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影不緊不慢的挪步,支著耳朵試圖多聽一些,九叔卻已早早閉上了嘴。

不能洩露的秘密,當然不會有人願意當著外人說。

哪怕是半個字。

趙影不動聲色,彷彿忘了自己之前聽到的話,施然走到三人近前。

“九叔,我們從何下手?該不會挨家挨戶的排查吧?”

明知白費功夫的事,趙影只想著早點結束。

不過,他這句話也的確是中肯之言。

任家鎮並不是小鎮,就算四人分散開來,要一家一家將每一個人排查一遍,一天也絕對無法完成。

九叔沉吟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趙影想了想問:“被鬼胎寄宿,身上是否會出現異狀?”

“肚子會突然變大。”

“那便好辦。我們只消一人拿一個銅鑼,敲著走上一圈,將鬼胎的禍患說清楚,讓每家每戶自行排查。如果是家中有孕婦,或者誰突然肚子變大,就讓他們帶來給你們查驗一遍,最多半天功夫就能將整個任家鎮查驗完。”

“有道理。”秋生道。

九叔點點頭,眉頭上卻有一股憂慮:“辦法的確不錯。只是如果傳的沸沸揚揚,恐怕會引發恐慌。”

四目道長道:“恐慌也總好過讓他們面對殺身之禍,我早就想說了,按我們之前的打算,太耽誤功夫。”

“不知九叔你們之前作何打算?”

“假脫義莊走脫了一個靈嬰,挨家挨戶詢問。”秋生快言快語應聲。

九叔神情嚴肅:“我也知道耽誤功夫,可一旦我們和保安隊同時將鬼胎的禍患公開,任家鎮以及周邊三個村落,你可知道會引發多大的恐慌?”

“那不妨這樣,我們就不說鬼胎,反正話頭掌握在我們這邊,我們直接大張旗鼓找靈嬰,隨便編一個隱患便是。”

“妙。”四目道長豎起大拇指。

“小夥子腦瓜子當真轉得快。”

九叔充滿神采的雙眸出現一絲呆滯。

咦。

這麼簡單的辦法我怎麼沒想到?

轉念一想,最近遇到的糟心事太多,又是任老太爺,又是黑骷髏、鬼胎,心中掛礙太重,根本沒有精力想其他事。

“那就這麼辦。秋生你去通知保安隊,鬼胎之事只需告訴威隊長一人,暫時不要讓其他人知曉。有可疑的人選,讓保安隊直接領到義莊。”

“師父放心,我明白。”

……

從早上排查到下午,總算將整個任家鎮的住戶都查驗了一遍。

收穫自然是沒有,挺著大肚子的小媳婦趙影倒是見了不少。

也跟著九叔混了一頓飯。

下午,幾人返回義莊,等待去周邊三個村落的保安隊帶回訊息。

趙影無事,便跟著去看熱鬧,想著興許晚上還能再混上頓飯。

不到未時,保安隊領回來許多少婦和她們的家眷,大了肚皮的男人也有一個,是被抬著來的。

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黃面、身形消瘦,正值壯年頭髮竟已斑白了大半,臉龐上深深的皺紋,每一條似乎都是生活留下的苦難。

他躺在竹架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處身之地也在大院一角,那些大著肚子的婦人和家眷都離他甚遠,似乎怕對方有傳染病。

竹架邊上立著一個與那男子年紀相仿的村婦,大抵是家眷,滿臉橫肉,惡形惡相,一看便不好相與。

院中嘈雜不斷,極為吵鬧。

“大家靜一靜。”帶隊回來的阿威,晃動雙臂維持著局面。

九叔走到阿威身旁低聲道:“讓他們先排好隊,我先給那男子看看。”

阿威點點頭。

“大家先排好隊,一個一個來,儘管放心,有九叔在一切都不是問題。如果你們之中真有人被靈嬰寄宿,九叔一定會替你們解決麻煩。”

九叔沒管這邊,扭身走向躺在竹架上的男子,四目等人跟在他身後,當然其中也有看熱鬧的趙影。

“大嫂,你可是患者家眷?”到近前,九叔打量了一下男子,衝旁邊婦人問道。

惡形惡相的婦人粗聲粗氣答道:“麻煩九叔你替我家男人看看,也不知他是咋了,忽然之間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她的語氣竟透著嫌棄,全然沒有一個妻子擔心丈夫的模樣。

九叔皺了皺眉道:“我先看看。”

說罷,探手貼在男子肚皮上,他的手左右上下滑動,似乎在感受著男子腹中的情況。

半晌,默默收回了手,神情忽然冷淡了幾分。

“師兄?”四目道長欲言又止。

九叔扭頭對他遞了一個眼色,很明顯他的意思是男子腹中並不是鬼胎。

“九叔,我家男人是不是被你那什麼靈嬰給寄宿了?你快給他弄出來啊!家裡還有許多活,等著他幹呢。”婦人道。

九叔神色冷淡,淡淡道:“並不是靈嬰寄宿,你等我先問一問伱家男人再說。”

一直在旁觀看的趙影見九叔這副模樣,心道:“怕不是這中年男子幹了什麼缺德事,竟讓九叔這般厭惡!”

