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竹玉給廠裡的管理層開了個會,宣佈吳軍任購銷科長。

馮春生的臉當即就塌方了。他的每個毛孔都長出了對立的刺,卻只能窩在面板下面,不敢戳出來抗議。因為葛國貞倒下去後,林竹玉代表了葛氏的絕對權力。

財富可以解決了貧窮和飢餓,也會將淺淺的慾望挖掘成馬裡亞納海溝。金錢教會一個人奮鬥,也能一步步引導他走向深淵。

馮春生掌管鐳射照排中心後,大量的業務讓他不滿足於只拿那點工資和獎金了,開始悄悄地接私活斂財。腰包鼓起後,他將妹夫也弄進了印刷廠的購銷科。

吳軍走後,購銷科長的位置一直空著。他本想找個合適的機會給老丈人和丈母孃說說,讓妹夫坐上購銷科長的寶座……誰想吳漢三因禍得福又殺了回來。

冬妮不是林竹玉親生的,目前他們勢單力薄……打不過,只能忍了。

馮春生晚上回家和冬妮嘮叨這些。他和小肚子異軍突起,尖角領花襯衫都遮不住。

冬妮脫下墊肩西裝,趿拉上拖鞋說你給我說這有啥用,開會時怎麼不當著咱媽的面說。

他便被噎著了,使勁摁著肚子,彷彿想讓它再重新歸位似的,自我安慰,雖然不喜歡吳軍,但自從周小周出現後,他也想找個同盟軍,否則偌大的葛氏落進葛春妮手裡也不無可能。

冬妮淡淡地說,落進夏妮手裡和春妮手裡有什麼區別?這下子他完全被噎住了。

馮春生想說相較吳軍,葛春妮和周小周這對組合的殺傷力更大……但這種小心思他不能對冬妮解釋的太清楚。

……

1997年的7月1日,是個載入史冊的日子。

隨著這個特殊時刻的臨近,受苦受難的香港在歷經百年的滄桑後,終於迎來了黎明的曙光。

當那首“一百年前我眼睜睜地看你離去,一百年後我期待著你回到我這裡,滄海變桑田,抹不去我對你的思念,一次次呼喚你,我的一九九七年……”在大街小巷廣為傳唱,社會各界紛紛以各種形式慶祝香港迴歸,歡迎遊子迴歸。

葛春妮作為青花陶瓷廠迎回歸紀念品設計小組的組長,帶隊加班加點趕製了一批迎接香港迴歸的陶瓷,投放市場後深受喜歡,受到省建陶協會的點名表揚。

春妮是省建陶協會最年輕的理事,去年雖然諸事不順,她還是連著獲了幾個設計獎,省建陶協會的鄭主席是個惜才之才,很看重春妮,在青花陶瓷協會成立時,極力推薦她做主席,並準備將這次“迎香港迴歸暨省內外建陶交流會”交由青花陶協來主辦。

小城人有小城人的倔強和不羈。雖然身在小城,卻有看不上小城的野心和決定,更看上同為小城人的同類。他們高傲而安靜地存在著,即使被大城市人看成孤僻也毫不在意。

這一現象在陶瓷藝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至。

青花陶瓷人的實力不弱,卻一盤散沙似的各自為政,在全國、乃至全省都難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葛春妮當選為青花陶協主度後,想凝聚人心,將“青花陶瓷人”的牌子打出去,從而形成青花陶瓷的軟實力。

凝聚人心的最有效的方法是透過舉辦各種活動,讓大家在交流中相互碰撞,從而拉近距離,增強感情和信任。

然,再倔強的小城人,也幹不過金錢的魅力。活動需要孔方兄的支援。

九十年代的中期,許多國有企業被扔進改革開放的大潮中後,因效率低,成本高,競爭對手林立,漸顯敗相。

大環境的難題,同樣也是青花陶瓷廠的難題。縱使又上了一條建陶生產線,效益依然不好。陶協的牌子雖然掛在廠裡,卻連個辦公室都沒有。

作為一個家徒四壁的協會,以前舉辦活動都靠葛春妮刷臉,將葛氏的展廳或扇廠頗有文藝氣息的車間一隅當成活動場所,再向她爸葛國貞強捐點贊助,結束後大家聚個餐啥的。

父親病倒後,春妮沒好意思再向家裡開口。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陶協的活動只好暫時擱淺了。

鄭主席知道青花陶協的困境,告訴春妮省裡的這次活動有贊助。贊助方是廣州佛山一家陶瓷廠的老闆。此人是一名陶瓷設計師,人家出資贊助活動的唯一要求是,在活動期間為他的私人收藏品舉辦一個小型陶瓷研討會。

春妮認為這要求合情合理,也符合這次活動的氛圍,十分開心地答應了。

這麼大一個活動,需要動用陶瓷廠的大會議室。

全省的活動放在青花小城舉辦,這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何況這個高規格的活動還不花他們一個大子兒,同時又是一件宣傳青花陶瓷的大好事兒……葛春妮理所當然地認為廠長老買會支援。

她精心準備了活動方案後,敲響了老買辦公室的門。

誰想老買只是瞟了一眼,便將它壓在了桌子上的玻璃板下面。

春妮以為老買同意了,開心地和他商量到時候能不能從廠辦抽幾個人過去幫忙?

