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竹玉一樣,牛大媽這會兒也在家烙祭灶火燒。吳軍站在她身邊。

“媽,你到底啥時候讓媒人去葛家提親啊?”吳軍急得撓屁股。前幾天葛國貞調整了部分人員的崗位,吳軍去了購銷科,馮春生進了曬版室。雖然他喜歡往外面跑,但感覺葛國貞把他從曬版室調出去不僅僅為了工作,想把他和夏妮分開的可能性更大,便著急讓母親去提親。

牛大媽老神在在地將出爐的燒餅一個個往竹框裡撿。

“媽我問你話呢!”

“我的傻兒子哎,慌啥嘛。你去買東西,一眼就相中的絕對不能主動說喜歡,也別問價格,要拿出一幅看不上的表情,賣家才會主動降價。”

吳軍愣愣地看著他媽,不明白她講的和提親有什麼關聯。

“榆林疙瘩!”牛大媽沒好氣地點了下他的腦袋,隨手將一個熱騰騰的燒餅遞給進門的孫女胖丫。

胖丫呼呼地吹了幾下,沒那麼燙後就美美地啃了一口。

“媽,沒有敬灶神呢你咋就給她吃了?”吳軍叫。

“灶王爺是個綿善的神,先給小朋友吃他老人家更開心,他一開心,咱們就跟著幸福。”牛大媽的嘴皮子功夫不亞於馬昭夏。

“那你到底什麼時候去葛家提親啊?”

“羞不羞啊,想娶媳婦。”胖妞邊吃燒餅邊朝叔叔翻白眼。

“小丫頭懂啥,信不信我揍你?”吳軍生氣了,瞪了下小丫頭。

“奶奶他打我——”胖丫都沒等他手舉起來就開始惡人先告狀。

“好啦,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馮家送的彩禮錢不是兩千八嗎?夏妮是老二,風頭可不能壓過她姐。所以你要沉得住氣,等林竹玉和夏妮等的不耐煩的時候,我再找人上門提親,也按那個數她們就不會說啥了……”牛大媽肚子裡的小算打得噼啪作響。

吳軍有些目瞪口呆,這才明白母親按兵不動的真正意圖,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馮春生提親禮金故意少送被葛春妮當眾打臉,夏妮到現在也還憤憤不平呢,所以才格外鄙視馮春生。

“媽,冬妮出嫁時禮金是四千,好像現在都漲到六千了……還有,只提親的話不用談彩禮錢吧?”

“呵呵,提完親就要儘快結婚,不然逢年過節還得去葛家送節禮,那得多花多少冤枉錢啊。”牛大媽將最後一個燒餅取出來,“啪”的一下扔進了竹框裡。

吳軍想在年前去葛家提親的想法就被他媽砸斷了。

“媽,咱要是隻出兩千八的話,怕夏妮她媽不同意啊。”他有些為難。

“呵呵,那就看你的能耐了。”牛大媽的話說的極其含混,吳軍彷彿聽懂了,又彷彿沒聽懂,卻因為過年不能去葛家湊熱鬧格外撓心抓肺。

竹塢巷的人都知道葛家的年夜晚有多麼豐盛,據說連酒都是五糧液。

……

吳家的媒人是正月十六這天上葛家提親的。牛大媽算了一筆賬,春節和正月十五不用給葛家送節禮,最少能省下三百塊錢呢。反正葛家有錢,不差他們這點。

葛國貞彷彿算準了他們今天要來,工商局本來有個會的,他讓廠長老包去了,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在家休息。

牛大媽找的媒人是馬昭夏。林竹玉雖不喜歡她,但看在吳家的面子上,只能把她當客人待。

馬昭夏的話才說一半就被葛國貞打斷了:“夏妮還小,不著急。”

沒想到他會直接回絕,馬昭夏有些不知所措。

“爸,誰說我不著急的,我著急呀,我都急死了,我今年都二十二歲了……”

葛夏妮推門走了進來。她本來趴在門上偷聽的,這會兒直接地下轉地上公開現身了。

林竹玉趕緊將她往外推。她卻像條被扔上岸的魚,拼盡全力蹦躂。

“夏妮你先出去,這事輪不到你說話。”林竹玉恨不得拿塊抹布堵住她的嘴。

“我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我的親事我做主,為啥輪不到我說話?”她據理力爭。

馬昭夏知道葛家不待見自己,還想怎樣用話術把一巷之長牛大媽派下的任務順利完成時,沒想到葛夏妮直接幫她把球往門裡帶。

她肚子裡笑得爆炸了好幾輪了,臉上的笑意卻是淺淺的,極有分寸:“葛叔,嬸兒,夏妮說的沒錯,這可是她的終身大事,她的想法最重要。”

