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豔母子的哭聲和電視裡的唱腔攪在一起,混亂嘈雜。

“夠了!”周書記猛然拍了下茶几。

一些事情不可調和時,只有暴力能解決。哭聲戛然而止,屋裡一時沉寂的嚇人。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周鵬飛的怒吼隨即傳來:“閻紅杏你竟然聽牆跟,是你挑唆大嫂的吧?沒誰比你還壞了!”

接著是閻紅杏殺豬般的尖叫:“救命啊,周鵬飛殺人啦……”

周小周想出去勸架,被周書記拿手勢制止了。

待那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小了一些後,他開門走了出去,只見周鵬飛將閻紅杏死死地摁在窗戶上,她極力掙扎,卻無法掙脫。

閻紅杏的餘光掃到了周書記,叫喊:“周正堂,別以為我爸沒了,你做的醜事就沒人知道了,告訴你,我爸寫有檢舉信……”

周鵬飛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鵬飛,帶紅杏回屋裡歇著吧,不許再鬧了,大過年的看看這個家像什麼樣子!”周書記訓斥完,氣沖沖地出了院子。

周鵬飛這才住了手,擰著閻紅杏的胳膊進了東廂房,“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你到底都和大嫂說了些什麼?”他餘怒未消地質問。

閻紅杏披頭散髮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紅腫,恨意滿滿地說:“我告訴她,這個家裡有了葛春妮,我和她就只當賤民。”

“挑撥離間的賤人!”周鵬飛衝過去又想動手。

她卻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張紙條:“看清楚這是啥!”

周鵬飛收回手,接過那張紙條看後臉色大變,幾下將它撕了個粉碎。

“呵呵,儘管撕,這是我抄的,我爸的原件我媽好好地收著呢。”

“你們一家子真噁心,都把你硬塞給我了,還想怎麼樣?”

“我爸被葛春妮他爸媽和三株口服液害死了!”

“閻紅杏你要點臉行不?這事和春妮的爸媽沒一點關係。三株是企業,註冊又不在我們當地,你說怎麼辦?”

“我和葛春妮一個部門的,為什麼提拔她卻不管我?”

“你照照鏡子,你是那塊料嗎——”周鵬飛氣得提溜著她的衣領將她拉到了大立櫃上的鏡子前,因用力過猛把棉襖上的按扣給扯開了,她的胸部露了出來。

這麼冷的天,她棉襖下竟然只穿著個粉紅的胸罩,將那片肌膚襯托得越發的雪白,像兩個剛出籠的大饅頭。

周鵬飛一下子僵住了。

閻紅杏不動聲色地將他的神情收入了眼底,心頭掠過一絲冷笑,好像找到了開啟他那把鎖的鑰匙。

“看什麼看,周鵬飛我告訴你,以後要把我當神一樣供著……”她的話兇巴巴的,聲音卻異常柔軟媚惑,伸手扒開他手的時候,趁機將剩下的三顆按扣全扯開了。

兩人在一起這麼久了,雖沒上過床,她還是很瞭解周鵬飛的——逆著他比求著他更容易達到目的。

“當神供?看我不弄死你——”一具軟乎乎、生猛鮮活的軀體就在眼前,周鵬飛的喉嚨不由吞嚥了一下。

“你弄呀,弄不死我就跟你死磕到底……”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戳他的胸口,雪白豐滿的胸部離他越來越近,直到武器般頂住了他的胸膛。

周鵬飛像一個扔進了點燃的火柴的汽油桶,從裡到外轟的一下子燒了起來。他想逃開的,腳卻被一顆大釘子釘在了原地。

“我不僅和你死磕,還要和你們家死磕……”她將他點燃後又使勁推開了他,“滾,有多遠滾多遠,以後敢接近我,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他瞪著通紅的眼睛,抱起她扔到了床上,扒下褲子,掄圓了巴掌照著她的屁股上使勁扇:“還想打老子,看咱們誰打誰……”

她被他打疼了,得意地竊笑著,配合著他的節奏哼哼。他越打越輕,她越哼越重。

……

半個小時後,周鵬飛慌慌張張地穿上衣服,像屁股後面著火了一樣躥出門去。

大街上到處炸著鞭炮。他失魂落魄地走在瀰漫著硫磺味兒的淡藍色的煙霧裡,最終在一扇褚色的大門前停了下來——這裡是何曉慧的家,他卻再也沒有資格和勇氣敲開它了。

他希望大腦是被潮水沖刷的沙灘,輕易就可以抹去記憶,可他和曉慧的點點滴滴陰魂不散地一直在他在眼前晃悠。

他羨慕曉慧的勇氣,為了愛情可以和父母決裂,可以拿著刀子鬧他的婚禮,他做不到……他是個懦夫,一個從小被父親的威嚴和安逸生活死死地壓制著的懦夫。

他後退了十來米,蹲在昏暗的路燈下,抬頭仰望著那幢三層小樓,左右開弓狠狠地抽自己嘴巴,一下,兩下,三下……打累了,捂住臉開始無聲地啜泣。

……

周紅旗拉了林紅豔和兒子回了堂屋的西套間後,周小周出去找父親了。

春妮將臉色鐵青的韓素君扶坐到了沙發上。

“謝謝您維護我……”她乖巧地搬過小凳子,繼續給她捏腿。

“那不是應該的嘛,你雖然是我兒媳婦,可我心裡是把你當親閨女疼的。春妮,只要媽還在,這個家誰都不能欺負你。”一向嫻靜的韓素君今天格外激動。

春妮的心頭像塞進去一個焰火熊熊的小火爐,熱乎乎的,一股溼意直衝眼睛:“謝謝媽。”

