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立言立行強心意
趙影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修行有許多疏漏。
這種疏漏,並不是修行法上的謬誤,而是他太著重自己肉身、魂魄的強大,忽略了一個人真正該強大的還有自己的心,自己的意志。
一個人外在的強大,不過是外強中乾。若沒有一顆強大的心,一股堅定的信念,把肉身魂魄淬鍊的再強,也不過是一推就倒的花架子。
古語有云: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不是說有顆腦袋能頂住皇冠就行,若沒有為王的心氣,即便寶座在前,也同樣坐不穩。
而趙影缺少的正是這股心氣。
他沒有一顆強大的心,沒有一股堅定的信念。雖有膽氣,卻習慣性瞻前顧後,做不到一往無前,一旦面臨大事,全無靜氣。倚靠魂魄神通不為外物所動的狀態,才能維持冷靜心態。
“何其可笑。”
“我一直依賴魂魄神通維持心境,卻全然忽略了修行的根本,是要強大自己。神通雖好,究其根本不過是外力而已。”
“前夜我被九叔一句話驚得心緒起伏,差點自己破了神通維持的心境,說到底就是因為我意志不堅。一旦持不定心神,神通之力退轉,就會將我心氣的軟弱暴露出來。”
趙影不斷反思。
這麼久以來,自己居然一直沒有注意到身上存在的隱患。
甚至於昨夜也只覺神通出現了問題,沒有深究根本原因。
當局者迷。
“枉我創造的拳術以“強拳”為名,卻只知強身、強力,唯獨忘了強心、強意。”
“我算什麼武術宗師?”
“除了一具身骨,哪有一點宗師的心氣和氣魄。”
“可笑!可笑!虧我還曾以此法暗自沾沾自喜。”
趙影凝望著灶中熾烈燃燒的柴火,眼眸中火光熊熊,他的心裡也好似燃起了一團火。
“強心,強意,才能生根性,我的第一重煉形之法還不夠完善。”
“我還需要磨礪心境之法。”
修行之人若沒有堅定的信念,縱有一具強大的體魄、堅韌的靈魂,亦不過是匹夫一個。
當一個人擁有了堅定的信念,即便他沒有超凡的力量,也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令人意想不到的成就。
趙影暗自沉思。
“何為根性?”
“如何強心、強意?”
“肉身、魂魄之法皆有跡可循,要強大自己的心意,唯有靠自己領悟。”
“我需要的是一個信念,一個可以堅守一生,矢志奉行的信念。”
“這或許就是根性。”
以趙影的理解,所謂根性,應該就是修行者奉行的理念,為之堅守一生的信念。
就像真正的讀書人,從書中領悟道理,堅定信念,用思想規整自己的行為。
“讀書人立言立行,讀出自己的道理,才算學有所成。”
“修行也該如此,不能漫無目的,盲目前行。要有自己的目標,自己的道理。”
“我所求的根性,正是一個道理,領悟道理,堅定信念。”
“所以,立言立行,就是強心強意之法。”
灶火熊熊,大鍋中傳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趙影全無所覺。他眸光恍惚,神采泛散,好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確定道理,是立言。踐行道理,是立行。立言便要遵循本心確定自己的理念,不與本心相悖,才能用道理規整自己的行為。”
“唯有先讓自己認可、相信,才有堅持踐行的可能,如果自己都不信,如何去做,如何奉行一生?”
“所以,我的道理是什麼?什麼才值得我奉行一生?”
“長生駐世?”
“不。長生只是目的,並不能以此規整自己的行為。”
“遵循本心,對遵循本心,或許……我首先要做的,應該是要認清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趙影回憶起自己的上一世。
“膽大、心黑、性急、不要臉、吃不得虧、受不得氣……嗯?我好像……沒有什麼優點!”
趙影心裡出現一絲錯愕的情緒。
扶危濟困看心情,挾私報復由本性。無疑是他最好的寫照。
“怪不得我前世沒有什麼朋友。原來我居然是一個如此自私自利的人。”
趙影不以為恥,他豈會不清楚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
“所以,我所能認可的道理……是“貴己、為我”。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
“楊朱學說的思想!”
