。

葛春妮知道母親憋著一口氣呢。她害怕來自母親的指責,所以高考的三天裡不光飽受惡夢和痛經的折磨,還懼怕母親知道後的後果……她在報案還是不報案間痛苦地掙扎了整整三天。

曾經讀過的書匯成濤濤的洪荒巨響:若就此放過壞人,讓作惡者逃避法律的制裁,她將一輩子生活在惡夢中……因此走出考場後她下定決心去報案了。

母親的面子一向重於裡子,縱使辦案人員嚴守保密,她還是感覺到母親的內心在悄悄紡織遮羞布。

因此當家人把葛春妮當成瓷器的時候,她也把自己當成了瓷器,躡手躡腳,輕拿輕放,可以的話她甚至想變成空氣,儘量不讓大家感覺到她的存在。

於是大多時間她都躲在閣樓上畫畫,偶爾也會去文化館看望老薛,或泡在制扇廠看老師傅做扇子。

那天老薛生日,前一天他和棋友下棋耽誤了出攤,沒能完成師孃規定的營業額,加上晚上沒洗腳,被師孃數罪併罰,合併執行沒收了所有零花錢、驅逐出家門兩天,暫時棲身在辦公室。

老劉和葛春妮商量後,決定給可憐的老薛過生日。兩人從街上買來了小菜和幾瓶啤酒,在文化館陪老薛小酌。

老薛酒量差,啤酒只有半瓶的量,那天一口氣懟下一瓶後,口若懸河地開始給兩人上人生大課,先是祝他們前程似錦,接著話鋒橫向出擊,說將來找物件只找對的,不找美的,脾氣壞的堅決不行,再好的皮囊也不能納入考慮範圍……他說著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沉革命家史,把師孃說的簡直像壓榨長工的女地主。

兩人等老薛滔滔不絕地發洩完,哄他在值班室躺下後才走人,回家有些晚了。

葛春妮路過南院時,見母親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正想影子般飄過時,母親開啟窗戶喊她進去。

母親逆光站著,她看不清她的表情,無法提前做預案,只好耷拉著頭走了進去。

“為什麼回來這麼晚?”母親問。

她照實回答了。

林竹玉無聲地打量她,像金屬探測儀尋找地雷那樣認真仔細。

沉默凝結成塊,在母女二人之間迅速集結。

良久後林竹玉開了口:“你從小離開家跟著你大姨讀書,一些東西可能沒人教你,女孩子家要懂得自重,明白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溫和,吐出來的每個字卻都是巨大的鉛塊,劈頭蓋臉地朝葛春妮砸下來。

葛春妮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自從那件事情後,她總是無來由地就哆嗦一下,有時候在夢中,有時候畫著畫,甚至讀喜歡的小說時,都會發生。

“怎麼,冤枉你了?看看現在都幾點了?要是再出點啥事,你讓我和你爸的臉往哪放?我們全家人的脊樑骨都會被人戳斷的!你大姐懷孕了,馮家還一直雞蛋裡挑骨頭挑她的錯,這事要是被他們知道了,你大姐還咋在馮家呆?”

葛春妮的沉默看在林竹玉眼裡便是無聲的抗議,她的聲音不由高了起來,語氣也激烈了許多。

葛春妮還是一言不發。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你二姐剛訂過婚,吳家最近想讓把婚結了,萬一這事傳到他們耳朵裡,可咋辦啊?”

林竹玉的“這事”二字說的很輕,但還是像過敏源一樣讓葛春妮的心理上起了疹子。

“什麼事?”她仍就低著頭問。

“你說什麼事?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還是問出來了。警察不都和你說過了嗎?”葛春妮終於抬起了頭。

母女二人像是獨木橋上相遇的兩隻犟牛,誰也不肯退後半步,彷彿必須把對方頂下湍急的河流,另一個才有生存的機會。

“我想聽你說!”

“你最想知道的不過是我是不是被強姦了,對吧?”葛春妮的下巴打起了擺子,牙齒都數起了快板。

林竹玉的眼睛血紅,喘著粗氣看著她,沒否認。

“警察的話你都不信,你能相信我?”

“那天到底什麼情況?”林竹玉的聲音壓抑沉重。

“你想聽到什麼?是我被強姦,還是我拼盡全力死裡逃生完好無恙?”

“你個死丫頭,看你大姨和王英把你給慣成啥樣了?發生那樣的事情,你不回家來卻跑到別人那裡,你是嫌丟人丟的還不夠啊,還想被人家當成茶餘飯後的零嘴兒四處散播不是?整個葛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林竹玉氣得渾身發抖。

“您終於還是說出來了,您擔心的是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您最怕的是我給您和這個家丟臉,害怕這些丟臉的事情會壞了您大閨女和二閨女的家庭和幸福……”葛春妮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她以為自己會哭的,可是抹了下臉發現手是乾的,“你完全不擔心我受到了什麼樣的傷害?這些天我是怎麼度過的?我睡覺的時候會不會做惡夢?”

大熱的天,她本該汗流浹背的,渾身上下卻連一滴汗都沒有,甚至冷得徹骨。

“您嫉妒我第一時間去了劉家,卻不回自己的家……我有家嗎?我回來後有人安慰我嗎?我生物學上的親人知道這件事情後,會像王英阿姨一樣呵護我嗎?不會斥責我嗎?依我二姐的嘴,恐怕第二天整個竹塢乃至整個青花城的人都會知道我的醜事吧?”

問號密密麻麻地從葛春妮毫無血色的嘴唇裡飛了出來,像一柄柄鋒利的飛刀,不管不顧地朝林竹玉射殺,任憑她像根竹竿般戳在那裡,搖搖欲墜。

那天林竹玉和葛國貞從派出所出來回到家後,對發生的事情隻字未提。潛意識裡,他們就是怕傳揚出去……她不是不心疼春妮,只是,只是……此刻她五內俱焚,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想法。

兩個人再次恢復到獨木橋上狹路相逢的狀態,相互瞪著,誰也不肯低頭。

這是一場仇恨的狂歡。像戳破隱藏的膿包般,她們今天總算問出了想問的問題,說出了想說的話,互相指責,相互傷害,然後血濺五步地打量對方的傷口。

最終還是葛春妮後退了,她沒有辦法看著母親受傷倒下而不管不顧:“那晚我被颳了很多耳光,其他的……沒事。”

身段軟下來後,眼淚才緩緩地淌了下來,順著嘴角,砸在溜光的水磨石地面上。她抹了一手的溼,起身出去了,回了自己的房間。

前些時她和大姐說了下,搬進了大姐的房間。

林竹玉望著那扇罩著淡藍色窗紗的木格子門,重重地跌坐進椅子裡,雙手捂住臉,任透明的液體從指縫裡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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