她年齡和林竹玉相當,鑑於“馮春生表姐”的身份,開始喊林竹玉“嬸”了。

“出去——”葛國貞衝葛夏妮吼。

“爸,你可不能當封建家長,我和吳軍是自由戀愛的,你橫加干涉就是犯法……”葛夏妮試圖說服父親。

“你,你——”葛國貞突然捂著胸口蹲下了身,黃豆大的汗珠子“噼哩啪啦”地往下掉。

“老葛,老葛你怎麼了?”林竹玉嚇壞了。

“爸,裝病這招我上學的時候用過很多次,你是當爹的,可不準這麼幹……”

“閉嘴吧你!”林竹玉猛得推了她一下,衝外面喊,“春妮,似錦——”

葛似錦跑了進來:“媽我三姐去文化館畫畫還沒回來……”

林竹玉將葛國貞扶到躺椅裡躺下來,他的身子蜷曲的像個大蝦。

林竹玉嚇壞了:“兒子,快去廠裡喊人來,你爸病了……”她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葛似錦箭一般朝工廠射去。

馬昭夏想上前幫忙,卻被她拍開了。

葛春妮這時進了院子,隔著窗戶看到屋裡亂成的一團,趕緊支好車往裡面跑。

葛國貞已經暈了過去。

“媽你別急……”葛春妮的聲音也是抖的,但理智指揮著大腦飛快運轉,想著應急方案。

她跑過去拿起電話,哆嗦著撥打了一個號:“阿姨我是春妮,我爸病了……哎,好,好,謝謝阿姨。”

……

二十分鐘後,一輛嶄新的救護車呼嘯著駛出了竹塢巷。

上面剛給青花人民醫院配了救護車,葛國貞是他們救助的第一個病人。

車輛停在門診樓前面後,周小周的母親韓素君已經等在了那裡,她的旁邊是急診科的醫護人員和擔架車。

擔架車載著葛國貞在瀰漫著來蘇味的走廊裡飛奔,葛春妮跟在旁邊,不住地叫喊著:“爸,爸爸……”

幾分鐘後葛國走被送進了急救室,那扇白色的門隨即關上了。

林竹玉臉色蒼白地坐在外面的木質連椅上。走廊裡的暖氣很足,她仍不由自主的渾身哆嗦。

“媽——”葛春妮想摟過母親的肩膀安撫一下,胳膊抬起來卻又頹然放下了。她和母親之間橫亙著一堵透明的銅牆鐵壁,無法跨越。

“春妮啊,你和你媽媽都彆著急,王主任經驗很豐富的。”韓素君在旁邊安慰。

“就是您幫的忙吧,謝謝,謝謝了。”林竹玉的魂魄翻山越嶺般艱難地回來了,對韓素君連聲說謝謝。

無論心中如何兵荒馬亂,她在人前都要保持得體和該有的禮貌。

“客氣了,孩子們都是同學嘛。”白大褂為韓素君的高貴氣質增添了知識女性的優雅。

“您是何曉慧媽媽吧,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好好謝謝您呢。”林竹玉站了起來。

葛春妮頓時傻了眼。

上次葛國貞投機倒把被工商局帶走後,葛春妮找韓素君幫忙救出了父親。事後林竹玉問她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的家長?有個雄蚊子從眼前飛過都怕被母親責難,葛春妮只好騙她說是何曉慧的媽媽……這下好了,一個謊言需要用N個謊言來圓,她不知該如何向母親解釋。

韓素君是個冰雪聰明的人,從她的窘態中明白了什麼,笑咪咪地點點頭,承認自己是“何曉慧媽媽”。

葛春妮感激地拉拉她的手:“謝謝阿姨,上次救了我爸,這次又……”

她突然打住了。因為父親還在搶救室裡,不知道怎麼樣呢。

周小周向葛春妮提出了所謂的“分手”後,一點也不影響韓素君對葛春妮的喜愛。為了不給她造成困擾,葛春妮出車禍住院時,她都是趁葛家人不在的時候來看她。

經過檢查,醫生判斷葛國貞是心梗引發的心絞疼,幸好送來的及時,不然後果很危險,需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

見人搶救過來了,林竹玉和葛春妮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牛大媽以為派媒人去葛家提親是手到擒來的事情,沒想到事情沒辦成還把葛國貞氣得住進了醫院。

吳軍回家一個勁埋怨:“媽,這事都怪你,非要年後去提親,夏妮她爸肯定覺得我們太摳門才被氣成了那樣!”

“我咋聽馬昭夏說葛國貞好像不同意把閨女嫁給你才氣著了。”

“還說呢,你找誰不好非要找馬昭夏,她家蘋果和花紅小時候沒少欺負夏妮她們,夏妮她媽看到她都煩,說不定事情就壞在馬昭夏身上。”

牛大媽不再辯解。想了下說:“躲來躲去想著能省下禮物錢呢,看來是不行了。兒子你別急,接下來看你媽的……”

牛大媽笑得意味深長。吳軍不知道母親為何笑,但知道她媽的心思不是普通的深,是拿著洛陽鏟都探不著的深。

只要母親出手,事情應該還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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