“不,不全是。以我本心而言,我能認可的只有這半句。取一毫損天下,不為也,我並不認可。我反對他人對我的掠奪,卻不反對自己掠奪他人。”
楊朱之道曰“獨”,思想極端,被儒墨排斥,被斥為異端邪說。趙影取其半句道理,依此踐行,更可謂邪中之邪。
“我取他半句道理,那麼我的道又是什麼?”
“不損自身,可奪天下。這般道理,無異於是強盜之理,此道大抵就是“奪、搶。””
“所以我要奉行的道理便是——為自己,可奪天下之利。”
心中一念,如日初生。
立言。
這便是趙影的立言。
對於趙影而言,他認為的立言立行,就好比是在創造一門功法,立言是確定理念,立行便是以理念為根基,創造正確的修行步驟。
法門他已有,氣血引煞煉形之法,強拳。因此他接下來的立行之路,便是將確定的理念與法門融合,法中有道,道中有法,依此而行,奉行一生。
“將道理與法門融合,我的煉形法,我的拳術才算學有所成。”
“若能將道理完全溶入拳術,或許我可以仗此煉成拳意。”
想到這裡,趙影忽然靈光一閃,臉露喜色從灶前的小板凳上跳了起來。
“對啊!道理與煉形法相溶,若能以此為憑,豈非可以創造一種“奪他人之力”的道術神通!”
趙影來回走動,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吸引。
“殭屍吸血,是奪他人之力。鬼怪奪人精氣,亦是如此。資訊,我需要鬼怪奪人精氣的資訊,若能知道正確的步驟,與我確立的道理合一,或許便能創造出正確法門。”
“鬼怪……”
趙影眼前一亮:“那黑骷髏不就是鬼怪與殭屍合一的產物嗎?黑骨斷掌不存在靈智,沒有被察覺的風險,這豈不就是我最好的解析藍本。”
“哈哈……哈,想不到這無意中得來的東西,會成為一個大機緣。”
趙影喜不自勝,分靈意識前夜從黑骷髏身上掠奪了一絲本源氣息,想必此時應該出了一點成果。
暗催神通,勾動藏於鞋底的意識。
他的自我意識並沒有直接投射與分靈相合,而是藉著神通之力的連線,先查驗黑骷髏的那一縷氣息是否已經消散。
趙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貿然用自己的意識靠近他人本源,稍有不慎就是大禍。
不出意外,那縷氣息和曾經他捕捉的一絲濁煞之氣一樣,並沒有留存多久,已經徹底消散。
趙影立時將自己的意識投入分靈。
【殭屍煉形之力:屍氣本源……】
【鬼體化生之力:鬼之為物,乃亡者陰魂不散,集陰出殼,化生形體遊於人間。陰魂不散,皆因執於一念。集陰出殼,是為集十八個災禍、衰敗、病死、黴臭、慘毒、傷痛、悲哀、恥辱、淫~邪、怨恨、妄行……十八黑之一種,化生形體……】
【死靈之力:生靈死時,血肉腐朽,一身生機轉化死亡之力,以魂魄為根,取之為用……】
一道道殘缺的資訊湧入趙影意識。
趙影一點點消化,將所有資訊讀取。這些殘缺不全的資訊,沒有立刻給他帶來實質性的好處,卻讓他大長了見識。
“所以鬼怪化生之別,就在執於一唸的差異,生前不得飽食,所執之念便是暴食,十八黑之妄行。”
“像那打鐵的老劉,生前貪婪吝嗇,死後所執之念必定也是如此。我明白了,鬼之執念於生前息息相關,生前之缺,死後彌補,所以絕大多數的鬼都有害人之心……”
“這就是秋生所說的化生之力。”
“我的盜、奪之念,豈非也是妄行的一種,若我將魂魄如鬼怪化生,再與自身力量本源相合,是否就能得到鬼怪汲取活物精氣的能力?”