進門幾天了,她不好意思再喊阿姨,便一直以“您”稱呼韓素君,現在是真心實意地喊出了媽。

“哎……”韓素君欣慰的笑了,隨之又嘆息,“唉,他們姐弟四個,除小周外,紅旗,玉芬,鵬飛三個全是經我的手接生來到這個世界的……”她有些傷感,“他們媽媽去世一年後我進的這個家,那時候他們衣衫凌亂,挺著髒兮兮的臉,拖著鼻涕,像三個小叫花子,是我辛苦把他們養大成人,給他們成家立業,現在竟然成了惡毒的後媽……”

自己母親也是所謂的“後媽”,春妮當然明白其中的不容易,連忙將話題往別處引:“小周可是您生的,那時候您要還能給自己接生就是神仙了。”

韓素君被她逗得“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電視上,牛群和馮鞏正起勁地說著《明天會更好》。

……

牛:以前呀,我就怕過禮拜天。

馮:為什麼?

牛:因為一過禮拜天我就得上丈夫娘就幹一天活。

馮:嗯。

牛:比我上班都累呀!

馮:現在?

牛:不怕了。

馮:嗯。

牛:雙休日了,一天的活兩天干,還能白吃六頓飯……

葛春妮和韓素君被逗得笑了起來,剛才的鬱悶被這對金牌搭檔的相聲沖淡了不少。

韓素君說:“看來我挺超前的,你們結婚前我就和小周說,葛家那麼大,打掃衛生是一項艱鉅的任務,要他以後沒事就多去你家多幹點活。”

春妮這才明白周小周在自己家表現那麼好竟是婆婆教導的,不由親暱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媽你可真好。”

正說著,周小周和周書記走了進來。

“這麼大人了,生點氣還往外跑,哪像個市領導……”韓素君心情好了,開始揶揄丈夫。

“你們聊什麼呢那麼開心?”周書記完全恢復了平靜。

“我和春妮說,今年不是開始雙休日了嗎,以後週末讓小周這個臭小子就去葛家勞動兩天,強其筋骨,餓其體膚……”

“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竟然要我餓著肚子幹活……”周小周大叫,看了一眼春妮後,立馬換了幅面孔,“嘿,給丈母孃家幹活,有的是力氣。”

周書記沒說話,將臉上的線條一

一地扯得週週正正,看不出心裡想什麼。春妮隱隱嗅出了危險的味道。她知道公公不高興了,並且和自己有關,應該是吳軍那則醜聞鬧的。

“天不早了,媽我們休息去了。”她很有眼力見地起身,朝周小周遞了個眼色。

“去吧。要不是趕上過年,你們該出去度個蜜月,好好玩幾天的。”韓素君說。

“蜜月”二字像燃燒的炭火,燙的春妮的心頭一顫,趕緊以光速度溜出了門。

洗漱過後,她和周小週迴了西廂房。

韓素君給他們準備了紅、綠兩床緞面被子。雖然春妮並沒有刻意拒絕周小周,但婚禮當晚她將兩條被子並排鋪放後,他就尊崇她的旨意:一床兩制、分被而睡。

春妮蓋的是紅被子,周小周自動取得了綠被子的資格。他們各自拉過被子,鑽了進去。

周小周拿過遙控器,開啟了電視。隨著午夜鐘聲的敲響,殷秀梅等人唱起了《江河共舉杯》。

北方的冬天冷的沒良心。他們住的西廂房是這個院子裡條件最差的房子,冷風扒住門框往裡面擠。風在外面吹大口哨,進到屋裡吹小口哨。

兩人下午沒在家,蜂窩煤爐早就罷工了,屋子裡一時像個人造大冰窖。

儘管二人包裹成了一紅一綠兩個長長的繭,還是凍得有些瑟瑟發抖。

李谷一的《難忘今宵》進入了尾聲,春晚落下了帷幕。遙控器就放在兩條被子中間,他們都嫌冷,誰也不伸手去拿關電視。

“關掉電視睡吧……”

周小周聽春妮的聲音有些悶,奇怪地望過去,發現她連頭帶身子全裹在了被子裡。

“冷嗎?”

“嗯。”

“小時候冬天冷的時候,我和縣委大院的一幫孩子就在伙房外面的牆跟擠作一團,玩一種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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