老買那張本來就不白的臉突然塗上了一層墨汁。

“你為一個外地人辦研討會,讓咱們廠裡的人怎麼看?人家要是問我,為什麼給外地人辦研討會,不給他辦,要我怎麼辦?”

“可是廠長,人家是贊助商啊,咱廠裡誰願意出錢,我立馬給他辦個研討會!”

“糾正,是陶協,不是你個人……小葛呀,咱們還是要注意一下影響的,你是我推薦提拔的副主任,現在又是陶協主席,已經有人在背後議論說你一手遮天了……”

葛春妮心裡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太好了。

“一手遮天”四個字很熟悉,出自閻紅杏之口。

當初青花陶協成立的風聲剛傳出,對陶瓷工藝連皮毛都不通的閻紅杏便開始四處活動,打著“周家兒媳婦的招牌”,逐個拜訪相關部門的領導,閻遂自薦要求做主席……怎奈這是個專業性很強的位置,領導們小心謹慎地徵求周書記的意見。

春妮為陶協主席候選人的訊息周書記早已得知,但他哪個兒媳婦也不想得罪,一邊交待對方按原則辦事,一邊又說酌情考慮。

相關領導對周書記的意思心領神會,便將球踢到了老買這裡。老買心裡支援春妮,可他的小辮子又在閻紅杏手裡捏著,那姑奶奶一不高興就會揪扯幾下讓他疼一陣兒。兩人雖然斷了,他也仍不敢得罪她。

人的秉性是欺善怕惡。春妮和閻紅杏比,更好說話一些,於是老買便找春妮談話,讓閻紅杏做個副主席。

春妮知道那是顆能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但又無力抗拒,心裡十分膈應地答應了。

閻紅杏擠進主席團後,又提名王麗麗為理事。然後她們拉幫結派搞小團伙,一次次雞蛋裡挑骨頭——搞活動若春妮通知了她們,她們便找理由不去;若沒通知她們,她們便找顧主任各種告狀。

都有後臺就等於都沒有後臺。閻紅杏和葛春妮都是周家的兒媳婦,顧主任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裝襲作啞。閻紅杏見此情景便去找老買告,經常被她掛在嘴邊的說詞就是——“一手遮天”。

只要有空氣能流動,再私密的話都會被傳播。於是廠辦的人不止一次將“一手遮天”四個很“不小心”地講給葛春妮聽。

“廠長,現在全國人民都在以各種各樣的形式慶祝香港迴歸,我們在七一前舉辦‘迎香港迴歸暨省內外建陶交流會’是十分有意義的,對我們廠的產品也是一個很好的宣傳嘛……”

“人家要是問我,為什麼給外地人辦研討會,不給本廠的人辦,要我怎麼辦?”

“新聞聯播還有廣告贊助呢。咱廠誰願意出贊助費,立馬給他辦……”

“人家不管贊助不讚助,就問為什麼要給外地人辦研討會,不給本地人辦?”

“我……”葛春妮突然發現他們的對話陷入了奇怪的錯位中,像臺耗盡汽油的車輛般停在那裡。

同樣的問題,車軲轆似的,老買反覆問了N遍,她解釋回答了N遍,目的只有——阻止陶協辦這個活動。

“您的意思是,這個活動我們不能辦?”春妮有些後知後覺地問。

“我沒說,你自己理解的。”老買像爬了幾座大山般費勁兒,慶幸終於甩開了敵軍,長長地吁了口氣。

……

下班後,春妮怏怏地騎著車回了孃家,看望生病的父親。

不大的小城,充滿了生活的焦灼感。每個看似那麼淳樸,卻活得那麼複雜。

她走進後院時,看到父親坐在黃昏的屋簷下,遠遠地看到她,竟然孩子般笑了起來。

春妮支好車子,快速走過去握住了他僵硬的右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給他按摩:“爸——”

葛國貞“咿咿呀呀”地叫著,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但眼睛是笑的,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她拿起輪椅上搭著的那塊毛巾給他擦拭乾淨。

父親出院回家後,她經常在下班後回來給他按摩手腳。看著爸爸痴傻的樣子,對他當初和母親合夥逼自己嫁進家周的怨念便一點點消逝不見了。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五等分的花嫁:最後的祭典

時光保溫杯

GB男主現狀

1stGB

獨孤般若重生後

宣昭

全息:無限求生實錄

枝繁葉茂葡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