趙影念頭急轉,少時又被“死靈之力”的描訴吸引。
“死亡之力應該就是死氣,這股力量的誕生與殭屍死氣溶解魂魄殊為相似。只是一個以魂魄為根,一個以死氣為根。”
“距離我需要的資訊遠遠不夠,接下來,要將黑骨斷掌徹底解析,從而得到更多的資訊。”
這時。
焦糊的氣味蔓延整個廚房。
正在沉思中的趙影鼻翼微動,似乎嗅到了這股氣味,眸光一閃泛起神采。
“不好。”
他連忙掀開鍋蓋,霎時一股濃郁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咳咳。”
趙影接連揮手驅趕著面前的氣味,另一隻手提起鍋釧掀動。
“鍋底全糊了,面上應該還能吃……”
……
趙影吃過飯,催動神通令分靈解析黑骨斷掌,他則走出了院門來到大街上。
街道上人來人往,他剛踏上街道,就被隔壁鄰居瞅見。
“咦!小趙。”
一間賣布匹的鋪中,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從鋪中闊步走了出來。
不等走到這邊,這人就高聲招呼道:“你小子跑哪去了?一天沒回來,我們還以為……”
趙影聽聲一邊迎上去,一邊應道:“林伯,我沒事,那殭屍沒有追上我。”
一句話的功夫,兩人就走到各自身旁。
“沒事就好,你恐怕還不知道,前天夜裡鎮上死了四個保安隊員……”
四個!
趙影沒注意聽他後邊的話,連忙出口問道:“林伯我正想問你,我鋪中壽材莫名其妙少了四具,你昨天可有聽到什麼動靜?”
林伯道:“是保安隊的威隊長帶人抬走的。你沒在,他就沒有留錢,走得時候給我們這些街坊打過招呼,說等你回來了,通知你去保安隊結賬。”
趙影未覺有多意外,當他聽到鎮上死了四個保安隊員時,就已經有所揣測。
“簡直亂來。威隊長他又不會選壽材,那四人因何而死查清楚了嗎?四人同一天而死,事情離奇,怎麼抬走的全是適合安置壽終正寢之人的壽材?”
林伯老神在在道:“應該出不了事,聽說屍體都已經給燒了。”
“那還好。”趙影點了點頭。
又交流了幾句,趙影忽然問道:“林伯我問你個事,你知不知道二三十年前,任家鎮、或者周邊村子有過一位厲害的風水先生?”
想了想,趙影又添了一句。
“……名氣應該比較大。”
能尋到蜻蜓點水穴這等寶穴,不可能沒點眼力手段。而若是本事藏而不露,不為人知,任老太爺應該也不大可能得到對方手底下有一塊寶穴的訊息。
所以趙影認為這人一定有很大的名氣,甚至可能是出現在某個地方都會引起關注的人,乃是行業裡的翹楚標杆。
“二三十年前,風水先生?”
“名氣比較大?”
林伯陷入了回憶。
過不少時,他忽然說道:“要說看風水相地穴,前推二三十年之內,無論是整個任家鎮,還是周邊村落,首屈一指的除了九叔,大抵就只有一個……”
“東頭村黃三爺。”
東頭村,黃三爺。趙影心裡唸叨了一遍。
“林伯可知那黃三爺叫什麼名字?是否還有後人?”
林伯奇怪了瞥了他一眼道:“你問這幹什麼?黃三爺都死二十多年了。”
趙影笑了笑道:“前些日子偶然聽說,二十多年前有個厲害的風水先生,給任府的老太爺相過一塊寶穴,所以好奇問問。”
“好吧。那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反正這也不是什麼秘密。”
林伯道:“黃三爺名為黃連山,說起來這位也是個傳奇人物,早年間聽說還出過國。鎮上黃百萬你知道吧?這位黃三爺就是黃百萬的三叔。”
“啥?”
“黃三爺是黃百萬的三叔?”
趙影還以為自己聽錯:“以黃家的財力,黃三爺怎麼會幹風水先生的行當?而且他不住鎮上,住東頭村幹什麼?”
林伯解釋道:“黃家人並不是一開始就住在鎮上,東頭村才是黃家的祖宅。他們是在發跡之後,才搬到了任家鎮。至於為何黃三爺要當風水先生?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聽過一個說法,據說黃家祖上幹得就是風水行當。他們之所以能發跡,傳言是某一代先人替自己找了塊好穴,所以黃家才會越來越富貴。”
“這二十年來,他們的財力甚至超過了任家鎮以前的首富……任家。”