他將一切看在眼裡,九叔神色的變化並沒有瞞過他。

“你這種情況有多久?最近家裡或者你身上,有沒有出現其他不同尋常的怪事?”

那一臉病態的男子,有氣無力道:“有……有兩三天了,家……家裡……還好,就是……我……我最近時常夢到……祖……祖墳上冒煙。”

“哼。”

九叔冷哼道:“怕不是冒的青煙吧?”

“黑……黑煙。”

九叔神色更冷,說出的話也變成了冷言冷語:“古語有言,祖墳冒青煙,家中出貴人。你家祖墳冒黑煙……”

不等他說完,邊上那惡形惡相的婦人一臉喜色道:“都是祖墳冒煙,黑煙就算比青煙差,應該也差不了多少?難不成我們家快要發跡了?”

哼。

九叔冷冷一哼:“發跡?祖墳冒黑煙,雞犬人盡喪。恐怕要不了幾天,你們全家連同牲畜都將徹底死絕,還想發跡?你們究竟幹了什麼缺德事才會祖墳冒黑煙?”

滿臉橫肉的婦人臉色一變,勃然大怒:“你什麼意思?誰幹了缺德事?老不死的,你敢詛咒我們,你個老梆子,你全家才會徹底死絕。”

說話間,這婦人揮舞著粗壯的手指向九叔臉上抓來。十根手指,指甲極長,手掌白白胖胖,完全不像是個村婦的手,反而像個養尊處優的闊太太。

農村婦女要打理家物幹農活,手掌不可能白白胖胖只會粗糲糙黃,也不會留長指甲,做事會很不方便。

那男子便與她的狀態完全相反,一雙手佈滿了老繭,一看便是常年在田地裡幹活的主。顯然這滿臉橫肉的村婦才是家裡作威作福的人,而這男子大抵一向只有被支使的份。

“可憐,可憐。娶上這樣一個兇悍的媳婦,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趙影暗暗感嘆。

他是個兩世的老光棍,這輩子還指望著能娶上一個溫柔賢淑,漂亮乖巧,聰慧可人的媳婦,一看這兇悍女子的架勢,娶媳婦的心思,陡然被丟掉了不少。

“真要是找一個這樣的祖宗,還不如打百輩子光棍。不僅不在乎自家男人的安危,還一臉嫌棄。都成這副模樣了,還想著他趕快好起來幹活,純粹是把對方當牛使。”

啪。

那女子手還未碰到九叔的臉,忽然噔噔噔倒退三步,腳下一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打人了,老不死的打人了,沒天理啊!”

兇悍女子甫一摔地,便蹬腿舞爪開始撒潑,臉上橫肉層層抖動,惡形惡相的模樣,一時比鬼還可怕。

九叔施施然收回架勢,冷聲道:“不可理喻。有沒有幹缺德事,你們自己心裡清楚。須知人世好輪迴,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你瞞得了任何人,瞞不過陰曹地府冥冥鬼神。”

“沒天理啊。老不死的仗勢欺人,可憐我男人臥病在床,老不死的還如此欺負我,你們都評評理啊。”

“官老爺,你們快把這老不死的抓起來……”

院中人無不將這事兒看的清楚,一個個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有與她同村的人,更是一臉不恥。

鄉里鄉親自然知道這兇悍婦人的為人。

就連那兩個幫忙抬竹架的同村漢子,都把頭扭到了一邊。

阿威雙手叉腰,大步走了過來,官威十足。

“官老爺看的很清楚,你這刁蠻惡婦,蠻橫無理,膽敢對德高望重的九叔出手。九叔法眼如聚,說你們幹了缺德事,那你們就一定幹了缺德事。來人,給我叉出去,連他男人一起。”

“作惡多端,自承惡果,這樣的人我們保安隊不用管,讓閻王老爺輕自收拾他們。”

擺足官威,阿威扭頭面向九叔,一臉諂媚道:“九叔,我說的對吧?”

“你……你們……”那婦人氣得兩眼翻白,可面對阿威卻愣是不敢罵一句。

別看保安隊隊長官不大,可在任家鎮乃至周邊村莊,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手下二十來人,個個配槍,握得是實權,平頭百姓沒點實力,誰敢得罪對方。

“天理迴圈,報應不爽,自作孽不可活。”九叔淡淡道。

不多時,便有幾個保安隊員凶神惡煞的上前將女子叉了出去,躺在竹架上的消瘦男子也被同村的兩個漢子抬走。

九叔默默收回目光,低聲道:“威隊長,這兩人是哪個村的?”

阿威想了想道:“霧山村。”

“九叔,有問題嗎?要不要我把他們抓回來審審?”

四目道長道:“祖墳冒黑煙,問題很大,他們乾的缺德事一定小不了。”

“那我去抓他們回來。”阿威拔足就要去。

“不用。”九叔阻止道:“你抓了他們,他們也沒那麼容易交待。不如讓人瞭解一下這家人祖墳的具體位置,等我得了空閒,親自去看看。”

“好。”

阿威喚來一人,簡單交待兩句,少時那人便抽身而去。

“九叔,大體有什麼情況,你詳細說說?那家人的祖墳會不會和老太爺的情況一樣?要真是這樣,我早點帶人去挖出來燒了,省得日後成了禍害。”

阿威還惦記著對方祖墳冒黑煙的事,安排好九叔吩咐的事,便迫不及待問道。

這時一道俏生生的聲音隨之響起:“九叔,如果和我爺爺的情況一樣,你可一定要早點解決啊,別讓殭屍出來禍害無辜百姓。”

她的臉上帶著幾分苦澀,似乎又想起了被自己的殭屍爺爺吸血害死的父親。

臉上的苦澀讓她多了一份柔弱,彷彿隨風搖擺的弱柳,彷徨無定。

柔弱的女子,總是更容易吸引男人的目光,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更容易讓男人產生憐惜之情。

任婷婷這副模樣,霎時吸引了幾個老澀批的目光。

文才一臉心疼、難受,好像感同身受。

阿威張開了自己寬闊的臂膀。

秋生朝著任婷婷挪動,看架勢似乎想上手安慰。

就連趙影也不能免俗的多瞧了兩眼。

可一看幾人的表現,頓覺自嘆弗如。

終究是自己太過在乎麵皮,大庭廣眾之下做不出如此急色的舉動。

這三人之中,尤以一臉老實憨厚的文才,那感同身受的做派,讓趙影由衷佩服,歎為觀止。

這才是大殺器啊!

可惜就是模樣差了點,要是有他趙某人的模樣,說不定能有機會實現彎道超車,人生逆襲。

“這才是高手。人與人的悲歡本不相通,他居然通了。可惜手段還是差了一點,柔弱的女子不僅需要理解,更需要保護。如果在綜合上秋生躍躍欲試的上手安慰的手段和身段模樣,對一個滿心悲傷的女子定然是無往不利的殺招。”

趙影暗暗分析。

阿威直接張開臂膀的手段他是瞧不上的,純粹就是急色,沒有半點技術含量。

這就怪不得任老爺生前瞧不上他。

色中餓鬼還想娶他的掌上明珠,做夢。

“放心吧,和你爺爺的情況不同。”九叔的聲音響起。

“祖墳無端冒黑煙,必定是後人做了天怒人怨之事,其實這也是先人在給後人示警,如果後人還不知道悔改,他這一脈就會絕子絕孫。”

“如果改了呢?”趙影問。

本來他也不想問,可那三個老澀批目光還流連在任婷婷身上,都不吭聲。

“知道悔改,自然還有一線生機。但這生機並不會容作惡之人,而是留給後人的生機,至少不會有斷子絕孫之禍。”

趙影心頭一凜。

這種做點壞事就被記一筆的世界屬實恐怖,稍有不慎不僅害了自己這一世、下輩子,還要殃及子孫。

“看來我以後要注意一點,雖然地府可能沒有我的命數記錄,但若真惹的天怒人怨,指不定會遭天打雷劈。”

秉持掠奪天下的信念行事,如果沒有底線,天怒人怨,舉目皆敵幾乎是必然的下場。

趙影莫名心生驚悚,他的拳意畢竟還弱,秉持的信念並未堅定到不動如山的地步。因一言而生畏懼後,對自己秉持的信念竟產生了懷疑。

“這樣的信念,是否真能支援我走到頂峰?”

“對還是錯?”

“底線?”

“如果一往無前的信念有了底線,我還如何隨心所欲貫徹心意於拳腳,拳意豈非半廢?”

“這道信念是從我本心而發最為認可的道理,我的確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道德底線也很靈活……”

趙影沒在吭聲,半垂著眼皮,陷入了沉思。

時間好似變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如過一年之久。

“碾壓、征服、掠奪。”

不知過了多久,趙影忽然靈光一閃。

“我明白了。”

“要掠奪,首先就要勝過對方,無論是從智慧、還是實力必須要有一樣佔據絕對的上風,才有實現掠奪的可能。如果對手太強,就無法實現掠奪。”

“掠奪,必須要在碾壓、征服過後。”

“要奪他人之利,永遠就要比對手更強。我太過注重於奪,卻忽略了唯有在勝利之後,才能實現掠奪。”

“在奪他人之利之前,首先要爭勝。”

“我秉持的信念無錯,卻出現了偏差,主次不分,領悟的拳意出現了方向性的錯誤。”

“不管不顧的掠奪如同自尋死路,遇到強敵,必死無疑。”

“拳壓天下,方可予取予奪。”

“勝才是信念,奪只是目的。”

而九叔一言而動搖的信念,忽然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趙影默默閉上眼,他的心靈一片空靈,儼然忘卻了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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